对于匈奴人来说过去了一夜是糟糕的一夜。白昼到来时,大家无精打采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垂头丧气,一些被烧成灰烬的帐篷还冒着白烟,到处是呛人的刺鼻气味。
一个千夫长问铁弗道:“大人,咱们预计今早的进攻还如期进行吗?”
铁弗长叹一口气,道“进攻取消,让兄弟们好好缓一缓。”
正说着,一个从南面赶回来的斥候进入大营,见到坐在地上的铁弗赶紧下马道:“大人伊吾卢那边又有新情况,新到的一路汉军和昨天驻扎在伊吾卢城外的汉军汇合,共有五千多人,正朝这边杀过来。”
“啊……”铁弗大惊,赶紧找来几个千夫长共商对策。
“大人撤吧,对面汉军人多势众,而我们士气低落,根本没办法进行野战。”
“大人,等南面的汉军一到,我等就会腹背受敌,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但我们一走伊吾卢可就成了孤城,我这守将……”铁弗明白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撤退,但他是伊吾卢守将,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大人,您是为了解白山口之围而来,不是弃城逃走,而且伊吾卢不是还在我们手中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等现在先退回白山之内,想必呼延王的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届时我们休整好了,再把白山口和伊吾卢夺回来。”
一名千夫长看铁弗有顾虑,赶紧上来解释规劝。
“好吧,我们先撤进白山,让兄弟们恢复精神再与这些汉人决战。伊吾卢还有一千多兄弟,希望他们能坚持几日。”铁弗道。
……
李显这一觉睡得很香甜,虽然在荒郊野外,虽然在战斗期间,林子里鸟儿的晨鸣把他叫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伸了一个懒腰,竟然无比舒坦。就在这时,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传来,负责给耿忠汇报情况的小卒赶了回来告诉大伙,骑都尉耿忠,这支汉军的副帅,带领包括许奎部在内的五千兵马已经浩浩荡荡朝白山口杀来。
听到这个消息,李显长舒一口气,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自己没有参加那场最为残酷的守城战,但昨晚的夜袭最终让自己曾经的战略构想转化为胜果,这种成就感是溢于言表的。
匈奴人撤走后,李显带这百十号兄弟进入山口大营。
班超甘英肖演等将领在营门外迎接他们归队,一见面班超就笑呵呵地问道:“显子,昨晚匈奴大营火光四起,可是你的所为。”
李显笑道:“对,我没和大伙一起在这里并肩作战,心中甚是不爽,昨晚烧他们几顶帐篷,也算没白来这山口一趟。
“哈哈,司马早就猜到是你小子干的。”甘英道。
“你活儿干得漂亮,若不是昨晚你打击了他们的士气,现在我们现在守不守得住这营地还未尝可知。”班超道。
李显道:“末将只是出了一点小力,与在营内坚守,流血流汗的兄弟们还是没法比啊……”
……
山口大营算是守住了,但伊吾卢的守军并没有立即投降。城内的匈奴兵将知道,山口只是一时失守,在白山之内呼延王尚有控弦之士近两万人,只要在此坚守几日,大军就可杀回山口,再解伊吾卢之围。
而在窦固的牙帐内,也在商讨着下一步的对策。
“守住山口大营和攻克伊吾卢对眼下我军来说同等重要。我们这两万人的军队,其中还有八千役夫,不可长期在夜晚扎营,没有坚城的保护是不行的。所以伊吾卢必须抓紧时间攻克。另外白山能守多长时间则会为我们攻克伊吾卢赢得多长时间,也不可偏废。所以我决定在白山口布置三千,嗯……不,四千军队,由赵统领军,修葺损毁的营寨,以阻挡呼延王的大军。”
“那攻城主力由那支部队担任。”耿忠问道。
“你带领骑锐营三千兵马加上渠义的两千卢水羌士兵作为攻城主力吧。”窦固道。
“班司马,你部还能否参加攻城战?”耿忠问班超道。
“回都尉,我部人员损失不小,需好好休整一下,请大人能允许。”班超道。
“好,你们立下大功,暂且好好休息一下把。”窦固应允了班超的要求。
……
班超部回到绿洲边缘休整,靠着原来借马车的小村子,一顶顶帐篷支了起来,大伙兴高采烈地烧烤着窦固赏赐的肥羊,心中真是快活无比。
李显带着小盈, 赶着十几辆马车来到村子,准备如数奉还。那大肚子的族长见李显来了,赶紧拖家带口出来相迎,还对他俯首道:“大汉天威,我等昏聩,还望小将军不要怪罪。”
“哼,真是墙头草,见我军赶跑了大部分匈奴人,围困了伊吾卢,就开始俯首乞怜了。”小盈鄙夷道。
“他们也是无奈。”李显说罢上前扶起族长。
族长手捧一个盒子,毕恭毕敬地交予李显,李显打开后,见里面装的是一种药材。
“这是金疮药,是我家久藏之物,望将军能用的着。”
李显想起中流失的田虑还在养伤,便留了下来,道:“那就多谢了。”
从村子回来后李显就直奔田虑养伤的帐篷,把药交给医工来给他敷上。田虑见李显还惦记着他,心中也是感激,嘴巴却不断地说箭镞没伤到骨头,他将养几日就可和兄弟们继续并肩作战了。
看着受伤的兄弟们,又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战士,李显心中也是有些悲伤。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是一心要建功立业,但在这建功立业的路上,又会有多少人因此殒命呢。
“李郎,你好像有心事。”小盈道。
“哈哈,只是想到了死去了兄弟们,不禁有些伤感。”
“对啊,刚才看到那么多伤员,有些手脚已断,奄奄一息,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我一心要建功立业,可在这条道路上会有多少危机与艰险在等着我啊。”李显道。
“李郎,你害怕了?”
“怕,原来是不怕的,现在特别怕。”
“为什么。”小盈问道。
“我一想到自己死了,你就孤零零一个人,心中就特别难受。”
“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就算为了我,好吗。”小盈殷切的眼睛看着李显,满脸表情都在等待他的肯定回到。
“嗯,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的,你放心。”
……
回到驻地,李显和小盈发现肉已经烤好了。肖演平日里喜欢亲自动手烹饪食物,他切下一块烤熟的肉,用一把匕首插住递给李显。
李显尝了一口,道:“嗯,味道不错,还没有膻味,你是怎么做的。”
“没有膻味?哈哈,这是马肉,不是羊肉。”
“马肉?”李显疑惑地看着肖演。
“对,是敌方战死的军马,丢掉太可惜了。”
李显是爱马之人,想到吃的是马肉,肠胃竟还不习惯地有些不适,脸上也浮现出奇怪表情。
肖演看出李显的变化,道“行军打仗,粮草供给不上是常事,有战死的军马,自然不会放过,而且马肉味道鲜美,我是抵抗不在这种更诱惑。”说罢,肖演又削下一块,自己品尝起来。
看着肖演是一脸吃货的陶醉,李显无奈地摇摇头朝班超的营帐走去。
与肖演这些除了打仗就是想着怎么吃的将领想比,班超要思考的事情就很多了。那日在窦固的牙帐,班超请求休整的意见让李显觉得他真是一位好长官,只要爱惜兄弟们。
班超在帐内穿着氅衣,望着沙盘若有所思。
“司马。”李显的声音打断了班超的沉思。
“哦,显子来了。马车都还给那名族长了。”
“奉司马之命都如数归还了。”李显道。
“嗯,好,以后攻下伊吾卢我们要在这里好好屯田,和这些蒲类人搞好关系就一定的,还要能不助纣为虐,和他们还是应客客气气。”
“司马所言极是。”李显道。
“显子,你脑子灵,你且说说这伊吾卢需大约多少时日能攻克。”
李显没想到班超会问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他思索良久道:“要说多少时日可着实为难我了,但末将有预感,伊吾卢城不会很快拿下。”
“之前你不是说只要把伊吾卢的主力引蛇出洞,城内的守军可能会不战而降吗?”班超道。
“这次伊吾卢前去山口增援并未倾巢而出,城内尚有一千多匈奴兵,而且我们原来的构想是在野外歼灭其主力,但不料匈奴人见我汉军势大,竟全部龟缩进了白山。虽然我方一时占了上风,但敌方实力并未受损。相反我军立于坚城之下,境况仍然艰险。”李显说道。
“显子你分析得很透彻,现在我军虽占据主动,但仍不能有片刻放松,呼延部人口众多,组织起一支万人大军不在话下,山口大营赵统那里压力会很大……说到赵统,有一些传闻,说有人借我的名义挟持他发兵,这事你可知晓?”
“小人不知。”李显故意隐瞒起来,他虽然知道小盈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整个班超部的兄弟,但此事非同小可,能装糊涂就装糊涂吧。
“那就奇怪了,是谁在暗中帮助我们呢。”班超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