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林抹了一把脸,墨刀刀刃之上残留着尚未干去的血迹。
赶至黄沙关昏迷两天后,睁开的双眼的苏林立马披甲提刀加入了抵御北戎骑兵的队列之中。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徘徊游离在生死的边缘,疲惫的双腿几乎已经站立不起,若非平日训练所积累下的耐力,苏林觉得自己早已支撑不住。
如何宽所言,在昨日到达的信鸽携带的信纸上,赤南府已经调动府兵尽快向黄沙关,不过,还需山字营撑上两日,前往支援的府兵才能赶至。
昨日已过一日,山字营弟兄已经只剩下四百人。
今日,不知为何,那北戎骑兵的攻势却是突然停滞,时至正午,也没再瞧见一个北戎骑兵影子。
“怎么样,还撑得下去吗。”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林一听声音便知晓是宋阿三,盯着关下,苦笑道:“若是撑不下来,此刻我便不会坐在这里了。”
“经此一战,你的境界亦是稳固了不少。那股杀气虽然之前以被你彻底化入体内,助你入得那玉相之境,但以此偏门之道入玉相,还是免不了有些拔苗助长之意,此战而过,对你的境界而言倒是有利无弊。”宋阿三看着苏林身影,有些感慨,少年与自己于中州所见的那些同龄之天才相比也许在境界上还是要差上许多,但在根基稳固上,其至今还尚未见过能出少年左右者。
还记得尊师曾言,武道之路如在平地树立起一座阁楼,根基若是不稳,愈想往上多建一层愈发困难。常人修道者,阁楼亦不过匆忙几层,能俯视大江长河,便是能够勉强自喻为高手,但那些真正的修出大道者,其根基所搭建的阁楼所追求的,是能穷那千里目,抬头可望仙之境,根基之稳固,是无数令人发指的磨炼所得到的。
如今大多数世人所求皆是境界愈高愈强,却是忘了武道亦是道,须得一步一个脚印,积跬步才可至千里,滴水无数方可石穿,若是只一心求速,那么如那欲速则不达,失去的,便是那窥视武道尽头的机会。
“你家老爷子让我带话给你,他是无恙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便好。”宋阿三突然说道。
苏林点点头,算是知道。
“不过杨老倒也放心你,不过也是,边境男儿自古以来便要早当家。”宋阿三有些感慨道。
若是在中州,那些如同眼前少年一般大年纪的少男少女,应大多还还依旧身处学堂,就算是那些被各方培育的天赋异禀的骄子,亦是要方到束发戴冠的年纪方可入世修行,似少年这般,十四岁便手染鲜血,虽不至于没有,但也是极少。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烈阳,宋阿三喃喃道:“这时辰应是差不多了。”
苏林用墨刀支立于地面,手握刀柄缓缓站起,咧嘴笑道:“看样子,这支北戎骑兵此次应是破斧沉舟,休息了这么久,估计做足了准备。”
“是啊,此次若是再攻不破黄沙关,这支北戎骑兵余粮耗尽,他们就再没有机会了。”眼神一凝,“所以,此战一战定成败。”纵然是宋阿三亦是心头毫无底气,四百山字营是否能够抵挡得住数千之数北戎骑兵最后搏命般的冲击。
“那么,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何宽不知何时站到二人身旁,低声言道。
关下,远处的北戎骑兵极速的向着黄沙关袭来。
马蹄声疾,漫天沙土。
——
“随我杀!”
提西熊一马当先,顶着箭羽,手掌向着马背上一拍,双腿从关墙飞踏而上。
山字营几位甲士提起手中的长枪向着提西熊刺去。
身形一侧,长枪擦肩而过,左手握住刺下的长枪,提西熊冷哼一声,左臂发力将长枪向下一拉,借助着反力跃至关墙上空。
“射!”
在关上等待已久的山字营将士将早已准备好的弩箭射向了提西熊。
手中弯刀向着身下一劈,一道巨大的刀气在空中与弩箭相遇,数十支箭羽被挡在半空,坠落向地面。
然而,弓弩毕竟是山字营甲士手中最具杀伤力的武器,还是有四五支弩箭冲破刀气,飞至提西熊身前。
无奈将刀身护于身前,提西熊只感到左腿一阵剧痛传来,两支冰冷的弩箭狠狠的扎入了左侧小腿处,鲜血潺潺流出。
倒吸一口冷气,“好强的弩箭。”提西熊暗道,此弩箭已然被之前的刀气卸去大半力道,依旧能够毫不费力的刺破自己的身着的护甲,造成如此巨大的杀伤,甚是可怕。
落于地面,手握住插入小腿的两支弩箭用力一拔,舔了舔嘴角,提西熊如同一头饿狼看着眼前的山字营甲士。
位于前排的甲士看见这一幕,眼皮都不禁跳了跳,一股寒意从心低油然而生。
“休要分神,抵御敌军!这人交给我。”何宽大吼一声。
闻得这一声,山字营的甲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涌向关墙,与那些爬上墙头的北戎骑兵厮杀。
何宽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眼前之人,一股莫大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
“你们很不错,既然凭借着为数几百人就将我这支数千人北戎骑兵挡在这关墙之外,不过为什么我从未听闻过你们大纪还有如此一支守军?”提西熊缓缓开口道。
“我等本就不值一提。”何宽神色并未有任何波动,“不过是边关一支普通的守军罢了。”
“虽说这支狼月骑盛名之下早已难其实,但绝不是一支普通大纪守军能够抵御起锋芒的。”说完,提西熊将手中北戎弯刀指向何宽,“不过,今日黄沙关必破!”
“言之过早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宽亦是冷声回道。
长枪一甩,坚硬的枪身与提西熊手中的北戎弯刀相碰,丝丝火花跳跃在枪刀之间。
——
一刀切过北戎骑兵的腰间,苏林身前的北戎骑兵痛苦的捂着那道刀伤倒向地面。
苏林轻叹一声,将墨刀从其颈项间抹过,了解其性命。
“第十个!”
心头默念道,双眼布满血丝的苏林握住墨刀的手都是微微发颤。
看着关下依旧源源不断向着城墙上爬来的北戎骑兵,苏林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与之前相遇的那支只有其杀意而无其型的北戎骑兵截然不同,眼前这支如狼虎般的北戎军队已然对山字营造成了极大的损伤,无数的山字营甲士和北戎骑兵在两军厮杀间倒下,血腥弥漫在空气间,而涌上城头的北戎骑兵已然是越来越多。
苏林咬了咬牙,“该死的!”不甘的暗骂了一声。
四百人的山字营在北戎骑兵猛烈的进攻下,仅仅半个时辰,关头站立的甲士已然不足百数。
“弟兄们,撤!”
已然满身是伤痕的何宽亦是发现了关上北戎骑兵的数量再不断增加,若是再继续强行守关,得不常失,于是果断下令撤退。
“撤,你们走得了吗?”提西熊猛然发力,一刀砍向何宽的左臂,何宽刹那间的分神立马被提西熊抓住破绽。
北戎弯刀砍在何宽的手臂上,立马在何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可怖的刀伤。
何宽闷哼一声,忍住剧烈的疼痛向后退去,用长枪勉强抵御着来自北戎骑兵四面八方的攻击。
“营长!”
苏林与几位山字营的甲士瞧见了何宽,呼喊道。
看着被围在中央的何宽,几位山字营的甲士刚欲上前,便听到何宽的一阵怒吼:“休要管我,快撤!”
苏林与几位汉子通红着双眼看着何宽,内心迟疑犹豫,不愿离去。
“撤,这是军令!”何宽瞧见那几位还未撤离的山字营甲士,再次下令道,语气何其坚决。
苏林狠狠的一拳砸向关墙,艰难的吐出了那个字。
“撤。”
不足百人的山字营缓缓退回了关内的军营内,何宽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这时,忽然一只手搭在其肩膀上。
何宽猛然回头,惊道:“宋阿三?”
宋阿三嘴角翘起,似乎丝毫没有面对陷入敌军包围的恐慌,打趣般的口气道:“我可不能让你一人独出风头啊,不然风头都被你占尽了,我岂不吃了大亏?”
何宽闻言,将头顶铁盔一扔,长枪插入地面,满头黑发披散,狂笑一声,“我可不如你宋阿三风流写意,风头对于我而言取之无用,不过这些北戎蛮子的头颅我倒是可多取几个。”
“何兄所言甚得我心。”宋阿三附言。
两人背靠背,面对着眼前的北戎骑兵,毫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