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禄甫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次与中原老牌诸侯国卫国联姻的效果这么好,一路走来几乎所有的国家都被齐国隆重的送亲仪式给震惊了。在中原诸侯国眼中,天底下最富饶的地方理所应当便是洛邑,然而看着齐国那一整车一整车的嫁妆,又暗自掂量着自己国库当中的金银珍宝,大家都觉得,这个平日里低调无比的齐国似乎才是天底下最富裕的国家。由此看来,国家形象确实是需要展示的,你不亮一亮自己国库中的存银,别人还真觉得你就是个土鳖。
而随着送亲队伍一路穿过谭国邢国宋国陈国绕道郑国来到卫国的路线,原本是为吕禄甫查探各国民风结交各国而安排,在临行之前,吕禄甫还有些担心齐国不受中原诸侯国欢饮。但实际情况比他想象地要好很多,诸多国家的君主都热情而主动地请求接见吕禄甫与送亲队伍。这使得吕禄甫觉得倍有面儿!
但是这一路上,姜楠却始终是闷闷不乐的。虽然所有见到她容貌的人无一不对她赞叹有加,但是他始终感觉自己被当成一种物品来展览,自己根本没有主宰自己人生的权利。她是齐国的公主,地位尊贵,平日里衣食无忧,最大的爱好便是听听歌儿,教自己的两个侄女姜楠和姜伊一些诗歌。但是眨眼之间,她的生活就要变了,等待她的是她从不见过的一个国都,以后于她一起过日子的将是她从不认识的一群人。
其实跳出卫国齐国联姻这件事儿,从整个历史上去观察,姜楠还有一个更引人注目的身份——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诗人。而且也是第一个有留下作者名的诗人。那些美妙的是个要在她经过一路的颠沛流离,尝尽了人间辛苦之后才能够喷涌出来。此时此刻,她作为一个少女,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车之上,游走于各国的王宫,用旁观者的眼神冷漠地注视着自己的哥哥吕禄甫在人前人后寒暄客套……
当送亲队伍来到郑国的时候,早已经听闻齐国这送亲队伍庞大的姬寐生也忍不住要亲自来看一看,于是姬寐生也把吕禄甫给请到了制城。而吕禄甫对姬寐生是久仰大名。如今的天下,郑国便是大家心中公认的那个最强大的国家。五六年前吕禄甫请求与郑国联姻被婉拒之后,他一直觉得郑国可能是瞧不上齐国这个边陲国家,此次受到姬寐生的邀请,他比受到其他国君邀请时更加的高兴。就是姜楠都感觉到吕禄甫走路骑马已经跳脱了起来。
等着到了制城之后,姬寐生亲自出王宫迎接。在位这么些年,他早已经成为了一个稳重端庄的王者,身上的王霸之气比当年的姬掘突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早先求婚的时候他已经见过姬寐生一面,但吕禄甫看到头戴连珠冠冕的姬寐生在群臣簇拥之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整个人也突然变得沉稳了下来。
此时姬寐生近身站着的是一个七岁大的孩子。登基一年之后,申国便来郑国请求联姻,而姬寐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无情地拒绝了申国人的请求,为此姬段以及他的母后武姜还跟他吵了一架。但是姬寐生执意如此,最终娶了一个陈国的姑娘为王后,并且那王后很快便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叫姬忽。
而郑国群臣当中领头的已经不是张晶,而是祭足。当年张晶被姬掘突安排去卫国寻找姬寐生的祖父而不得,最终智父惨死他乡,事后张晶便主动请辞,而姬寐生因为觉得祭昆之死而愧对祭家,不仅撤出了姬掘突对祭旬的“封姓令”,更是让祭足担任了郑国的上大夫。祭旬来到制城之后,已经是垂垂老矣,不多久便也死去了。此时的郑国,从郑伯姬寐生到臣子百姓,都是崭新的。
送亲的车队在制城王宫之前缓缓停下,虽然没有吹吹打打,但是光看那送亲队伍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制城的百姓还以为这是来郑城求婚的队伍。
“吕公子,这一别,已经有七年了吧?”姬寐生丝毫没有抬架子,等着吕禄甫下马之后便上前问好道。
吕禄甫却不胜惶恐,赶忙低头还礼说道:“确实有七年了。不成想郑伯亲自出来迎接,禄甫惶恐之至!”
“好说好说,走,我们先进去再说。”当下姬寐生便把吕禄甫给迎进了王宫。
而那公子姬忽却紧紧盯着送亲队伍中最长最大的披着红色丝绸的马车。小孩子不知道是好奇心重,还是因为冥冥之中有什么姻缘联系着,在一行人回王宫的时候,他虽然被祭足拉着一起往前走,头却一直扭回来朝着那马车上看着。
那一天的晚霞仿佛是赤红的火,在天上静静地燃烧着,云朵弥漫如华,青天寂静如盖。
姜楠轻轻探出头来,晚风起,吹动她头上披着的红纱。
似乎是注意到了姬忽的眼神,下马车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朝前看了一眼。
姬忽仿佛看到一朵水莲花在一刹那绽放,然后微风摇动,那水莲花立马散开浓浓的芳香。
在那么一瞬间,姬忽的所有心神都被姜楠给吸引过去了,似乎他自己的魂儿都丢了。
四周响起一片赞叹之声,所有见到姜楠容貌的人都开始啧啧赞叹,似乎姜楠是从天而降的仙女儿。
看到姜楠朝着自己看过来,姬狐咧嘴便笑了。
两道明亮的眼神交接,让姜楠觉得自己一路颠簸的所有疲乏似乎都在这一刹那间消失了。她也忍不住笑了。
从七岁开始,姬忽以后再也不觉得有女人漂亮,他心中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只等着时间来浇灌,让那种子生长。
姬狐是那样的强壮,就像他的爷爷姬掘突,就像他的叔叔姬段,七岁便已经长得如十几岁的小孩子一般。生命力如此蓬勃,那爱情之藤蔓也一定会如姬掘突的一般疯狂生生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