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出身大家,向来奉行着话说一半的原则,却不想话说一半的结果是有可能会被对方摆上一道,晋宁长公主与她有一个很是可笑的误会。
周夫人自以为周家乃是世家,周颖玉又是晋宁长公主的好友,只以为晋宁说要帮周颖玉一把是要帮她成为成王妃,根本就没有想到晋宁长公主本身就存了要教训周颖玉的心,所以当赐婚旨意下来,周颖玉入王府为侧室的时候,周家几乎目眦欲裂。
周颖玉哭哭啼啼地不想嫁,她一个好好的世家嫡女自觉做成王这等无能王爷的王妃都是委屈,更别提是这样丢人地去做侧室了,晋宁长公主得知了圣旨已发第一时间宣了周夫人进宫。
一脸愧疚地对周夫人道:“晋宁本来是求皇兄赐婚颖玉做王妃的……可是……”尴尬地看了一眼周夫人,继续自己的表演,“可是皇兄去了一次辛淑妃处就……是不是淑妃娘娘说了什么得罪了皇兄啊。”
周夫人之前早就已经查过京城中流言的事情,也旁侧敲击地问过周颖玉,得知那晚除了晋宁提过的几个人,在场的能传出这种流言的也就剩下辛淑妃一个人,再听晋宁如今说法,咬牙握拳。
“这个淑妃,好歹与周家还是姻亲呢,怎么能这么坑我女儿。”
许是又意识到眼前这位公主是辛家的媳妇,略有狼狈解释,“那个……臣妇……”
晋宁摇摇头,浅笑,“本宫与辛家,不过是与辛逸将军有一份婚约罢了,况且那日颖玉话中略有得罪辛淑妃,恐怕……”
周夫人不会直接相信晋宁长公主的话,可是半真半假的到底难以判断。
周颖玉经历了这次事情之后,自然没有资格再进宫陪晋宁读书,被坑了一次还要听周夫人念叨晋宁长公主的好儿,周颖玉带着这种愤恨嫁进了成王府。
莫名其妙地,周家与辛家便有了心结。
辛逸如今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正在准备迎娶晋宁长公主的相关事宜。
晋宁最近也很是忙,九月十三是她自己的及笄礼,繁琐的活动让人心中烦躁,她的生日只比晏修文晚了三日,可是因为自己忙及笄的事情,连课都不能上,晋宁郁闷地将已经准备了许久的礼物放进了礼盒中,随同内务府准备的礼物一起送去给了晏修文。
“少傅怎么说?”晋宁一边拨弄自己身上的礼服一边看着知秋。
知秋憋住了笑,一本正经道:“少傅说……多谢公主费心,礼物他已经收到,待等公主及笄,他一定会回赠一份大礼的。”
“就这些?”
“就这些……”
晋宁明显地蔫了下去,随手将礼服脱下扔在一边,“告诉内务府衣服上坠饰太多了,都去了,搞的跟暴发户一样。”
知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边笑,一边从袖中掏出锦囊,“这是少傅托奴婢转交给公主的,公主且看看再去找内务府的麻烦吧。”
晋宁知道自己是被知秋戏弄了,看着她手中锦囊的份上,只瞪了知秋一眼便接过了锦囊,迫不及待地打开。
锦囊中是两指宽的小字条。
愿久久长久如今朝。
晋宁这次彻底傻眼了。
就这样?就这样?怎么就这样!
九月十三在晋宁的心不甘情不愿当中到来,公主及笄,前来观礼的各个世家人不少,晏府唯一的女眷晏老夫人自然也前来,自手中递出礼盒,笑眯眯地向晋宁长公主道:“臣妇恭祝长公主及笄,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因为一会儿要让全福夫人簪发,晋宁这会儿的长发并未被梳起来,披散了头发的晋宁长公主带了从前少见的温和。
“晏老夫人快快请起。”含笑接过了礼盒,递给了知秋,知秋知趣地将东西与之前的一堆分开。
“长公主真是……花容月貌,让人忍不住拐回家里做媳妇啊。”
心中一动,晋宁不知道晏老夫人说这句话究竟是为了什么。刚要接话,内监通报辛夫人到了。
晏老夫人仿佛是没有说过方才那句话一般,看着辛夫人向晋宁长公主行礼,又与辛夫人客套了一番。
吉时已到。
晋宁长公主穿着一身逶迤长裙,到了前殿之中。
主持的人是礼亲王妃,行簪礼的则是辛家大夫人。
众人心里都清楚,晋宁长公主与辛家之间的关系,辛家大夫人儿女俱全,父母健在,倒是个好的人选,不过这会儿毫不避讳,让人也啧啧称奇。
簪礼之后,礼亲王妃拉住晋宁长公主的手轻叹道:“倒是越来越像你母后了,你长大了。”
提起母亲,略微有几分哽咽。
“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回到了自己的殿中,梳洗沐浴完毕,知秋将之前晏老夫人带过来的贺礼送到了晋宁长公主的面前,掂了掂分量倒不是很沉,打开礼盒,里面是个檀香小盒。
晋宁托着盒子打开来看,不由倒吸一口气。
那是个暖玉的镯子,中间带有点点红丝。
在知秋看来,那不过是个简单的镯子罢了,不知道晋宁为何会对着这个镯子沉思许久。
这个镯子,从前晋宁也见过,却是在另一个场景之下。那是京中流言纷扰,说晏修文久久未曾娶亲是对公主还有觊觎之心,甚至说其实他已经成了公主的入幕之宾。
晏老夫人帮晏修文定亲,定的就是辛家三小姐辛苓,放定那天晏老夫人亲自前来,这个镯子就是晏老夫人私下送给辛苓的放定礼,说是晏家祖传之物。
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从前对他的种种心思根本不敢说出口,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一副对辛逸有多么重视的多么深情的样子。
这会儿总想离他远点,却又管不住自己的视线,或者说其实已经不在乎了。
大夏向来对公主骄纵,哪个公主是守着驸马过日子的。从前就是心思太多,总想着做一个端庄的女子,可是即使是那样又能如何,既然枉担了虚名,倒不如做出点什么东西来。
随手将镯子拢在手上,才将头上的簪子等东西全都拆了下去。
“公主……少傅……”
晋宁摇头,知秋也便不再说话。
十月份正是金秋时节,天气怡人,晋宁穿上厚厚的嫁衣之时,倒是也没感觉热。
知秋还担心晋宁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不想晋宁整个人平静的不像话。
复杂的迎亲流程过去,按照平常人家一样拜了天地,辛家人惴惴不安地接受了长公主的拜见,将人送入早就准备好了的洞房之中。
辛逸的兄弟姐妹自然没有人敢闹长公主的洞房,拉了辛逸上前喝了几杯酒也不敢叫晋宁长公主多等,便放了辛逸回来。
这时候的辛逸还不似后来那般胆大妄为,悄声地回到洞房之中,却见本来应该盖着盖头凤冠霞帔的长公主已经自行掀开了盖头,头上复杂的头饰一一被摘了下来随手扔在梳妆台上,红色的嫁衣也已经换做了一身浅橘色的家常衣服。
面对这样的长公主,明显辛逸就愣住了。
“公主……”
“今日礼仪繁琐,本宫也累了,早点安歇吧。”
知秋得了晋宁长公主的旨意,半推半请地将辛逸请出了新房,望着紧关的房门,辛逸愣神了许久。
以为不过是女孩子家不好意思又从小骄纵惯了,过了这段时日就好,辛逸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去了书房暂时对付了一晚。
按照一般家礼,新娘子第二日是要去拜见公婆的,辛家老人不敢接长公主的敬茶,礼部便想出了个一起吃早饭的主意,晋宁长公主本来也是同意了的。
一大早晨辛家人仰马翻地准备这顿见面饭,全都折腾了起来,辛逸头一天晚上在书房睡的消息没有瞒过辛家二老,对敢于新婚之夜将新郎赶出去的公主本就存了一肚子的气。
已经日上三竿了,晋宁长公主依旧没有出现,辛夫人到底忍不住了,吩咐了丫鬟去新房看一看。
那丫鬟不过一会儿便回来,嗫嚅禀报。
“公主让留了口信……说是住在辛家不习惯已经搬回到公主府去了……”
辛夫人登时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你说什么?”
吓得那丫鬟“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欺人太甚!”
在公主府闭目养神的晋宁长公主猜都能猜到如今辛家人那敢怒而不敢言的嘴脸,知秋轻轻地给晋宁长公主揉肩,略有几分担忧。
“公主这样……真的好吗?”
晋宁长公主冷笑。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辛家既然是尚公主就要有尚公主的觉悟,辛逸保住自己将军的职位本就是皇兄对本宫的厚爱,难道他们还敢说其他的不成?”
辛逸已经被晋宁如今这两次撩拨气的说不出话来,带着某种赌气地向景帝请求前去攻打最近骚扰频繁的西楚。
景帝早就听说了晋宁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公主府的事情,语重心长地劝说了辛逸两句,辛逸只说自己既然承蒙圣恩保留职务自然应该在其位谋其事,景帝又派人问了晋宁的意思。
晋宁长公主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让景帝最后还是顺从了辛逸的要求。
于是晋宁长公主下嫁第三天,辛逸便带兵前去攻打西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