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先来到这个空间的前辈们中，有一位独特的异类。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想办法更加舒适地活下去，而是选择去更大的区域的冒险。”

夏雨雪的声音远远地从天边传来，带着点噪音，狐狸感觉接受信号的大脑在震动，大抵是脑震荡了，导致他有些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在这个过程中变得很强，并且也结识了不同的同伴，他们彼此扶持，终于从各种线索中推测出这个世界的原状。它是一块不亚于亚洲总和的大陆，他们将其分成七区。A区极度危险，全然不适合生存，B区次之，C区次次之。而F区，是专门提供初始者苏醒的区域。他们想要继续探索为什么会这样，究竟背后隐藏着什么真相，可有一天，他们却在一次冒险中全军覆没。”

“真是讽刺的故事。”狐狸扶着额头站起身，摇晃着身体在地上踉跄。长剑插在手边的地上，他勉强把剑拔起来，身体却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在狐狸出剑的同时，简直类似于魔法，夏雨雪微妙地闪开狐狸自认为已然不可能再快的突刺，然后轻松地用腿踢在狐狸的胸口，一脚把他原路踢了回去。长剑被甩在半空，在晴空下映照着剑面的锋芒，狐狸停滞在半空，感受着大海咸咸的空气。

奇怪的是，胸口却没有感觉到痛。狐狸只是有一种非常古怪的即视感，好像她和他已经练习了很久，曾经的某个时候他已然和她接触过，那时，她也是这样对待他的，夏雨雪。这分明不可能，狐狸懂，他知道这种即视感是一种错觉。

各位也都有过吧，偶尔，就一瞬间，你察觉到你的动作从前早已重复，你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已然静止，你察觉到这一刻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早已存在。小的时候，曾经以为这种反复的即视感是神启，抑或是自己早已经在这个世界上轮回的证据。但随着事态的逐渐蔓延，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是“去过敏化”，你不再敏感，不再对世界抱有幻想。到了那时，你已长大，成为了你所厌恶的那种无聊的大人。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狐狸也经历过这样的时间，大概，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狐狸只是握住了剑，稳住身体。对手是人而不再是怪物，让他下手有点犹豫。

“你似乎害怕伤到我？还是说你认为我不会像那些怪物一样杀掉你？”

夏雨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啧了一声，自顾自地摇摇头，眼神中露出怜悯。那是狐狸所逃避的神情。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救你？直说了吧。我在你身上，察觉到入道的气息。”

“入道？”

狐狸愣住了，他想到之前淋漓的状态，如果没有进入那种感知中，他肯定会被蜘蛛兽杀掉。可是现在狐狸好好地站在这里，蜘蛛兽？已经被吃掉了。狐狸的嘴角狰狞了少许，他把剑握得更实在了。

“如果你不能在这里入道，那么就等着被我打死吧。你知道吗？”夏雨雪偏过脑袋，露出古怪的笑容，那笑容让狐狸毛骨悚然，那是杀人的眼神：“我们所学的，我们所熟悉的，全部都是杀人技哦。”

狐狸大叫一声，把剑维持到面前上，然后奔跑过去在半空中划出弧形。夏雨雪贴着剑刃蹲下去，重拳锤在他的胸口上，和之前的踢击一样，甚至连击打的地方都没有差别。狐狸在地上翻滚，他噗地吐了一口血。

“差不多肋骨快断掉了吧，这里可没有足够的药。”夏雨雪低下头，她明明连陌刀都没有出，但狐狸已经趴在了地上。

狐狸挣扎着站了起来。

下一秒，夏雨雪有如被复制粘贴一样，突兀地出现在狐狸的面前。狐狸的视网膜都没有刻印上她的身影，身体便被巨大的力量抽飞，胸口彻底地发出破碎的声音，然后直直地撞在沙滩上。飞舞的沙子淹没了两个人的身影，只是，一个是悠闲的站着，一个倒在地上吐血。

狐狸发现自己吐出来的，分明多了一些血块。肋骨伤到肺了？狐狸感到战栗，他终于明悟了，这个女人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会杀掉自己。

那冷漠的眼神，和那个甘罗，一模一样。他们是怀着觉悟的强者。

不要怕，自己也不差！

他咬牙撑着站起来，手里的剑杵在地上喘息。夏雨雪一个滑步，对着他的胸口挥掌。但狐狸已经知道她会朝着那里攻击，所以他压根没去跟她的动作，而是选择把长剑迎着绞杀。夏雨雪的眼神流露出赞许，她还是停住脚，从极动到极静流云流水，似乎她早就想这样，旁观的话甚至会产生不适感。

她躲过剑击，干脆利落地出拳再一次轰在狐狸的身上。

这一次，狐狸大声地咳嗽，他没有退步，而是跪倒在地上，压着身子。一阵阵眩晕袭击了他的脑袋，身体在吱嘎吱嘎作响，狐狸险些晕过去，凭借着意志力，他喘息着缓过来。夏雨雪没有继续下手，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那眼神——还是怜悯的眼神！

夏雨雪愕然注意到，狐狸的表情再一次变化。他的眼神，终于内敛起了杀意。明明是初始者，却蕴含了无比强大的杀气，像是一个刽子手或是杀人犯的冰冷，黑暗深邃几乎要把人吸引进去一样。与之同时，夏雨雪不得不向后退一步。

长剑的剑锋从夏雨雪的鼻尖上划过去。

“如果你真要杀了我的话，那就试试吧！”

狐狸不知何时已经站起，单脚向前迈步，长剑也跟着他的动作，不断地向前突刺！夏雨雪的身体轻飘飘地在半空中荡起来，有如飞舞的柳絮，恰巧地从剑身下掠过。但这一次，夏雨雪的动作不会那么顺畅优雅，因为狐狸的剑出得越来越快，那频率几乎要接近人体的极限。

夏雨雪猛地仰起头，明明剑离她还很远，她却感觉到一道寒芒从她的头上闪过。

她的瞳孔微缩，物体如果速度太快的话，就会带起风，风的速度配合着物体的速度，会隔空对敌人造成伤害。这种招式并不少见，但是……

这不是初始者能够掌握的招式，偶然？

“你不是想要让我入道吗？那我就入道给你看！”

狐狸咆哮着，身体的速度变得更快，他感觉他已经突破了他所固守的本质，突破了光速……那是不可能的。眼前的夏雨雪突然消失了。

他夸张地回过头，露出了搞笑的神情，诧异地望着出现在身后的夏雨雪，脸上的表情他都看得真切。

夏雨雪温柔地对着狐狸微笑，然后伸出了手掌。

手掌轻轻地拍在了狐狸的后背。

呀咧……不是执着于胸口吗？

狐狸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飞抛在半空中，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沙滩上被砸出了一个大坑，他的脑袋可笑地如同鸵鸟一样深深地扎在里面，些许颤抖后随之不动了。

“死了吗？”

夏雨雪用手轻轻玩弄着发梢，看着狐狸的尸体。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夏雨雪突然间说道：

“知道吗？你怀疑过你自己吧。那个时候，你发觉你杀死的蜘蛛兽，露出了人的身体。那不是人，那叫做珍兽，珍兽的形成我们还不了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一些特别强大或是有特殊能力的怪物，体内就有人类，而且他们不可能变回人类了。所以你杀死的，不是人，是怪物。”

“……什么嘛，原来一点破绽都不给我留。”

狐狸把头从沙滩上拔出来，他本是准备偷袭她的，夏雨雪全然没有想要靠近的心思，她识破了他的小伎俩。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和胸口统统在作痛，受伤程度甚至要比和蜘蛛兽对决的时候还重。因为和蜘蛛兽打的时候，狐狸受得伤大多是外伤，而这次，夏雨雪所造成，是内伤。狐狸的眼前已经恍惚，他明白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她真的会杀死他的，就像她杀死的怪物。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这个娇小的少女所展现的强悍力量。道理对她是无效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杀，让她失望也会被杀。狐狸站起身，自然地垂下双臂，闭上眼睛。

被杀、被杀、被杀！

之前砍掉小蜘蛛兽的力量……君临蜘蛛兽的力量……想要身体吗？和之前一样，我借给你，现在。

狐狸开始窃窃私语，他非常清楚，杀掉蜘蛛兽的力量并不是来源于他，而是他体内的某个东西。狐狸不清楚，到底这是不是这个世界所赐予的力量，就如同胡安娜一样。他需要这个力量，即便他还不能支配，最起码，可以利用。

至于会不会失去自我？

哼，那是为觉悟所付出的代价！

狐狸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他开始等待，等待着寄宿在他心中的怪物苏醒……

“竟然闭上了眼睛，是渴望奇迹吗？可惜，入道是一种自然而然无法理解的事情，你这样，不可能进入道的领域。”夏雨雪摇摇头，她在胸前收回了手，捏成拳状。

再这么打下去会真的打死他的。夏雨雪的目的不是这个，她想要确定，狐狸的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

一般来讲，人集中精神做某件事的时候，会集中精力到某种程度，产生实际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样的错觉，这种错觉放大到极致，就约等于入道，但到这里，只是一般人的程度而已。真正的入道，借以产生本不存在的强大力量，就必须超越这一底线，连自己都遗忘掉，力量才会爆发出来。

而这还不够，对于狐狸来讲，还要更进一步。不然的话，他也不过是普通的初始者，只不过运气比较好，意志比较强大而已。封锁区不缺这样的强者。

望着似乎已放弃、闭着眼睛等死的狐狸，夏雨雪失望地想，看来她所察觉的气息也只是偶然，他不是她想找的人。她伸出手，身形如风中摆柳，下一秒便侧着脚站在狐狸面前，拳头挥向他的头颅。

“呃！”

如果打实的话，恐怕连巨大的石头都会被夏雨雪所击碎。不过，夏雨雪停了下来，拳头停在离狐狸额头大约有小拇指宽的微小距离。旋而，她往后轻跳，干净利落地和狐狸保持了距离。

她的眼睛眯住了。

黑暗的火焰幻象，正在狐狸的身影上蔓延。

“……呵呵。”狐狸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清晰，带上了磁性。夏雨雪变得紧张，她清楚地发觉到，眼前的人影在转折扭曲。狐狸像是知道了什么事，诡异的笑声压制不住，他大声地笑起来，乐不可支。但眼下，这种情况更渲染了惊悚。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