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四十八年,十二月,鄂渚边境小镇五阳鲛人暴动,激起民乱,赤水风起,天狼肃杀,大金铺地。
不出十日,暴乱加剧,上万五阳黎民被卷入战火之中。五阳镇地理位置特殊,位于西北封地康定尧家族和沧流北境之地地傲天的管辖夹缝之间,五阳易守难攻,此城就像是一座天然屏障。不论是太平流年还是饥荒灾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这次鲛人暴动人数众多,都是被困难折磨的流民,可谓是不惧生死,尽管五阳守城派出精兵镇压,但还是显得力不从心,暴乱不禁没有根本缓解,还大有愈演愈烈之势。陇西王派出精兵,但是在途中却遭遇大暴雪,一时被困,大军无法及时支援。此时,地傲天的军队已是摩拳擦掌,离五阳最近的当属康定尧的封地,但是康定尧却是故作不知,装腔作势。救急的文书雪花般的发往帝都,请求魔君和长老院定夺,派兵支援。
三日后,破军星现,昭明归隐,实则大凶。
长老院连夜商讨,决定派出抚军大将军陈少轩带兵,星夜兼程,赶往五阳,以平定五阳之乱。
檄文发布之后,呈往帝王殿,君阅,批复:准。
一时之间,鄂渚帝都大乱风起,整个皇宫上下还有权阀贵胄一派紧张,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激荡的暗流在厚重的冰层之下急速的涌动着。
鄂渚帝国与沧流帝国土地相连,鄂渚在西,沧流在它的东北方向,而康定尧的封地范围就跟沧流北境相连。他们世世代代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民风尚武,蒙古铁骑向来都是彪悍强兵,让中原甚至西欧的军队为之震撼。这也是李牧风没有一手毁灭康定尧的根本原因,而是将康定尧收为己用。边塞苦寒,生活环境限制了蒙古族的发展,而游牧民族的天性也使得他们和土地的关系淡泊,千百年来,蒙古后裔在这片艰苦的土地上艰难的生存着。随着蒙古贵族的没落,草原政权逐渐分散,其中力量最盛的当属康定尧掌权的乌尔金汗国,康定尧一举歼灭了草原上其他几个政权势力,统一了草原大部分土地,但是康定尧的野心远远不止于草原,他做梦都想回到先祖们曾经占有的中原,那片富庶的土地,想要为他的蒙古子民们挣得一个让民族喘息和发展的机会。
是夜,一个漆黑的身影钻进了蒙古大营,康定尧支开了所有人。
“汗王,这是魔君的意思,还请汗王全力平定暴乱。,魔君说了今年就免征乌尔金汗国的岁币了。”黑衣人说话干脆利落,跟他的身手一样。
“日前,从帝都传来的圣旨已经到了,想来这是魔君和长老院的决定,本王自当全力而为。只是这天公不作美,寒潮将至,这北方大地上却是连一颗多余的粮食都没有了,本王这些骁勇骑兵吃不饱肚子,拿什么跟牛皮皮的军队拼命呐。”
康定尧两手一摊,眉头拧成了麻花,好一副作难的样子。
“那五阳城的鲛人食不果腹是真,比起他们来说,将军手下的士兵们还有口吃食,刚才不知从哪个营帐里还飘出来烤羊的味道,试问大汗,为何那些鲛人能拼命,将军的几万精壮骑兵却拼命不得?”
面罩下的黑衣人,嘴角轻轻牵起,眼睛睥睨地看了一眼康定尧的惺惺作态。
康定尧轻咳了一声,一时间被挤兑地无地自容。
“魔君能让大汗在这草原上立足,同样能让大汗从这草原上消失,还请大汗三思,跟谁作对都别跟魔君作对,后果是什么,大汗心里明白。”黑衣人缓缓说道,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康定尧是聪明人,跟李牧风对抗,就是那句老话,胳膊拧不过大腿。
“唉,跟公子说实话吧,大营的存粮倒是还有些,紧着过也够,但是只要打仗,这些存粮决计是不够啊。北边还有地傲天的军队虎视眈眈,万一沧流加入进来,那必将是鏖战啊。”
这个蒙古的威武汉子,脸上竟然也露出了深深的愁容。
“帝都已经派出援军,星夜兼程,不日就会到达。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帮助五阳守卫平定暴乱,其他的,魔君自有安排。”
康定尧一听,这话里有话,脸上的愁容一下子散去不少,脸色好了很多。
“魔君向来考虑周全,知道寒潮将至,北方大地上势必缺吃少粮,只要汗王尽心替魔君做好交待的事,两万石的粮食还有牛羊肉、绫罗布匹一样都不会少。”
“哈哈哈,魔君果然豪爽,如此甚好,甚好。”
康定尧揉搓这手,兴奋地替自己和黑衣人倒上一盅美酒,心里仔细盘算了下,今年冬天能过个安稳富足了。举杯抬头,那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帐篷里顿时变得安静,外面的风声很大,今日,又下了一场雪。如果这是瑞雪,也许来年,百姓们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北境大营外,除了加强了戒备,其他的还是如往昔般,没有任何异常。不远处的小山头草丛中,几个蒙古侦查兵正目光凌厉监视着大营外的一举一动。今夜北风呼啸刮起,卷动着漫天的白色雪花,吹打在脸上像是刀割般的刺痛。几个蒙古士兵压低了风雪帽,从怀里掏出一囊马奶酒,猛地喝上了两口。
“妈的,这天气真是要冻死个人。”一个蒙古士兵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有些抱怨。
“是啊,这一连几天了,地傲天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啊。真是。”
“两口酒还堵不上你们的臭嘴,今晚大汗应该就会发兵五阳,都给我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看清楚,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咱们都交不了差。”
说话的算是几个人的头领,极具挑战的寒冷天气,这个头领始终保持着该有的清醒和理智。
这时,突然大风猛地刮起,一下子吹掉了一个蒙古士兵头上的帽子,他转身去捡,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双眼眸凌厉,眸色极黑的眼睛,士兵来不及叫出声来,一把程亮的匕首直直插入心脏。那头领正想抽刀,“哗”的一声,长剑扫过,几人同时倒地,一旁的枯草上顿时溅满了鲜血,然后瞬间被冻结。天空中盘旋的秃鹰发出沉寂的叫声,黑衣人屈指吹出一个口信,秃鹰扑朔着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随后,再次飞向夜幕之中,朝着康定尧营帐的方向。
隆冬积雪,长夜安然,北境之上一片风平浪静。然而,没有人知道潜在的暗涌之下涌动着怎样激烈的锋芒,那些诡异莫测的逆流静静在地底蛰伏着,随时都会沸腾而起,将所有的一切全部覆没。
此时,康定尧的目的已经达到,五阳鲛人暴动他怎会不知,但是却故作毫不知情,等的就是李牧风主动的投怀送抱。当然,这是一步险棋,康定尧很清楚适可而止。寒潮将至,乌尔金汗国将是一片不毛之地,即使再骁勇的骑兵这个时候也将降低战斗值,趁寒潮未至,一举平定五阳,也为自己能进长老会铺好一块垫脚石。
刚刚喝了口热茶,一个带着风雪帽的蒙古士兵突然走进帐篷,对着康定尧说道:“大汗,夏远将军到了。”
康定尧眉梢一扬,将茶盏轻轻放下,随即声音平稳的说道:“让他进来。”
清冽的风顿时从外面钻进营帐,一个穿着重甲,带着灰色铁盔的骠骑将军迎着风雪走了进来。他身高九尺,威风凛凛,腰畔带着弯月宝刀,草原上粗旷的风将皮肤吹成了古铜色。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眼角却已有丝丝细小的皱纹,却丝毫不影响他蒙古男儿的风华气度。他是康定尧的亲侄子,从小跟随康定尧出生入死,能征善战,是个军事好手,康定尧的左膀右臂。
“夏远,五阳城那边怎么样了?”
“暴乱还在持续,五阳守卫还在全力平定,死守城门,等待帝都的援军。“
“城里的鲛人还在作乱吗?”
“到目前为止,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不过,只是暂时,那些鲛人像是不要命了一样,手无寸铁还生生把五阳冲破了一个口子。”
“哦,是吗?”康定尧眼神一挑,这些鲛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错,有一小部分朝北面逃过来了,都是些妇孺之辈,再者,地傲天一定先于咱们出手,大汗无需太担心。”
“对了,地傲天的那边呢?有没有异动?“
“臣的人一直守在地傲天的军营外观察,刚刚得到消息,营内一切如常,只是加强了巡逻和防御,并没有看到兵马响动。“
康定尧摸着嘴角的一撮小胡子,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这么好的机会,牛皮皮怎么会按兵不动,坐等机会错失?”
“毕竟援军将至,牛皮皮这会出兵怕也是吃力不讨好。“
多年的战争经验,让康定尧感觉到这一切有些太过寻常,又有些太不寻常,黑幕下涌动的暗流,从未止息。
“夏远,魔君的旨意已经到了,调集兵马,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后,发兵五阳。“
“得令,臣这就去办。“
扎木耳的身影隐没在浓重的夜色里,衣衫决绝。
帐篷里顿时变得安静,外面的风声很大,今日,又下了一场大雪。如果这是瑞雪,也许来年,百姓们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星月无光,漫天风雪之中,地傲天和他的几千精兵在夜色中急行,肃杀的风掠过穿行的树林,像是野兽低沉的喘息,行驶到岚河边,大部队停下了脚步。地傲天半跪在雪地之上,眼神好似警醒的狼,透过前方树林,锐利的向前望去。这条玉带一样的岚河,将偌大的树林一分为二,岚河是北境的母亲河,在干冷缺水的北境,岚河的水源显得尤为珍贵。到了凛冬时节,岚河进入结冰期,沿河的百姓通过凿冰这样原始的方法获得水源。所以岚河之上,看似结实的冰面,其实并不安全,人掉进冰窟窿里的事情时有发生。然而,这里却是通向五阳方向的必经之路,在康定尧的军队到达之前,他们必须在岚河上搭好浮桥,以便帮助康定尧的军队安全顺利地渡河。
远远望去,只见漫天风雪之中,封冻的岚河之上,大雪苍茫,一地银白,一群矫健的影子在严寒里开始紧锣密鼓地秘密进行着什么,他们来回传递着厚重的木板,任凭手脚早已冻的麻木,沧流帝国金黄色龙纹旌旗合着纷飞的大雪,一同飘扬盘踞在半空之中,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而这一切,早已被埋伏在树林那头的几个五阳城的侦察士兵看的真切,寂寥的树林中飞出一只黑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朝着五阳的方向急速飞去。
地傲天黑色的眼眸幽幽地看向五阳的方向,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天一早,雪势明显放缓,基本算是停了下来,偶尔从空中飘下星星雪穗。
此时,燕清秋在伙房帮忙准备将士的午饭,南星也在,这几天军营需要人手,自上次来他就没回去,七律让他留下来帮忙,过几日再回府。
“燕清秋,你伤还没好,去歇着吧,这人手也够了,用不着帮忙的。”
今天燕清秋脸色不太好,整个人也好像掉了魂一般,南星跟她说话她竟然没听到。
“燕清秋,燕清秋。”南星拍了下她的肩膀,燕清秋才恍然清醒。“想什么呢?”南星歪着头看向她,“走吧,跟我去拾掇粮草营。昨天卸下的粮食还没归置好,你顺便帮我清点清点数目。”
“那好,走吧。”燕清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道:“听着,不许再走神了。”
从伙房出来,燕清秋一眼就看到了牛皮皮在前面跟诸位将军商量着什么,神情严肃。
“嗳,南星,咱们从后面走吧,这边·······离粮草营好像近一点。”燕清秋在为不想撞到牛皮皮寻找蹩脚的理由。
“是吗?”南星摸了摸后脑勺,转头看到了前面的牛皮皮,“嘿,别说,好像真是那边要近一点。”
燕清秋悄悄吐了一口气。
行军打仗最关键的就是粮草,年景好不说,要是赶上灾年、饥荒年或者连年战事,这粮草甚至比命还要金贵。所以这粮草营向来是北境大营重中之重,地傲天也是安排了重兵把守。差不过每隔二个月,南星就要往北境大营送一回粮食和补给品。有了地傲天和七律的受命,南星倒是可以自由进出粮草营,不过也就是送粮的这几天。
“南星,这粮食每次都是按固定数目送的吧?”燕清秋翻看着账本,边看边问。
“恩,差不过每次都是。”南星在一旁整理着粮食,喘着粗气。
“那我看这账上记着,上个月还剩下不少余粮,但是这个月非但没有减少,怎么反而送的更多了?北境近来也是一片安宁,士兵们也没闹着说吃不饱肚子啊。”
南星擦了一把汗,索性坐在粮食堆上休息。
“你还不知道吗?这段时间边境暴动,就在鄂渚和沧流的边界,大部分流民从西边往北境这边来了。圣君已经下令提前做好布防,地傲天这两天也加强了防范。以前每天夜里的守卫是两班倒,这两天已经换成三班倒了。”
南星消息一向很是灵通,这次囤粮看来是为作战提前准备。
“边境流民?是手无寸铁的饥民还是那些争权夺势的部落残余?”燕清秋有些疑惑。
“都不是。”南星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燕清秋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是我们的族人。”一字一句,南星说的真真切切。
“什么?”燕清秋手里的账本从手中滑落,这让她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
“燕清秋,千真万确,鄂渚国边境鲛人暴动,惹恼了李牧风,他下令铲除鄂渚境内的全部鲛人。暴动失败了,很多鲛人被困五阳城,侥幸逃离的,为了活命,也只能往北逃,南边已经被李牧风层层封锁。”
“可恶,李牧风!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燕清秋目光如火,直欲焚人。
“等等········”燕清秋慢慢看向南星,怒目中透着惊异的光。
“我们?”明明是两个字,却说的异常艰难。
南星黑眸如墨,抿着薄唇,平静地看向燕清秋,硬朗的五官清晰立体,整个人透着坚定和决绝。
“没错,我们。”南星从粮草堆上跳下来,走到燕清秋面前,背过身,扯开半边衣襟,露出脊背上的烙印,一个铁项圈的图样,跟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这是所有鲛人统一的标志,是作为奴隶的标志。
燕清秋捂住嘴,不忍再看,跌坐在地上,眼角泛起泪花。这是所有鲛人的痛苦和耻辱,当年海国覆灭,所有鲛人被关进诛妖塔,她也不例外。她清楚地记得,那个火红的烙铁死死按在自己脊背上的疼痛,她拼命想要逃离,却被比自己胳膊还粗的铁链子死死拴住,那时她才不满十岁。从此,鲛人被作为世间最低等的生物,地位甚至不如猪狗,苟活了下来,世代为奴。
尘封的黑色历史犹如洪水猛兽,燕清秋再也关不住记忆的闸门,双手捂着脸,清泪从指缝间滑出。
“燕清秋,海国覆灭,我们的族人有的被砍头,有的被发配,有的被活活打死,有的被砍断手脚扔到野山坡上喂狼,还有的小小年纪就成了男人取悦的对象。亡国二十年,我们被人烙上奴隶的烙印,屈辱地活着,吃不饱,穿不暖,居无定所。我们的先祖曾经也是傲视群雄的海皇,我们不是低贱的民族,我们理应有生存下去的权利。现在我们的族人之所以生活地像垃圾一样,就是因为我们太弱小了,弱小的连那些狗奴才都能骑到我们头上。燕清秋,唯有复兴海国,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城池,军队,土地,我们才能摆脱奴隶的命运,受人仰望。”南星声音低沉,眼睛像是波涛翻涌,他坚定而期待地看向燕清秋,真诚而炙热。
“燕清秋,活下去,不管多苦多难,都要活下去,你比我更有资格,更有理由活下去。答应我。”燕清秋的耳畔再次响起欲风的声音,欲风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昨天一般,紧攥过后的疼痛现在还在隐隐发作。
突然,守卫粮草营的一个士兵进来巡查,南星快步挡在燕清秋前面。
“喂,怎么回事呢?进来多长时间了,麻溜的赶紧干活,粮草重地,不得久留,你们不知道吗?”士兵盛气凌人地用剑指着南星。
“好的好的,长官息怒,这次运来的粮草多,我总得清点清楚了不是,所以比平时多费了些功夫,不然唐将军怪罪下来那多不好。”南星表现出一脸谄媚的样子,点头哈腰。
那士兵狐疑地朝四周看了看,“刚才进来两个人,还有一个呢?”
“哦,长官,实在不巧,我刚才扭伤了脚,耽误功夫了。”燕清秋从南星身后出来,装的很是可怜。
士兵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他认出了燕清秋,军营里关于燕清秋和地傲天的传言人人皆知,加上昨天圣君对她也是照顾有加,他自知这个女子不好惹,识趣地收起了长剑。
语气一下子缓和了不少,“既然这样,那赶紧干吧,需不需要我找几个帮手?”
“就不劳烦长官您了,我们马上也就干完了。”南星搓着手,还是那副使劲巴结的姿态。
士兵转身出去了,南星脸上的谄笑也瞬间消失,代替的是那愤恨厌恶的神情。
“真是狗仗人势。”南星嘴里咒骂道,在他眼中,这些人才应该被打上奴隶的烙印。
“好了,我们进来时间有点长了,先抓紧时间干活。”南星眉头轻蹙。
此时,牛皮皮和地傲天以及多名将军在帐中议事。
“关于西境鲛人向北逃窜的情况,各位将军各司其职,做好布防。唐将军是主帅,各位听候唐将军差遣,打好配合。”牛皮皮神色严肃,说话干净利落。
“还请圣君放心。”诸位大将齐声应道。
“圣君,这些鲛人如若来犯,该杀还是该留?”地傲天有些拿捏不定。
“根据西境守将李安德的来报,他们只是一些流民,大部分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和孩子,对于这些人万万不可杀生,放过他们便是。若实有暴徒者,先行关押。滥杀无辜只会失去民心,我沧流如今能天下归心,武力是其次,德行才是根本。”
“遵命。属下会将圣君的意思传达三军,谨遵圣意。”地傲天点头道。
“还有,圣君,昨晚康定尧的军队已顺利度过岚河,天亮之前我让兄弟们把浮桥已经拆去,一切都在圣君的计划之中。”
牛皮皮半眯起了眼睛,唇角牵起,邪魅寒冷一笑,微微侧头,望向地傲天,声音低沉且缓缓说道:“好,就是可惜了,看不到李牧风狰狞的表情了,不过狗咬狗的场面朕也看多了,不看也罢。”
众将军也是笑而不语,一副坐怀不乱稳赢天下的样子。
“圣君,李牧风曾经大召天下,善待鄂渚国境内的鲛人,如今为何出尔反尔,这会不会是李牧风的诡计?”说话的正是当年和牛皮皮出生入死的老将王韬。
“李牧风向来多疑,所以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出尔反尔又有何奇怪?他这样做,我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不过,王将军的话还是在理,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三军切莫无故杀生,静观其变,伺机而动。我倒要看看李牧风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牛皮皮面色平静,眼神淡漠,意犹未尽地说道。
“那李牧风阴狠狡猾,什么事情都做的出。”诸位大将纷纷议论。
“他既然要唱一出好戏,那咱们就给他搭上戏台,大家伙看着,他的小动作也势必暴露。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了。”牛皮皮幽幽地说道,嘴角泛起一抹深深的浅笑。
“圣君英明,五阳镇固然重要,但是只要解决了康定尧北方的势力,五阳也是手到擒来啊。”
无边的天宇之中,泛黄的阴云笼罩在这片粗犷的大地,好似一双双淡漠的眼睛,静静的俯视着世人命运的轨迹。
从粮草营出来正是晌午,士兵们也到了开饭的时间,往常的这个时候,算是军营里难得的一点放松时间,今日却是听不到丝毫谈笑声,轮班的守卫丝毫没有松懈。
“看到了吧。”南星小声地说道。
燕清秋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军营果然气氛紧张,这是战时才有的凝重。
“为什么现在才说出这些?”燕清秋缓缓开口。
“因为时机已到。”
“所以之前你是故意接近我咯?”
“接近你不假,帮你也是真,我南星做事从来只问真心二字。”
“像你这样的鲛人,还有多少?”
南星轻轻笑了笑,“这九幽大地不计其数,所有受尽屈辱的鲛人都在盼望那一天的到来。”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鲛人都和你我一个想法,海国覆灭已久,在强权的铁蹄下,有些族人已经失去了信心,宁愿小心翼翼地活完剩下的日子。毕竟,复国不是一朝一夕,而且,还需要付出血的代价。”南星看着远处的山顶的皑皑积雪,那是故国的方向。
“你好像已经肯定我和你是同路中人。”燕清秋目光如炬,看着南星的眼睛。
“每次杂役房的鲛人被麻姑挥鞭打骂的时候,我都看的出你眼里的愤恨。你身上有与众不同的气质,你是天生的战士。”南星望向燕清秋,一字一句,字字铿锵。
冬日的冷风吹过,吹起燕清秋发鬓边的细碎头发,燕清秋看起来就像一个美丽的女战士。
海国自覆灭以来,所有的鲛人过着艰难的日子,任人宰割,她也何尝不是权利者手中的棋子。曾经,她的心里也残存过一丝丝热烈的期盼,或许那就是所谓的归属感吧。想到这里,燕清秋不自禁地望向南方的天空,那里,是海国的方向,无数鲛人一直向往着的纯净之地。在每一个寒冷的夜里,在每一个受辱的困境下,在每一个满心仇恨的情况下,支撑着他们,艰难走过来的信念之所。
谁也没看到,南星清亮的眼眸里,在望向南方的瞬间,像是蒙上了一层终年不化的雪,冰冷决绝。
远处,走来两个身影,燕清秋一定不想看到的两个人。
南星的眼神掠过燕清秋看向前方,眉头轻蹙,撇了撇嘴,“不聊了,你有朋友来了。”
燕清秋顺着南星的眼神看过去,正巧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欧阳如兮。
“哎呦,这不是燕清秋吗?”这次倒是月荷打起了头阵,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瞟了瞟南星,然后狠狠地瞪了燕清秋一眼。说起来,月荷面容清爽,倒是有几分不施粉黛的美,只可惜这心境一点都不清爽。
燕清秋和南星纷纷向欧阳如兮行礼。欧阳如兮的眼睛有些红肿,情绪不高,不想说话。
燕清秋心里猜出了七八分,欧阳如兮是个妒火中烧的人,昨天的事势必让她耿耿于怀,看来今天不好过了。她垂下眼眸,默不作声。
南星看出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说道:“就不打扰欧阳如兮小姐,伙房还有活等着,小的先行告退。”说完,拉着燕清秋准备离开。
“慢着。”欧阳如兮淡淡地说道,“燕清秋,明日圣君就要班师回朝,唐将军今日设宴,听说你也是将军府的人。我怕月荷伺候不周,一起去吧,也当是帮衬月荷了。”
“我的天,这个女人想干什么?”燕清秋心里在狂飙,脸上却要装出一幅平静从容的模样,她淡淡笑了笑,“那就依欧阳如兮小姐的。”
欧阳如兮微微惊讶,她没想到,燕清秋竟然毫不推辞地答应了。
南星看着走远的燕清秋,替她捏了一把汗。他注意到,月荷几次回头冲他笑了笑。
牛皮皮和地傲天已经在帐中等候。
“真是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欧阳如兮赔笑地说道,随即,月荷和燕清秋也跟着走了进来。
牛皮皮和地傲天的脸都是微微一怔。
“奕城,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刚好碰到燕清秋了,想着都是昔年的故友,又是将军府的人,就唤上她一起过来了。这身边也不能没个伺候的人呐,是吧?!”
牛皮皮眉心轻蹙,心里十分不悦,但还是隐忍着,表现得平静如水,这欧阳如兮的把戏谁人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