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我往后退开几步,随后便避开了士兵上前来攻击我的动作,阿言很快闪身冲到我的面前,我摇着扇子一言不发,只是冷淡地静静地望着。
大抵是打斗声响太大,是以很快便惊动了营帐里的其他人,当一群将士以训练有素的队列朝着我走来的时候,我的内心很实际激荡。
这这这,简直与京城里的禁卫军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些我大宣的疆边男儿朝着我冲上来,他们的气势太过于蓬勃,我忽然间回过神来,他们这是想来揍我的。
我摇着扇子的手一停,心里闪现了不一样的感觉来,当然,这不是个好的预感。
就在他们冲上来的前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他们应该是来真的,我凝神。
这是一群人聚众斗殴的意思啊?!
况且这也不是一个级别的打斗啊,对面一群人显然是那种久经沙场茹毛饮血的土人,而我们这边,我只是仅仅带了些保护安全的暗卫啊?!
这样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昭示着失败的打斗,我觉得根本就不必要进行,是以我很快做出了决定,于是便从腰间掏出了牌子。
“相令在此,谁敢妄动?!”
我高声开口,果然令牌一出,便再也没有人有所动作了,我微微笑着,便听见其后有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虽说苍老了些,却底气十足。
“都停下!”
我不由得为了这样的声音而感到一阵胆寒,我抬起眼看过去,便瞧见一身戎装的,大约年近半百的人朝着这边徐徐走来,我只打量了一眼,便明白,这人大抵就该是镇国将军了。
他甲胄加身,竟然也不会显得累赘,反而仿佛是浑然天成与生俱来,就像是这盔甲本就天生应该与他联系在一起的一般,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我这样经常被人刺杀的人很清楚,这样的气息,分明就是来自地狱里罗刹的气息,带着强烈的死神之气。
这便是在沙场上挥洒热血的人吗?原来竟是有这样强大的气场。
我咧开嘴微微笑了笑,便道:“镇国将军。”
镇国将军见到我时,表情略微怔了怔,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转眼间便挥之脑后。
我见他不曾应答,便耐着性子再次喊他,连喊了三次之后,还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将模样的士兵上前轻声唤了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上前来上下打量了我,我虽然心中不悦,面上却还是需要维持好的,我只得硬着头皮道:“镇国将军。”
他收回眼神,我一面微笑着看他,同时也在悄然地打量着他,只不过并没有如他那般肆无忌惮罢了。
“沐相来此所为何事?”
他缓缓开口,眼神却像是黏在我身上一样,从未离开半分,我不免为此有些不适,然而想了想之后,又觉得无所谓了。
反正我也这样打量他,这样想来,便是打平好了。
“明日家父婚宴,特来赠镇国将军请柬,还请将军赏脸。”
我说明来意,随后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份请柬扬了扬,镇国将军望着我手中的请柬,随后又从袖中同样掏出来一份与我手中一模一样的请柬出来,我忽然就觉得有些打脸。
镇国将军缓缓开口:“沐相要赠与我的请柬,我已然已经收到,我想,沐相此刻握在手中的这份请柬,应该不是给我的吧?”
我微微笑了笑,反正打脸的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慢慢地习惯了,我无所谓啊。
“将军机智,小辈的这些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将军的,”我笑着开口,视线有意无意地朝着里头的营帐里张望,“我现在在此,自然是因着另一个贵人。”
我不相信镇国将军会听不明白我的话,若是此刻他故作不知,那定然只是不想让我知晓定远侯在他这里。
我心中已然笃定了定远侯在此的心思,就必然不可能再有其他的不明因素动摇我。
“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我缓缓开口,异常坚定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征战沙场的老将,随后道:“将军仁厚,定然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小生后辈才是。”
镇国将军闻言起初还愣了下,我清楚地知道我现在所说的话已经够露骨的了,这样清楚明白的话,我根本就不想与他继续绕圈子,一点也不想。
因为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沐相要找的人并不在此处,沐相还是另寻他处吧。”
我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沐锦的话语在我耳畔响起,方才士兵的反应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摇了摇头 ,镇国将军果然还是不愿意实话相告。
“是吗?”
我忽然想起来一事,此刻孤注一掷也仅仅只是为了赌一把吧,想到这里,我清了清嗓子,随后便是对着里头的营帐放声大喊:“沐家公子有难,沐昀此刻前来不过是为了请定远侯相助,若是定远侯愿意助沐昀救下沐寅,沐昀不胜感激,届时条件随便侯爷开就是了。”
我将话放出去,营帐内没有什么动静,然而一旁站着的镇国将军却是忽而面色动容了些,我听见他开口:“沐寅?”
我点点头,虽然并不知道他为何要询问这个,不过我还是如实相告:“不错,前几日身为我朝刑部侍郎的顾昭忽而发起兵变,欲要谋反篡位,沐寅带着兵马前去救驾时,被顾昭泼了脏水反诬他才是造反之人,是以此刻正被囚于京兆府尹大牢。”
“刑部侍郎?”
他这样一句问话响起,我忽然意识到镇国将军到底是离京这么多年了,京城中的事他定然也是不甚熟悉的,我抬起眼睑,随后道:“顾昭,我沐家所查到的资料原本他是贫苦寒流出生,可却在谋权篡位那日,他竟然一跃而成了皇帝早该夭折的大皇子慕容昭,这期间,将军也许会知晓些许吧?”
我用的是极为肯定的语气,只因我知道镇国将军虽然离京多年,可他与皇帝的关系却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们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总该也会知道些的。
“所以沐相到底是想来做什么?”
镇国将军的问话再次跃入耳畔,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便道:“实话实说,我今日来并非是来找将军的,我要找的人……”
“是定远侯。”
我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镇国将军看我的眼神忽然变了几变,我:不知道这眼神的含义,但是心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道:“既然只是劫狱,那为何不来求本将军?找一个发落出去多年的侯爷能起什么作用?”
他的话很是猖狂,明显还带着些对定远侯的不满,这样的怨气好似是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一样,我正欲说话,只听见后头另一道声音穿过人群而来。
“老家伙,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闻言,虽然还并未看见真容,然而此刻内心却早已经欣喜若狂,只见身后徐徐而来的,看上去年龄与镇国将军不相上下的模样的人朝着走了过来。
我瞧着他来的方向,大抵也是明白了我方才喊得那样大声却没有动静的原因了,看定远侯的模样,大抵方才是出去现今才回来。
我再次开口:“定远侯。”
定远侯闻声朝着我看了过来,我登时便道:“若定远侯此刻随我回京,沐昀定不忘救命之恩。”
定远侯大抵方才听见了我与镇国将军的话,他沉默了一瞬,便道:“你要救的人是……沐寅?”
我点点头,道:“是。”
“是沐天海在外头认回来的养子?”
“……是。”
“如今正被人诬陷于谋反的罪名被关押大牢之中?”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是我只能选择如实告知:“……是。”
我看见定远侯的面上变化迅速,仿佛一瞬间变了几个春秋,从春风三月径自成了腊月寒冬,我琢磨着他的表情,道:“定远侯可愿出手相助?”
“你何故以为,你来找我,我便能让事情迎刃而解?”
定远侯问出声来 ,他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与之前镇国将军打量我的时候如出一辙,我无语地摇了摇头,想到了父亲的话。
于是便道:“父亲所说的话,我还是信的。”
他闻言又沉默了,我盯着他的面庞,随后等待着他的回答,见他仿佛要陷入了沉思之中,我不免又有些着急了,我开始开出我能承担的条件。
“定远侯需要什么?兵马?银两?珠宝?奇珍异宝?只要沐昀能够做到的,沐昀定然不会吝啬。”
定远侯重新将眼神放到了我的身上,我见他的神思回来了,便道:“不知定远侯意下如何?”
“你与沐寅什么关系?”
他的话一出口,现在轮到沉默的人就变成了我,他问这样的话真的很有歧义啊,我斟酌了良久,然后才回答道:“兄弟情深。”
“哈哈哈哈哈哈哈……”
瞧着定远侯大笑出声,我仍然选择了沉默,虽然我并不知道他这是在笑些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他,随后他道:“不可能!我看的人多了,你这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我的。”
我有些不大明白他的意思,狐疑地抬起头望着他,才发现他望着我的眼神带着些令人极为不舒服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像是我根本身无寸缕便被人这样围观着。
“沐寅对于你来说,是什么地位?”
我开始皱着眉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这定远侯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情只需要各方谈妥条件,再进行一些事后事宜,那就差不多了,只是此刻,好似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按照我的想法在进行。
我望着他,随后一字一句,说地极为坚定:“兄弟一般,自然是当他为亲兄。”
定远侯见我的神色严肃,他忽然间便沉默了,随后,我仿佛听见他低着头缓缓低喃:“不该的……”
他道:“你是不是喜欢沐寅?若非如此,你又何必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的话让我差点吐血三升,我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开口道:“侯爷怕不是病了?怎的出来胡言乱语?”
此刻我已然完全没有了之前那样客气的语气,有的只是毫不留情地话语:“我与沐寅皆为男子,定远侯如此话语,不该觉得是在侮辱我们吗?沐昀虽为后辈,可也受不得侯爷如此毫无厘头的辱没。”
他听闻我的话后,竟是出乎意料地笑弯了眼,他哈哈大笑着上前来拍上了我的肩,随后似是语重心长地道:“其实这些也没有什么的,你们的事情我并不是想多管,只是你的做法让我觉得新奇罢了,我这么说来,你可懂的?”
我略微颔首,他如此说,我自然是懂了,他的意思无非便是觉得,我生在沐家这样的权利中心的世族里,定然家族的幺蛾子也多,而我这样做上家主的人,心思自然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是以他的意思大抵就是觉得我不该如此费尽心思去救沐寅。
我笑了笑,无所谓道:“定远侯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些……何况,在沐昀心中,沐寅自然是不同的存在,这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而且,并非所有的家主都会单方面只为了家族为重,我沐昀就并非如此。”
比起家族,我更喜欢的,是家人。
若无他们这些家人在的话,那么我守护这个家族又要做什么呢?
“好!”
他开口大声肯定了我的话,他的一声“好”字成功地将我的眼神吸引了过去,我不免再次偏过头去,望着他的眼神中,满满地都是打量和思索。
“你这样的后辈我实在是很久没有见过了,到现在,我还以为这样的人早就已经在这些肮脏不堪的家族里消失殆尽了,只是今日见到你,我又不免觉得高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