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谣伶和锦儿两人打开棺材,幸亏天气寒冷,李言的尸身还没有腐烂,还是那样,苍白僵硬,锦儿将丹药揉碎,用水送进李言口中,她就这样,抱着李言的尸体,静静等待一个奇迹的到来。凤谣伶在一旁,看着这对苦命鸳鸯,她既无事可做,也无话可说,只能把苦涩憋到心里去,悄悄拿出断魂萧,吹了起来。风萧萧,马鸣鸣,落日照大旗,一个女子在墓旁抱着心爱的人的尸体,另一个女子孑孓一身吹着萧,萧声苍然,竟有些让人失魂落魄。
风吹得更紧了,李言已经吞下那颗丹药半个时辰了。锦儿历经了希望再到失望,心就像这天气一样,慢慢冷去。她还抱着冰冷的尸体不放手,好像下一秒怀中的人就能睁开眼睛一样。凤谣伶望着她,心中隐隐难受,“把这曲吹完吧。”她想。这次吹箫比以前顺畅很多,好像越是心中不顺,这萧便吹得越利索。如咽如泣,如慕如诉。太阳的光芒变得越加惨淡了,锦儿只剩下了发呆。
“走吧。”凤谣伶终是吹完一曲。
“我再看他最后一眼。”锦儿摸着李言的额头,把脸贴上去,流下了一滴热泪。夕阳下,那滴泪珠闪闪发光。凤谣伶看到那滴晶莹的泪珠,顺着锦儿的面颊缓缓流下,流到李言的脸上,最后,流到了李言的嘴中。
锦儿不舍的松开了手。“凤姑娘,无论如何,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她刚欲起身,突然她的手被拉着不放。
“不要走。”
李言睁开了眼睛,用虚弱的声音说着。
锦儿又惊又喜,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凤谣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道是老天爷心疼这对苦命鸳鸯,不忍心拆散么?还是这凡人本就命不该绝,老天爷只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李言死而复生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李老夫人丧子之痛尚未平息,儿子又突然复活,一时间难以接受,竟然高兴的晕了过去。锦儿被接到李府上,日夜照顾还未痊愈的郎君。
凤谣伶偷偷溜了出来。一切皆大欢喜,好像又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一直在想李言究竟为何死而复生?直到她再次看到锦儿脸上的泪水。锦儿的那滴眼泪便是她一直寻找的药引子啊,这世间,只有至情至性之人的眼泪,才有可能让人死而复活。李言为心爱之人采花才会中毒,到头来,也是他心爱之人的泪水救了他。白胡子常说药引难寻,是因为人间,真情难得吧。
情为何物,竟叫人生死相许。
凤谣伶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了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无忧无虑的她,心也会怦怦乱跳,也会隐隐作痛。
不过,她最高兴的是,自己不仅初次炼丹大告成功,断魂萧的使用也更加得心应手了,断魂萧,黯然销魂,断人胆肠,这应当是一种,忧伤的力量吧。
凤谣伶离开了相思镇,她回头再望着这座小镇子的时候,想起断崖边那个身穿火红嫁衣的女子,想起那颗脸颊边的清泪,她只偷偷摘了一颗红豆,放在囊中,锦儿说,红豆要送给喜欢的人。凤谣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天大地大,那个她喜欢的人又在哪呢?
夜深了。风飒飒得吹着。密林里,一双双眼睛正在警惕的望着四周,好像在寻觅着自己的猎物。
“啊!”凤谣伶的头一阵剧痛,随即晕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一个茅屋里。明明暗暗的蜡烛灯光,她的头还有点晕,仔细一看,这屋子中,竟然还有许多和她一样被绑着的少女。
这是什么地方?以她的身手和敏锐度,竟然还能毫无知觉的被绑过来,她想使用法力,却浑身乏力,用不出一点灵力。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弱女子没有任何分别。
其他被绑着的女子还在昏睡,突然茅屋的门被推开了,凤谣伶还没看清开门人的模样,一个女孩子就被推了进来。
那女子只穿着一件极薄的白色衣服,扣子开了几个,隐隐还能看到里面的抹胸。
“姐姐,请问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那女子却是一脸的呆滞,仿佛傻了一样,“树,都是树……”
凤谣伶见她神志不清,像是受了惊吓,不再询问。她一边坐着调整内息,恢复体力,一边努力把捆着手的绳子往桌角蹭。要赶快逃离这个鬼地方才好。
守卫的人又推开了门。凤谣伶佯装昏过去没有醒,天公不作美,一只小虫子飞到她鼻子边。
“啊嚏”,完了!
为首的黑衣人直冲她走过来,凤谣伶此刻使不出法力,体力也没恢复好,心里慌张得很。别啊,别过来啊,她心里暗暗叫苦,那些黑衣人却已经拖着她出去了。
一座精致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树,灯火通明,好像白天一样。
“你竟然醒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黑衣服的男子,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你是……?”
“这安魂香,可是专门克制你们这些修仙之人的。”那男子得意的说,面具下的那张脸诡异一笑。
“你是……魔修?”,凤谣伶法力尽失,一点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妖气和魔气,只能猜测。
那黑衣服男子突然飞身,已经来到凤谣伶的身边。
“真香啊。”他抚摸了一下凤谣伶的头发,贴着她的脸陶醉的闻起来。凤谣伶心里厌恶,却一点也没法反抗。
“你可知,这些都是什么树?”那男子突然问道。
这一路上凤谣伶看到到处都是这种树,此刻正是春天,却都没有开花。
“这是合欢树。”男子好像在自言自语。“合欢,日出而开,日落而合。……”凤谣伶看着他自言自语,此刻,已经悄悄挣开了绳子。
“你”男子又忽然靠近,吓得她还以为被发现了。“知道合欢象征着什么呢?”
“象征永远恩爱,两两相对,夫妻好合。”凤谣伶眨了一下眼睛,虽然从未见过合欢花,却知道合欢的花语。
“哼。”男子冷哼了一声。“夫妻好合?”他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嘲讽和冷酷。“同是为了法力无边,长生不老,你们修仙,我们成魔,哼,有什么错吗?”男子突然摘下了面具,这本是一张清秀的书生面孔,只是脸的右边却多了一道黑色的月牙形魔记。
“就因为我是魔,她就可以扔下那些誓言,扔下她亲手种下的合欢树,扔下一个伤痕累累的我……”
凤谣伶看着这张脸,“正邪不两立。”她小声的说。
“哼!什么是正,什么是邪?”男子轻蔑的看着凤谣伶,“我一心修炼,从未害过一人一兽,难道你们修仙之人,就敢说问心无愧吗?”
凤谣伶突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在她心里,魔修妖修,就必定是坏的,只是,只是,她却也说不出什么道理。
男子邪恶的看着他,那股书生气已经褪尽,眼睛中充满了贪婪和仇恨。
“这些合欢树啊,都会见证,我们的合欢。”
“我们的合欢?”凤谣伶心里一惊,男子的手已经撕开了她的外衣。
她双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本能的推开,男子始料未及,没想到她已经解开绳子。这却更刺激到了他。“你跑不了的。”凤谣伶拼命挣扎,却挣脱不过,“刺啦”的一声,她的衣服被撕开,那支原本放在衣服里的断魂萧掉了出来。
男子低头瞥了一眼,“咦。”他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断,魂,萧。”他惊讶的看着凤谣伶。
凤谣伶眨了眨眼睛,趁他不注意,忙用一只手敛上衣衫,一只手伸去拣断魂萧。
“原来是你。”那男子笑了一下。“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你说什么……”凤谣伶紧紧攥住断魂萧,心惊肉跳,不知他又要干什么。那男子召来一个黑衣人,“快去禀报墨尧公主。”
墨尧。凤谣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魔界魔王的女儿,魔界的公主,肆意乖张的女魔头。她还记得百里婉柔袭击仙宗弟子那一次,是她,她先是引得百里婉柔入了魔道,又刺激她仇恨攻心,上次那场战役,怕也是墨尧在后面捣的鬼。
不一会儿,一阵黑风刮过,正像那次百里婉柔出现之前那样。此刻安魂香的功效已经过去了大半,凤谣伶的法力恢复了七八分。
“她来了。”凤谣伶心里知道,既然她一直在找自己,那就是早晚都要面对的,来吧,让我看看魔界的公主,到底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