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是听着李藏用嘴来讲述,但此时我的发根里早已全都是汗水。我能够体会那个小混混当时心里的那种恐怖,更清楚那种被恐惧逼疯的感觉,因为在我第一次见到丧尸撕扯活人的时候,我也差点疯了。
李藏被自己的回忆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并不奇怪,回忆有时候是人们最大的进取动力,但往往也是人们最大的心理负担。无论再强的人,只要陷入回忆的阴影中,就会有一段时间难以自拔,朱晓玲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至于需要多久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那就取决于那个人,和他身处的环境了。
我扶着李藏在原地坐了下来,暂时不想也没有再追问他后来的事情。只是坐了一会儿,李藏又自己开始讲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清楚到底是想要跑到什么地方去,疲惫还有恐惧让我再也支撑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这样躺倒,睡在了路边。”
“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是那个小时候一直照顾着我的中年人。他没有瞒我,等我情绪稍定之后,就把之前在郊外发生的所有事全都告诉了我。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都接受不了自己是个怪物这个事实,谁都不愿意见,也不想说话。直到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那个中年人的谆谆善导,我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重新活了过来。”
其实现在我的脑子里也都是回忆,但大部分是末日之前比较轻松的回忆,没有李藏的那么恐怖。忽然想到了一点,我转头向他问到:“不对啊,你和那个小混混,还有那些社会闲散人员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按说整个社会都应该被震动了,怎么会无人问津,没人来找你的麻烦呢??”
李藏无奈地翘了翘嘴角,摇着头说到:“那件事情发生了几个月之后,我才重新回到社会。正如你所说的,这件事在当时震动非常大,甚至在我回来之后,还能一直在人们的谈话中听到这事,而且越传越邪乎,什么版本的说法都有。”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无论什么版本,里面提到都只有那些被我杀掉的人,却从未出现过我的名字。而且许多版本,乃至于官方给出的说法里,都只是说那些人是被野兽袭击了。”
我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惯用伎俩,想不到从那个时候,野兽就开始背锅了!不用说也知道,这一定是‘中煌’集团利用政治影响力在背后搞的鬼,不过也由此可以看出,司徒毅的研究在上层人物心里有多重要。”
李藏点点头说:“应该就是这样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企业和人物,只是单纯的听那个中年人说过,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有事,让我放心地回到社会中来。”
“只不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去,中年人也没有再来,就只有安排了另一个人天天和我在一起,照顾我生活的同时,也传授着对应时期的知识给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念大学才结束,念大学的时候我也没有考试,直接一辆车就把我送到了省里一所名牌大学里。”
听到这里,我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因为现在,而是因为过去。同样是“壤种”实验体,没想到我和李藏的待遇竟然差别这么大,他时时被人关注着,什么事情都有人安排好。而我呢?就一直都是活在屌丝的世界里。
不过转念一想,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似乎是该李藏来羡慕我,因为我的成长中有父亲,还有母亲。
只是不管是谁该羡慕谁,“中煌”倒是非常公平地给了我们一个殊途同归的末日。
“难道那些人从来都没跟你说过点什么吗?”我忍不住再次向李藏问到:“哪怕那么一丁点?至少他们也要跟你解释,为什么你会发生那次变异的吧??”
李藏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说过,那次变异也只有那个中年人对我说,那是一种罕见的疾病,让我不用太担心,早晚是能够治好的。进入大学以后,因为我已经有了自己生活的能力,所以那些人都没有再来,只是定期往我户头上打一些钱。”
“从大学到后来工作,直到灾难之前,我就这么过着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除了偶尔两次在周围没人的情况下发生过小程度的变异外,特殊的身体倒也没有影响过我的生活。”
“后来末日就爆发了,然而恰恰是这个让我一直活在噩梦阴影里的身体,也让我在末日中轻松地活了下来。几个月前我遇到了瞿蕊,原本想就这么保护着她活下去,但她却时不时地提出想回西北去,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只说是隐约记得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等着她。”
“于是在三个月前,我们决定上路去西北,之后在途中认识了李肖他们几个人,再后来,到了昨天就遇上了你。说实话,我一直不是太明确自己此行去西北的目的,直到听了你说的那些事情,我忽然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推着我们往一个既定的目标走,这其中肯定也包括你!”
我笑了笑说:“我早就是这种感觉了,所以才会一心想要了解这所有一切的真相。这么说,末日爆发以后,那些从小照顾你的人也没有出现过吗?照我想象中来说,他们既然这么在意你,多少也应该在灾难中为你做点什么啊,甚至是直接把你接走。”
李藏摇了摇头。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招着手对他说:“走吧,先回营地去,我感觉自己昨天一整天都在说着话,神经都衰弱了,怎么地都得回去先补上几个小时的觉。”
李藏站起来,和我并肩走着的同时说到:“不过这一天收获颇丰,从你那里了解到了许多隐藏在这个世界末日背后的秘密,要不是这一夜的交流,或许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说不定以后……”
正说着,就在我张大口打出第二个哈欠的同时,一声清晰的枪响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女人的尖叫,和一连串的枪响。
营地方向!我和李藏对视了一眼,用最快的速度朝营地跑去。
直到营地进入视线,我们看清楚了里面发生的情况,这才赶紧收回了快要变异的身体,放慢了一些脚步走了进去。
一头野猪被打成了筛子,死在营地偏左边的空地上。其他人聚在营地的右侧,李肖举着枪站着,刘娅坐在地上,看上去大腿像是受了伤,血呼啦的,徐芳正在给她处理着伤口。
瞿蕊害怕的蹲在另一边,看见我们出现,一下子扑进了李藏怀里。通过一夜的交谈,这种画面我已经可以适应,没有想太多,朝地上的野猪走了过去。
李藏一面安抚着瞿蕊,一面朝刘娅走去,同时向李肖问到:“怎么回事?”
李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指着野猪说到:“谁知道啊,一大早起来就看见这家伙猛撞撞地冲了进来,差点要了我们的命,还好还好,呼……”
我走到刘娅旁边看了看她的伤势,用清水洗净之后,才看清楚伤口不算太大,大概只是躲避中被野猪的獠牙擦了一下,剌出一条几厘米的浅口子,包扎起来过几天就会好的。
为了缓解一下大家心有余悸的情绪,我笑了笑指着野猪说:“没人受重伤就好,老天爷也不算亏待我们,给我们送了这么一顿大肉,这东西足够我们几个吃上好几天了。”
“吃?!?”刘娅忽然大声地叫了起来:“你真不愧是个变态啊!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也要吃?!?”
野猪的尸体全身上下都是血肉模糊的,看上去确实有些恶心,但更让我惊讶的是刘娅的这种反应。我转头向他们众人看去,只见除了李藏和李肖神色还算正常外,三个女人在听到我的话之后,都是一副看鬼的神情看着我。而李藏和李肖虽然正常,脸色中也多少带着些不可思议。
我非常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继续指着野猪说:“你们没吃过??这些野物???”
女人们嫌弃地背过脸去,两个男人摇了摇头。
“天哪!!”我拍了一下脑门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一路你们是靠什么走到这里的?!?坚强的意志????”
徐芳转头过来看着我说:“我们找到的食物够吃啊,就算有时候不够,饿上一两天也没什么的,反正就是没吃过这个,太……恶心了吧。”
我由衷地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难道真他妈证明了“傻人有傻福”那句话?我边摇着头边朝野猪走去,同时对他们说到:“我告诉你们,只要能活下去,屎都得吃,事实上我就吃过。”
“屎?”徐芳小心的问了一句。
“当然!”
“呕!!!”刘娅低下头开始吐。
我翻了翻白眼,没有再管他们,事实上我说的也不算错,我吃过的很多东西,味道并不比屎香……
李藏也对我投来了无语的笑容。不过我看得出来,他的笑容里还带着一丝庆幸,庆幸碰到了我这么一个人,因为这个世界,是适者生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