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就要离开了。”顾辰看着对面的朴曼。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听到顾辰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也许更多的，是不愿意相信。
朴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原来这么快就到期啦。”两人都知道，朴曼所说的“到期”是指顾辰和浮生的合同，合同到期，顾辰恢复自由，他就会离开，“你准备去哪呢？”
“不知道，也许回北京，也许去离上海很远的地方。”顾辰看着窗外，眼底是不明情绪。
“一路顺风。”沉默良久，朴曼只说出这四个字。
顾辰看着朴曼，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嘴里吐出五个字：“照顾好自己。”最终，她还是没有挽留自己。
最终，我还是没能开口挽留他，朴曼的脸上还是那个牵强的笑容。
“若梦，明天公司招客服，记得去把把关啊。”
“好。”若梦淡淡应下。
挂断电话，朴曼看着写字楼下蚂蚁般大小的人群车辆，再看看自己空空荡荡的办公室，突然变得感慨起来，从和若梦合伙办服装工厂开淘宝店至今，已有八年时间，这八年，他们俩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
“喂，老妈，什么事？”
“小曼啊，张姨给我介绍了一小伙子，感觉不错，我安排你们明天见面怎么样？”
朴曼扶额，自从父亲前年因病去世后，她把老妈接来和自己住，就开始有了不停的各种相亲活动：“妈，明天公司要招新，我没时间。”
“怎么能没时间呢，明天是周六啊。”
“但公司要招新，我得去把关啊。”
“就一个午饭的时间，你别告诉我也腾不出来。”
“还真腾不出来，妈，我要去开会，先挂了啊，拜拜。”不等老妈再开口，朴曼就先挂断了电话。
“诶，小曼小曼……”但回应老妈的只有“嘟嘟”声。
朴曼长舒一口气，现在算是躲过了，这两年来频繁的相亲让她感到厌烦，而且她又不是嫁不出去，着什么急呢，她也才二十九岁嘛。
下班时间，朴曼并不急着回去，因为一回到家老妈肯定又会和她谈相亲的事情。
夜幕渐渐落下，朴曼站在黄浦江边吹风，这个她来过无数次的地方，这个她曾因醉酒迷迷糊糊吻他的地方，这个……朴曼嘲笑地甩甩脑袋，她怎么又想起他了？
转过身，朴曼却愣住了，那个身影……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人群中却再无熟悉的身影，朴曼轻声笑起来，他怎么可能还会再回来呢，他曾经可说过要去离上海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不会回来了……
开车回家，已是十点多，客厅的灯还亮着，打开门，果然老妈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回来，朴曼想装作没看见溜回自己的房间，却被老妈喊住。
朴曼一脸谄媚的笑容走到老妈身旁坐下，挽着她的胳膊：“老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你不回来，我能睡得着吗？”
“哎呀，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你不用那么担心的。”
“明天去相亲。”老妈不再拐弯抹角。
“不去。”朴曼也坚持自己的立场。
“必须去。”
“凭什么？”
“凭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妈，你为什么非得逼我去相亲呢？”
“你为什么不想去呢？对方小伙子条件可好了，在美国留过学，还在国外工作了两年，最近刚刚回到国内。”
“妈，条件好不好的我不在乎，我自己挣的钱就足够过上富裕的生活了，我有能力养活自己，养活你，为什么我非得还去找个男人？”
“女儿啊，不是妈非得要你去找个男人，而是因为我怕我不在了以后没人照顾你，你现在年轻还能自己照顾自己，你老了以后怎么办？你看我，我现在年龄大了，你就要把我接来和你一起生活，那你老了以后呢？你一个人，我没办法放心。女儿啊，这是最后一次，再去一次好不好，如果这次还不行，我就不会再强迫你去相亲了。”
朴曼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好。”
第二天，面试现场，中途休息，朴曼把若梦叫了出去。
“什么事？”若梦看着鬼鬼祟祟的朴曼就警觉没什么好事。
“哎呀，没什么，就是中午有一个饭局，我没法出席，你能帮我去一下不？”朴曼一脸谄媚地看着若梦。
若梦简直要被朴曼的表情油腻死：“饭局？是不是伯母又逼你去相亲了？”
“不是相亲不是相亲，就是普通的一个饭局，我中午有事，所以不能去。”
“你中午有什么事？”
“嗯……私事。”
“你不告诉我，我可不会去。”
“好吧，”朴曼妥协，“就是相亲，但是你先不要着急，听说对方颜值很高，学历也很高，如果你满意，那我们这也是一举两得了不是？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满意，毕竟……嗯，反正还有念生嘛，你把念生带去，对方肯定不想接手，你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若梦？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就欠你这个人情，我欠了你这个人情，倒是你就可以让我帮你做事，怎么样？”
若梦想了想：“那我就帮你这个忙吧。”
“真是太感谢你了若梦，你简直就是宇宙无敌善良漂亮美丽可爱聪慧……”
“好了好了，别拍我马屁了，先把地址给我吧。”
若梦看了下地址，就在公司附近不远：“没有照片吗？”
朴曼摇头：“这回和我相亲的男人可是超级奇怪，他只给了一个约会的地址和时间，你看这么详尽，连几层楼哪个桌都写的明明白白，但其它信息什么也没有，没有照片没有名字。”
若梦笑：“那这回和你相亲的男人还有点意思，你确定不去？”
朴曼摇头：“绝对不去。”
中午，若梦拿着地址去找朴曼的相亲对象，临走前再问了一遍朴曼，但她还是坚决表示绝对不去。
到了公司楼下，若梦发现乌云密布，大概要下雨了吧，她感叹道。
到了饭店门口，若梦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先在门口观望，她却在靠窗的位置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一个服务员从门口经过，若梦叫住她：“你好，请问这个位置是那位先生坐的桌子吗？”
服务员看了看纸条上的桌号，再看了看那张桌子，微笑点头：“是的，小姐，请问您和那位先生是约好的吗？要我过去……”
若梦微笑：“不用了，谢谢。”
若梦退出店外，给朴曼打了个电话：“你确定不来吗？”
“确定不来！”
“那你不要后悔哦。”
“绝对不会后悔。”
“一会儿我会给你发相亲对象的照片……”
“不用发了。”
“还是发一下，这样你才好和你老妈交代不是？”
“那就发一下吧。”
若梦走进饭店，走近那张靠窗的桌子，脸上是明朗的笑容，桌旁的男人抬起头，看见来人明显吃了一惊。
若梦微笑着坐下：“你大概是想让她感受到惊喜，却没想到我的到来让你感受到了惊讶。顾辰，别来无恙？”
顾辰的脸上已经恢复如常，也扬起微笑：“还真没想到会是你来。”
“我也没想到朴曼的这次相亲对象会是你。”
两人叙了会儿旧，顾辰终于忍不住问：“她呢？”
“朴曼？噢，说起这事，我先给你拍张照吧。”
“拍照干什……”‘么’字还没说出口，若梦已经按下了拍照键，然后迅速发给朴曼。
若梦再次抬起头：“没什么，发给某人而已？”
“小曼？”
若梦点头：“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来吗？”
“为什么？”
“看来你和她这几年来果然没有联系，从前年开始，伯母就开始不断的给她相亲，开始为了不让老人家伤心，她还是乖乖去，但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烦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让我替她相亲了。”
“但如果你替她的话，相亲成功的概率会加大才是啊？”
“我有念生啊。”
“是个好牌。”
“我先走啦，一会儿她该来了。”
朴曼全程都是跑来的，但到饭店门口时，停了下来，她突然感到害怕，害怕见到顾辰，她这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见他，正欲转身离开时，背后一个人拉住了她，是若梦。
“说好不后悔的？”
朴曼沉默着。
“既然来了，就去见他吧，这五年来，你虽交过两三任男朋友，但最后都是很快就分了，而且，在他们的身上，都有顾辰的影子。”
朴曼还是沉默。
若梦松开手：“他也在等你。”
朴曼看着若梦往公司的方向走去，她没有再迈动脚步，既没有离饭店远一步，也没有近一步，良久，她才迟迟地转身，但身后，就是顾辰。
“好久不见。”顾辰微笑着开口，声音温柔的一塌糊涂。
朴曼却因为这简单的四个字泪如泉涌，积攒了五年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全部爆发。
顾辰把朴曼搂进自己的怀里，朴曼的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再也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好。”声音虽缥缈却有力。
乌云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