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浩楠和马成龙走进赵学凯被“双规”的房间的时候，马成龙正悠闲的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上的白色房顶想着心事。

经过刚才的深入思考，特别是听了魏新光通过胖厨师传给他的话之后，赵学凯心里坚定了一个信念：顶着不说。按照他的估计，现在魏新光一伙人肯定没有闲着，正在为了自己的事情“活动”着。特别是省高检的那位领导，此时此刻一定比自己还着急。因为这些人心里很清楚，如果一旦他赵学凯把所有的事情交代给专案组，倒霉的不会是他赵学凯一个人。

“管你怎么逼呢，我心里有数就行了！反正专案组也把我怎么样不了！”赵学凯这样想着，心里就宽慰了许多。

心里舒坦了，不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胃也开始有了反应。刚才一生气把胖厨师送过来的饭扔到了地上，自己一口都没有吃。现在心情好了，突然有了饿的感觉。

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拍了拍额头，赵学凯的心里有些懊恼和后悔：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呢？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我着的哪门子急？

烟灰缸里的烟头被他抽完了，饭碗被他砸了，犯了烟瘾又饿的难受的赵学凯一脸的沮丧，无可奈何的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这时，孙浩楠和马成龙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

看着躺在床上的赵学凯，孙浩楠笑了一笑：“赵学凯，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听武警战士反映，你中午没有吃饭，而是把饭碗砸了，因为什么？郁闷？焦躁还是委屈？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饭总是要吃的吗？当然，这里的饭没有你平时吃的那么好，你不会是因为饭不和你的胃口才发脾气的吧？”

见孙浩楠和马成龙进来，赵学凯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坐在床头摆放的椅子上，先是苦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孙处长，您就别埋汰我了。我现在是什么人？是您们专案组双规的对象，也就是一个潜在的犯罪嫌疑人，有口饭吃饿不死就算不错了，哪还有嫌饭不好吃、不合胃口一说？没有，绝对没有！”

“既然这样，把饭碗砸了是为了什么？”坐在椅子上，马成龙一边给孙浩楠递烟，一边看着赵学凯问道。

“马局长，我的情况和古月刑事犯罪案的情况您是非常清楚的。现在把这件事情按在我一个人的头上，把所有的错误归结到我一个人身上，您觉得公平吗？我心里不委屈吗？十几年前我就来到云浮县检察院工作，不敢说自己对于云浮县的检察工作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但我还是兢兢业业的工作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出了问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您们觉得合适吗？”看着用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马成龙，赵学凯一脸委屈的辩解道。

听完赵学凯的话，马成龙和孙浩楠交流了一下眼神，两个人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赵学凯，你也是在法律战线上工作了几十年的人了，竟然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我真有点不敢相信。”孙浩楠看看一脸委屈的赵学凯，继续说道：“事情是你做出来的，你心里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和马局长报的哪门子委屈呢？不要说别的事情，就我们目前掌握的这些情况来看，哪个地方委屈你了？古月的律师对云浮县公安局的提审笔录上的签字产生怀疑，要求进行司法鉴定，并且按照法律程序向你们检察院提出了申请，你们检察院也依法立案。是你在立案材料上签上‘暂不鉴定，等待院领导决定’的意见，并在云浮县检察院的党委会上重申了这一决定。做出这一决定的理由是什么？是谁主导这么做的？这些问题我们不问你问谁？”说完话，孙浩楠一脸严肃的看着赵学凯。

“赵学凯，这就是你一个中午考虑的结果吗？如果你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想和我们继续兜圈子的话，请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你放心，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特别安静、利于思考问题的地方，让你把所有的问题想清楚，同时也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着你自觉的说出你应该说的东西。”看着赵学凯一脸委屈、不断的跟他抱怨的赵学凯，马成龙有些生气了。

听完马成龙的话，赵学凯心里一惊。他知道马成龙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真是假？不会是吓唬自己吧？”曾经审过无数“犯罪嫌疑人”的赵学凯看着面前站着的马成龙，心里犯着嘀咕。

“你是想等着外面的那些朋友来救你吗？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可能错了！”见赵学凯有些慌张，孙浩楠微笑着坐在椅子上，然后看着他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你外面的那些朋友现在连自保都困难，哪还有时间来救你？你觉得你与魏新光之间的‘交易’我们没有掌握吗？你觉得你的顶头上司给你打电话的内容我们不了解吗？再说明白一点，你串通某些人，采取狸猫换太子的手段，把原来的那份伪造的提审笔录从案卷中撤换掉，我们不知道吗？赵学凯，你把我们想的太简单了。”

孙浩楠把手里拿着的香烟盒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看着赵学凯斥责道。

听完孙浩楠的话，赵学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头上的汗一下子毛了出来，心里暗暗的着急：看来，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掌握清楚了。魏新光，你这个王八蛋，赶快出手救我啊，否则，我要是撑不下去了，你也跑不了！

“赵学凯，你看看这是什么？”见赵学凯开始变得慌张起来，马成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逮捕证放在他的面前。

“啊？你们要逮捕我？凭什么？就凭那两个签名吗？就凭这两个东西你们就可以随便抓捕一名国家干部、一个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吗？如果在对云浮县公安局的提审笔录进行司法鉴定这件事上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工作上的失误，只能按照内部纪律来处理。但你们如果逮捕我，就证明我已经触犯法律，这是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处理。马局长，孙处长，您们二位都是执法人员，而且都是执法部门的领导干部，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要慎重啊，否则，抓人好抓，放人的时候可就不好说了！”看着马成龙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张逮捕证，心理防线虽然已经被彻底摧垮，但他还是挣扎着，用“老法律”的口吻“教训”着马成龙和孙浩楠。

“哈哈哈哈哈，赵学凯，你想的太美了。既然抓了你，我们就没有打算放你出去。所以不存在你后面所说的问题！”听完赵学凯的话，孙浩楠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那好，既然如此，请二位领导说出逮捕我的理由。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赵学凯在古月的刑事犯罪案件的审理方面存在犯罪行为？我到底犯了什么罪？”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赵学凯还是不愿意束手就擒，他站起身来，两只眼睛瞪着孙浩楠，有些气急败坏的吼叫道。

“赵学凯，不要着急。就像你刚才说过的那样，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是不会轻而易举的逮捕一名县级检察院的副检察长的！”马成龙走到赵学凯面前，把已经凑到孙浩楠的面前，几乎是脸贴脸的对着孙浩楠怒吼的赵学凯按回到椅子上，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冲着赵学凯晃了晃。

看着马成龙手里的档案袋，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赵学凯一时愣了神，心里嘀咕着：你们能拿出什么证据？我倒是不信了！

“这是我们从云浮县建设银行调取的一份银行流水。这份流水单上显示，三年前的8月14日，你这张建设银行的银行卡里突然多出了110万元巨额资金。而这笔钱至今已经在你的账户上放了三年了，你却分文没动。赵学凯，你是一名检察院的普通干部，即便是院领导，也不过是一名国家公务员而已，而不是商人。你能不能跟我们解释一下，这笔巨款从何而来？这是一笔什么钱？钱的来历是什么？打算拿这笔钱干什么？为什么在钱打入账户以后至今三年的时间里分文未动？”看着赵学凯一副不相信自己能拿出什么证据的样子，马成龙拿着一沓银行流水单，对着赵学凯晃了晃，然后用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看着赵学凯手里拿着的一沓纸，赵学凯吓傻了，他大张着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三年前的8月12日，你与云浮县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魏新光有过一次聚会，聚会的地点是云浮县唯一的咖啡厅——零点咖啡。你们谈话的内容我就不讲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清楚，我就提醒你一下：零点咖啡厅有一名女服务生，是一名四川女孩儿。这个四川女孩儿是魏新光的情妇。那次会面后，魏新光把这个女孩儿介绍给了你，并让你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赵学凯，这件事情你如果还记得，就不要在这110万元的巨款的来历上狡辩了，可以吗？”马成龙趁热打铁，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冲着赵学凯晃了晃。

此时此刻，坐在凳子上的赵学凯汗如雨下，嘴里边嘟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110万元，之后，利用手中的职权，充当犯罪分子的保护伞。赵学凯，用这个理由逮捕你，算不算证据确凿？”把手中抽剩下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孙浩楠对着赵学凯大声斥责道。

“这，这……”看着孙浩楠和马成龙越来越严肃的面孔，赵学凯开始害怕了，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好，只好憋红了脸，不知何意的冲着他们两个人坑坑巴巴的说着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想说什么的话，

这时，马成龙和孙浩楠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两个人有些神秘的点点头。

“赵学凯，我再让你看看这是什么，要不然你不会死心的！”孙浩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话卡放在赵学凯面前说道：“在我们专案组把你从旅游的三亚叫回来之后，你已经预感到了要发生什么。所以，给一个人打了电话。这个人就是绿城省检察院的蔡副检察长。这张卡片里存着的是你们两个之间聊天的全部内容，需要我给你放一下吗？应该不需要吧？”

说完话，孙浩楠冲着赵学凯笑了笑。

“你现在还指望着他救你是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哪来的时间救你？所以，赵学凯，你还是放弃幻想，把该说的说了吧。要不然，连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了。实话告诉你，我们专案组给你的时间就是今天一上午，到了中午下班的时候，如果你还不醒悟，我们就要给你换个地方！”见赵学凯开始有些动摇，马成龙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在马成龙和孙浩楠的轮番“轰击”下，赵学凯的神经已经彻底垮了。他浑身是汗，两条腿有些不听使唤的哆嗦着。他看看孙浩楠和马成龙放在桌子上的那些东西，越看心里越慌张。他真的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专案组是如何找到这些东西的？特别是他和魏新光的那次见面，还有魏新光“赏”给自己的那个女人，这些情况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呢？

如果这些东西自己说不清楚，他真的是要“换个地方”了。但是，自己能说清楚吗？敢说清楚吗？

难道魏新光那伙人真的拿专案组没有办法吗？如果真的这样，自己说还是不说已经不重要了。不说别的，就是拿了魏新光的那110万元巨款，就够他喝一壶的了。现在是事实充分，证据确凿，既然如此，自己何不主动一点，争取一些立功的机会，也许能少判一点！

想到这里，赵学凯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然后看着马成龙说道：“马局长，能给我一支烟抽吗？”

“可以呀，烟就在桌子上放着，想抽尽管抽。等我们给你换了地方，你再想抽烟可就没有那么方便了。抽吧，抽吧！”马成龙走到赵学凯身旁，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冲着孙浩楠挤挤眼睛，两个人走出了房子。

“等抽完这支烟，他赵学凯就要兜底了，放心吧，咱俩这一唱一和的，一般的人谁能招的住？哈哈哈哈！”站在酒店的走廊里，马成龙接过孙浩楠递过来的香烟，一边吸烟，一边笑着说道。

“绝对的。我们是不是给张组长打个电话，通报一下这边的情况？等赵学凯把事情交代了，我们下一步的工作目标是什么？”孙浩楠一边吸烟，一边看着马成龙说道。

“嗯，我觉得有必要，要不然……”

没等马成龙把话说完，孙浩楠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的号码，微笑着摇摇头：“他们都说云浮这个地方地邪的很，说谁谁有反应。可经过几次实验以后，我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您看，我们正说着给张组长打个电话，话刚刚落地，他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说完话，孙浩楠按了一下接听键，对着手机说道：“张局，我是孙浩楠！”

“哦，孙处，赵学凯的事情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张卫华的声音。但是，通过声音，孙浩楠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对。于是，对着手机说道：“这边的情况进展顺利。赵学凯已经崩溃了，按照现在的形势看，再要不了几分钟他就会交底的。张局，听您说话的声音不太对，您那边的进展不顺利吗？”

“没有，这边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党委书记兼纪委书记娄一辰跟我们讲了很多事情，这对于我们今后开展工作帮助很大。”电话里，张卫华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孙处，刚才我接到了老首长的电话，他让我们把赵学凯交给绿城省检察院纪检委处理！你觉得…….”

“什么什么？您说说么？”没等张卫华把话说完，孙浩楠就吼叫着打断了他的话，冲着马学凯挤挤眼睛，指了指关押赵学凯的房间，然后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老首长是怎么想的？您没有和他老人家讲一讲这边的情况啊？张局，从云浮县检察院故意不对云浮县公安局提供的提审笔录进行司法鉴定，到他们在证据存在严重问题的情况下强行对古月提起诉讼，再到他们采取狸猫换太子的手段把那份假的提审笔录换掉，这一系列的问题都是云浮县检察院甚至是在绿城省检察院有关领导的授意下做的。如果这些问题确实存在并被我们掌握，我们就可以实现两个目的：第一是可以确认古月所谓的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财产十万元的刑事犯罪案是冤假错案，从而为无辜受害的古月平反昭雪；二是可以查出一大批隐藏在云浮县、金山地区、三江自治州甚至绿城省执法系统的一大批执法犯法的腐败分子。现在，眼看着赵学凯就要招了，我们却要把他交给自身就有问题的绿城省检察院，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孙浩楠对着手机，冲着张卫华吼叫道。

电话那头，张卫华并没有立即说话。思忖片刻之后，他才有些沮丧的对孙浩楠说道：“这些话我都和老首长讲了，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浩南，我们应该理解老首长的难处。他可能是实在顶不住了。他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是一副无奈的口气。因为绿城省委，包括省高院和省高检分别给中央首长写了专题报告，希望从维护绿城安全稳定的角度出发，通盘考虑这两件案子！”

听完张卫华的话，孙浩楠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口喘着粗气：“张局，我有些担心，我们这一次的绿城之行会不会和我们上一次是一样的结果？如果那样，我们还不如现在就放弃，省的丢人现眼！要不然……”

“浩南同志，请不要这样说。”电话那头，张卫华打断了孙浩楠的话：“其实，在来绿城之前我就有一种预感，这两件案子的背后隐藏着的问题绝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遇到的坎坷是可以预见的。但是，我们要坚定一个信心，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不会放弃，即便是遇到的阻力再大，也要查清这两个案子的来龙去脉，用法律还原案件真相，为无辜者伸冤平反。放心，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张卫华回到北京后就辞职为民，再也不会涉足官场！”

听完张卫华的话，孙浩楠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答应老首长，把赵学凯交给绿城省检察院纪检委的时间是明天上午10点钟。你和马局长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想尽千方百计让赵学凯交代。然后把他的笔录密封保存，如果绿城省检察院敷衍了事，对赵学凯轻描淡写的处理，我就要把这些材料交到中央政法委，找中央领导讨个说法！”电话里，张卫华一腔怒火，说话的口气充满了火药味。

“好的，我现在就去！张局，您自己保重，我走了！”说完话，张卫华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装到口袋里，然后快步走出了房间，向关押赵学凯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