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教内,赵景眠闲适的坐在书房,双目微阖,面前的桌案上是一张白白的画纸。
“影一,沧州可有传来消息?”赵景眠端坐在椅子上,全身的气息很低,若不是知道这书房中只有他,还真会以为他似如睡着了一般。
被叫到名字的影一自暗处现身,战立于赵景眠身旁,头颅微低,目不斜视的在心里酝酿了传来的消息,才开口说道。
“回主子,沧州那边传来消息,秦廉二人已经在沧州站稳了脚,轻易无人可动……而顾姑娘那边已经找到了言少卿,只是一直被人追杀,后来,她们四人便分为两路而行……只是顾姑娘与言少卿走了一条死路,无路可走,被众人围困而掉下悬崖……至今还未打探到其任何消息……”
影一恭敬的声音如复读机一般在安静的书房中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闭着双目的赵景眠在听到顾倾城二人掉下悬崖时蓦然睁开了,眼里迸发出犀利的光芒,不小心对上的人怕是会被吓得全身发抖,不敢与之对视!
顷刻之间,又在听到并未打探到二人消息时缓缓闭上。
影一把消息一一汇报着,适才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清楚的感觉到了是因为顾倾城这个名字。在看到赵景手势之后,不敢多想,瞬间从房间消失,仿佛书房中自始至终都只有赵景眠一人一般。
赵景眠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窗柩处传来了一丝动静。他睁开眼睛,看向窗柩,一只全身漆黑的飞鹰正停在窗沿上。
静坐片刻后,他才缓缓起身,往窗口走去,伸手抓起飞鹰,干净利落的取下绑在飞鹰腿上的竹筒,动作优雅的倒出里面的纸条,又把飞鹰放在窗柩处,不紧不慢的走回去坐好,才把手里的纸条展开,整个动作又熟悉又熟练的,似已经经历了无数次。
“梁已除,杨顺利上位……”纸条上赫然写着皇城中他精心安排下的结果。
赵景眠展开纸条,才发现是两张,他打开了第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皇城最近发生的事。
看完第一张纸条,赵景眠并未急着打开第二张纸条,而是又把眼睛合上。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盘算着他人的生死。
半晌后,就在他气息低得如睡着了一般时,那双如枯井般深邃不可见的眼睛却突然睁开。他优雅的拿起桌案上的另一张纸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纸上纷飞着安陵公主俊美娟秀的字体。
才片刻,赵景眠就把安陵公主精心写的情书给看完了,从容淡定的赵景眠无半点高兴与不悦,抬手拿过一张白宣纸,执笔,苍劲有力的字体瞬间出现在纸上飞舞着。
又过须臾,赵景眠的手方才停了下来,放下笔,任由空气将纸上的墨水晾干,才动手拿起,又看了看,才卷起。向还在窗柩上的飞鹰走去,把写好的纸张放入竹筒之中,盖好盖子,把它放飞。
看着越飞越远的细小身影,赵景眠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继续在窗柩前站了片刻,直到再也看不见飞鹰的身影,才抬起那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掌关上了窗门。
他在心中思索着第二张纸条上写着的事,宴会……自然是个相认的好机会,只是却不是现在这个宴会!
坐在桌案前,赵景眠抬手执起了才放下不久的笔,一手拉着修长的袖摆,拿着笔的另一手在一早就铺在桌案上的白宣纸上落下,手笔纷飞。
大约一炷香之后,赵景眠才停下手,静促片刻,方才放下笔。
他静立着,深邃不可见底的眼眸里此时倒映着画纸上笑容满面的人儿。
若顾倾城看到,便会大赞,果然是美人,没想到自己可以那么美……
画上的人就是顾倾城被绑架时,赵景眠画给他看的人,一样是巧笑嫣然的人,只是那头发此时变成了卷发,而不是第一次见到时的黑长直发。
赵景眠盯着桌案宣纸上的画像发呆,自从发觉了自己的心意后,他总是会想起那个说着他听不懂的莫名其妙话语的人……赵景眠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怕当真如苏步青所说的那般,对顾倾城动了心罢!“真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
“叩叩叩!,殿下,该用午饭了!”一个透露着遥远而沧桑的嗓音在书房门外响起,唤回了还在盯着画像发呆的赵景眠。
回过神来的他,不紧不慢的把桌案上的画像卷了起来,随手放在了那已经快装满画纸的青瓷盆中。
打开门,看向外面的天空,须臾后转头看着候在门外年龄已过花甲的老者身上,他抿了抿唇,然后轻轻启口!“李伯,让人准备一下,把饭菜送到何池的凉亭中,今天就在那里吃吧!”
赵景眠说完就抬脚走出书房,优雅从容的转身,双手拉着门扣,缓缓把门关上……
“对了,今儿去右阁把右护法请来一起用饭,就说我有事儿找他。”赵景眠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随后便径直朝着荷花亭子走去。
“是,殿下可还有其它吩咐?”老者微低头颅,与影一的姿态一般无二。
“就这些了,去罢!”
赵景眠背对着老者摆摆手后,把手拢进袖子里,悠闲的漫步着向荷花池凉亭走去。
赵景眠到了荷花池,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凉亭中,眺望着这偌大的荷花池。此时的荷花池中没有一朵花的痕迹,水面上早已枯萎了的荷叶还有未沉下水中的。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赵景眠才转过身,走到石凳子上坐下。
“坐。”赵景眠看着已到身前的苏步青,面色淡淡的道了一声。
“左护法竟还有闲情请我吃饭?”苏步青在赵景眠的对面坐下,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
“回教月余不见,吃顿饭又有何妨?”赵景眠眉头微挑,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赵景眠自然知道苏步青是因何而笑他。一回教中就被诬陷杀害了老教主,离开后回来更是被二长老等人逼得说不清道不明了。
“啪,啪!”赵景眠拍了拍手,片刻,就有人上菜了。
“你可知道曲静茱与顾倾城他们在一起的消息?”赵景眠见菜上得差不多了,便执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咀嚼着,动作优雅中带着一股皇家般的气势。
“什么?静茱她,她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苏步青惊讶的神情不似有假。
离开边戍城月余的他,又不得不在二长老的动作下防备的他,丝毫不敢联系曲静茱,就怕她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被二长老等人利用!
他思她如骨,却无人所知。
她又何尝不是念他而出来寻他的?
“没想到你还真能如此听话的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天下事儿,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不管了!”赵景眠凉薄的声音与话语从口中吐出,传入了苏步青的耳朵,使他身形一怔,神情有些恍惚。
半晌后,苏步青回过神来。心道:这样也好,至少能保证安全……
“你请我来,不会就是告诉我,静茱已离开边戍城的事罢!”苏步青定住了神,似叹了口气,不由得开口陈述道。
将茶盏轻声放下,赵景眠神色淡淡,忽略那让人觉得锋利的眉眼,倒也说不出的好看。
“自然不全是。”
苏步青也不着急了,执起桌案上放在一旁的碗筷,夹起面前的红烧鱼吃起了来。由于天气的关系,本是才上的菜,此时已经只有微热了。
这季节本就已开始冷了,若是普通人在这天气中晾那么几个小时,定会病得严重不已。
可对于有着超强内力的赵景眠二人来说,形同虚设。
一顿饭,苏步青不发问,赵景眠不主动说之中僵持着,在菜还未全冷下的情况下结束了,赵景眠唤来老者,示意他把这石桌上的饭菜收拾下去。
老者像是一早便知道赵景眠的意思,在他来时,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人。得到赵景眠的示意,他指挥着仆人手脚麻利的收拾着。
片刻后,收拾完的石桌上被老者放上了暖炉。
赵景眠执起暖炉上的茶壶,为赵景眠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方才端着石凳上品茶。
大冷天的在凉亭品茶,只怕只有他们二人罢!
“才接到的消息,顾倾城一行人被追杀,她……掉下悬崖了。”赵景眠嘴里说着事不关己的事,温温凉凉的语调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却让他对面一直担心着曲静茱的苏步青微变了脸色。
苏步青看着赵景眠锋利的眉眼,半晌后,他忽然大笑出声。
“哈哈,赵景眠,赵护法,没想到今儿还能听到如此有趣的消息,真是不枉我大冷天走这一遭啊。”苏步青大笑过后,用似笑非笑的语调调侃着赵景眠,真没想到,他那日的随口一说,如今才过多久,竟已然成真。
赵景眠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他什么话也不曾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