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九，公历是1月9日，这是个“长长久久”的日子，也是张华正式娶妻的日子。郭宁作为伴郎团的一员，和武臣男、马文涛很早就来到张华的家里。而唐坚由于是已婚人士，只得乖乖坐在酒店等待，不过，是麒麟大酒店。中国人行事讲究个良辰吉日，而这一天，选择在麒麟大酒店办婚礼的就有四家，再多，酒店就放不下了。

张华没有弟弟，郭宁又是这伴郎团里面最小的，所以就荣升为伴郎。虽然郭宁参加了一些同学的婚礼，但是都在市里，在县里，又有点不同。

郭宁听从张华的指示，今天没有开车，早上六点来到张华家，在一个拥挤的小院子里，地上歪七扭八扔着鼓风机，破旧的红毯，凌乱的拱门。婚庆公司的人把东西放下就匆忙离开，还得去拉音响。

郭宁穿着特意去买的西服，为了不抢风头，只花了很少的钱买了一件很素的。刚走进院里，张华的母亲掀开门帘的一角：“孩子，快进来，外面冷。”

郭宁笑盈盈的走进堂屋，张华母亲喊：“张华！起了么有？你的朋友来了！”

堂屋左右各通一间偏屋，张华穿着一条红裤衩，耷拉着拖鞋就从西屋探出脑袋：“快来！”

郭宁进屋，张华迅速又钻进了被窝。郭宁笑着说：“华哥，还不起？”

张华：“冻死我了，咋起？老人们有说法，必须得是伴郎伺候我穿，我自己不能动手。”

郭宁：“好家伙，我是伴郎还是牛郎？那就利索点，赶紧穿，先穿啥？”

张华：“不要着急，这不是我妈给你盛饭去了，先吃饭，这也是规矩。”

郭宁笑了：“规矩咋这么多，行！今天你是我的爷，一定伺候好啊！”

张华母亲端着两碗饭进来了，一碗递给了郭宁，是一碗蒸糕，象征着蒸蒸日上。另一碗给了张华，是满满一碗汤圆，取义是圆圆满满。张华皱着眉头：“妈，太多啊！”

张华母亲：“你老姨说的满满一碗，图个吉利，快吃吧。”

张华：“太多太多！根本吃不下，你不会换个小碗？”

张华母亲似乎觉得也说的通，端着碗出去换了个小碗，只可惜汤倒了不少，汤圆还是一个不落，足足九个。

张华：“妈呀！你也不怕吃着我？”说归说，张华吹了两口，还是狼吞虎咽的都吞了下去，郭宁虽然不喜欢吃糕，但今天这个日子，是不能有任何个人意见左右大局的。

吃过了汤圆，张华把碗往床头一放，招呼郭宁：“来来来！赶紧！”

郭宁：“呀！到嘴的鸭子能飞了？”

红背心，红秋衣，红秋裤挨个儿给张华套上，郭宁没经验，十分笨拙，张华也不懂配合，两人像是一对摔跤运动员扭在一起。在给张华穿袜子时，郭宁还问：“洗脚了吧，熏倒我可没人伺候啊！”

张华：“洗啦！洗啦！就差喷香水了！快点吧，我的爷，事儿多得了！”

郭宁给张华穿上袜子，从床脚拿起一对张华母亲亲手缝制的鞋垫，龙凤呈祥，塞进了皮鞋。然后从“老古董”衣柜里拿出西服。“哎呦我去！华哥，真舍得花啊！梦特娇啊！你这结了婚可得多穿几次啊，不然浪费。”

张华的声音似乎没那么兴奋：“媳妇给买的。”

郭宁：“这也是规矩？”

张华：“她们家是这么定的，我也是第一次结婚，我哪知道。”

张华没有打领带，因为他和郭宁都不会。穿戴整齐，出了堂屋，进了院，张华的父母还有几个叔叔伯伯都在等他。看见张华，张华的母亲眼泪夺眶而出，赶紧用沾满面粉的手去擦，却没想到越擦脸越花。

张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面巾纸，轻轻的擦拭母亲的脸：“不敢哭，妈，高兴事儿！”

张华的母亲摇摇头：“我就是高兴的。”

老张头不耐烦了：“好了好了！赶紧走，八点以前拜老祖了，赶紧出发！东西给他。”

一个叔叔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张华，那是一个鲜红的盘子，上面四个馒头，三个作为底座托着最上面一个，最上面的馒头上面贴着一张黄纸，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馒头中央还插着三根香。

老张头：“到了再点。”说罢就转身出了院子，院子外面一辆农用三轮车正等着他们。

郭宁：“华哥，这又是弄啥？”

张华：“上祖坟，拜先人。走吧。”

一行五个男人坐在拖拉机的斗子里，左晃晃，右摆摆，张华时刻盯着面前的馒头，生怕掉了。不吉利。

等到了田间地头，郭宁都快睡着了。

张华：“这也能睡着？你真是个人才！”

下了三轮车，老张头走到一座大大的土堆跟前，双手合掌，跪下去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头上还沾着土。扭头对张华说：“挨着，从大到小磕。”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给垫在地上。

张华面前一共有五个土包，大大小小，中间最大那个，后面还种了一颗杨树，树已经枝繁叶茂，想必是在庇佑这善良的一家。

张华端着盘子磕头，十分的不方便，刚磕了三个要起身，一个叔叔说道：“不用起来，孩儿，太老实啊！转个方向对着就行。”

张华听了照做，只是对着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土包，多说了句：“哥！我结婚了啊！”

老张头有些伤感：“说那干啥，他都知道，不用说。走，点着香，咱回。快去娶媳妇儿吧。”

张华把盘子恭敬的放在老祖坟前，用打火机点着，轻轻扇灭。几个人又坐上三轮车，这时太阳透过云层露出了脸，老张头对着温暖又不刺眼的太阳说：“你瞧，我说啥来，他们都知道，都保佑着你了。”

等回到院子里，除了婚庆公司的人在贴喜字，吹气球。武臣男和马文涛等几个人，也到了，有两个是张华的初中同学，郭宁从没见过。张华看了看这一屋子阵容，在院子里大吼一声：“走！接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