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三虽然也身为八里塘村委一员,可是他自己知道,唐玉全这些人也明白,这些帐,消费的人中可是没他徐老三多少,他可是难得才回村里一趟。说徐老三是个村幹部,可他自打上任以来,几乎就没怎么管过自己分内的事,他的工作绝大多数是唐玉秀帮他做的,说到底,他也就是个挂名的委员,若不是丁保华硬要他干这个计生专幹,他早拍拍屁股走人了,所以面对丁保华等人欠下的这笔烂账,徐老三纯粹是持以旁观者的态度,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想要看丁保华的笑话,是以唐玉全沮丧,丁保华震惊,他却没事人一般,该咋吃咋吃,该咋喝咋喝。
丁保华察觉到了徐老三大有袖手旁观之意,不禁把目光投向徐老三,还未等他发话,徐老三却率先先发制人,毫不客气地一句话就把丁保华尚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对不起,大哥,这事儿你可别看我,我吧虽说是村里的计生专幹,可你也知道,我根本纯属一个挂名的,你在村委办公室能见我几回啊?……还有啊,咱哥几个平时吃吃喝喝我掏腰包没问题,那是我愿意,可今儿个,这摊上了公家的事情,那咱可得凭良心说话了,这第一,你们这些所谓的什么招待上级我可是从来没参与过;这第二,我不是会计,这公款的着落自然是老唐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别想再打我的主意。”
徐老三摆出一副完全撇开的架势,差点儿没把唐玉全的鼻子给气歪:“徐老三,你这话说的叫啥话?!……噢,合着你不是八里塘的村幹部啊?!——我是会计不假,可这四五万难道是我一个人吃的?什么叫公款的着落是我的事?……”
丁保华听着这话尽管也有气,可徐老三说的也十分理直气壮,有理有据,他还真没理由或借口反驳徐老三,只好转对唐玉全说:“好了好了,不就四万多块钱吗?多大点事啊!——老唐,明儿你把这老娘们的狗肉帐给结了,别让这老娘们整得给咸亨酒店的老板投胎一样,一天到晚拿我们当孔乙己对待,一见面就少不完她的九个大钱!……”
“那好,那我可就明天去八里塘村委会拿钱了!……”
杨花脸上顷刻间满面春风起来,陪众人又喝了几杯,这时,楼下包间有客人喊着买单,杨花含笑说了句“失陪”便翩翩离去,临出门时,那双能勾魂夺魄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瞄着徐老三,见徐老三没有反应,也就悻悻作罢。丁保华几人坐了片刻,原就已经酒足饭饱,杨花这后来的两瓶红酒纯粹是多喝,因此原本就该离开的众人依次起身。
丁保华回过头,看着兀自呆坐发愣的唐玉全,叹了口气指了指桌子:“今天这一桌,与其是说这老娘们请客,不如说给我们抹了个零头!……老唐,既然已经要结账了,那就不要客气,能带走的尽量带,不能带走的也想法子带,咱可不能吃亏!……”
“哦!……好!——”
唐玉全顿时来了精神,看了看桌子,立马又要来几个方便盒,风卷残云一般把桌子上的剩菜一扫而光,甚至连一盆只剩下汤水的半盆鱼骨头也一股脑地倒入了方便袋里,满满腾腾打了十几包,分左右两手拎着。小琴和另一个服务员在一旁冷眼相看的同时不住鄙夷地暗自撇嘴,根本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俩人就这么看着唐玉全大包小包地装着。唐玉全便一瞪眼:“撇什么嘴?没……没见过人打包么?……”
“打包的见多了,但是您这样的可是头回见!”小琴也不客气地直接回应了一句,气的唐玉全眼睛瞪的更大了,指着小琴的手也有些哆嗦:“嘿,我说我这暴脾气,你这丫头片子,……算了,不和你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再给我拿两个方便袋过来,我把这桌子上的肉骨头收拾收拾!……”
于是,在楼上下其他买单散席的客人惊诧无语的目光中,唐玉全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心满意足地一路笑眯眯地离开了天泰大酒店。出了天泰大酒店,丁卫国接了个电话,先行告辞。石崇天因为早上上班忘了带几样东西,便借了徐老三的电驴子也先走一步。至于唐玉全,因为收获颇丰,车篮子里已经满载无法再装,只得把余下的袋子分开挂在自行车的两边车把上。徐老三摇摇头,对着唐玉全说:“我说老唐,咱这八里塘村幹部的脸全让你一个人他妈给丢尽了!——瞧瞧你打了多少包,你说你埋汰不埋汰?——要说你把那没吃完的鱼头打包吧那也算能说得过去,可你连他妈吃过的肉骨头都没落下,只差没把人家天泰大酒店的盘子跟筷子带走了,这可就有点磕碜了,你说你吧好歹你也是个村会计,大小是个官,你也长点出息行不行!……”
唐玉全不以为然,反倒是振振有词:“你说你的,我带我的,带回家大人孩娃也能沾点光不是,那不带不也是便宜了杨花嘛!……再说,我这不也是奉了领导的旨意嘛!……”
“呵呵呵,感情你带回家是喂人啊,我还以为你喂狗呢!”徐老三笑嘻嘻地,让丁保华、王天和二人忍俊不禁,哑然失笑。
“哎,徐老三,你还真说准了,我还真就是带回去喂人的!——徐老三,你们家凤儿也该饿了吧,我这就回去喂她!”
这一回,唐玉全倒没恼怒,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话,直接把徐老三给噎了个半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唐玉全走远了,徐老三才指着唐玉全的背影说:“你你你!——行,老唐,有你的,我记住了!……”丁保华便道:“行了,老三,你也就别埋汰老唐了,这货就那德行,他哪一回吃饭回去的时候空着手过?……”
由于离下午上班还有段时间,丁保华三人便不紧不慢地走起路来,顺便聊着些乱七八糟的闲话。聊着聊着,徐老三不觉又提起薛景堂。丁保华不禁皱起眉头:“老三,不是我说你,你小子也太……杯弓蛇影了吧,啥时候变得这样胆……胆小如鼠了?那薛景堂又不是啥像样的人物,一个穷教书的,你怕他个球?”徐老三讷讷的:“我……我这不是心虚觉着有愧薛景堂吗,不然我怕他干啥玩意?——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要是整出个啥事来,那我们可就有大麻烦了不是!……”
“就你他娘的稀松!”
丁保华心下已是大不耐烦,没好气地便跟徐老三瞪起眼。不知是酒劲过去了,还是他根本就没喝多,在门口吹了一会儿风,丁保华竟然酒意全无,说话也顺畅起来:“早知你是如此的没尿性,如此的熊包,我当初才懒得管你那点破事,活该你天天为金凤害相思病!……”顿了一下,丁保华又道:“行了行了,废话少说,时间还早,不如去老陆那泡一会,睡上一觉,有啥事要整的回头再说!——天和,你也一块去吧!”
王天和回所里也是无事可做,自然是一口答应。徐老三大方地说:“那好,那我们哥仨就一起去老陆那泡会,我请客。”丁保华听了抬眼看着徐老三,冷笑道:“多新鲜哪!——跟着你这个财神爷,难道你还好意思让我们哥俩掏腰包么?你不请客,难道要我跟天和请你?……要知道这可是为了你的破事我才去老陆那醒醒脑子!……切,真是!……”
“得了,算我说错话,大哥,你也别跟我这在抠字眼较真,兄弟我就一粗人,斗大字不识一筐,老三我自认没你文化高,不然你也当不上村里的一把手不是?……待会儿让老陆给你叫俩丫头好好捶棰按按,这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丁保华咕噜着,三人便直接上了天泰门口停着的王天和的警用专车,一车拉到老陆的兴隆浴场。老板陆兴隆不在,前台的领班见来了一辆警车,以为又是临检,正准备通知后边,王天和把手一挥,说了声不是临检只是顺便来洗个澡,接着丁保华和徐老三左右两边同时打开车门下了车,那领班见车上下来的不是片警,又只有这么一辆车,惴惴的心这才安定下来,赶紧命人开了个雅间亲自带了过去。待领班退出之后,徐老三笑道:“哎妈呀,感情二哥这身皮还真能够吓人的!——可是你别说,还真他妈管用,瞧把人家这小领班给吓得,小丫头脸都白了!……”
徐老三这话不知是损还是夸,反正王天和听着是十分的别扭,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说辞来对付徐老三,只得乾笑一声,不予理会。蒸完桑拿,徐老三叫了几瓶饮料,又找来几个按摩小姐,把三人服侍了一个全套。完事之后,徐老三付了小费,打发走按摩小姐,这边刚一走人,丁保华便训斥起徐老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