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信号，往往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更迭。
今天是李善意上任的第二周，当大家把库房收拾妥当，安心的准备迎接这一天时，唐坚接到了科长的电话。
当唐坚把电话放下，武臣男问他：“咋了？”
唐坚说：“有个新厂家要送货，让我看着点，叫鑫泰达。”
郭宁忍不住插嘴：“师父，你发现没有，和咱们矿打交道的企业十有八九名字里不是有个‘鑫’，就是有个‘金’。”
武臣男：“正常！正常！什么人迷信？第一是当官的，第二就是做生意的，第三是。。。第三是啥来着？老唐，你给总结的。”
唐坚：“穷人。”
武臣男：“对！第三是穷人。”
郭宁：“为啥穷人还迷信。”
唐坚：“因为当一个人无法依靠自身的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自然就会相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也是一种上进。只不过没有看清现实罢了，误入歧途的反而多。”
武臣男：“你看，又开始装逼。咱就说这些做生意的，郭宁没去过市里的宝华市场吧？”
郭宁：“没去过。听说过，挺大的，都是卖工业用品的。”
武臣男：“柴科长当年带我去考察过一次，那里面有些大的店铺，收银台都摆着什么金蟾或者玉白菜知道吧？那都是普通的，好一点你就会发现，那些底座都有个小装置，就和旋转火锅一样，都有流水。因为按照他们的说法，水代表财。”
郭宁经武臣男一点拨，倒是想起了平时去的那些饭店，很多门口都做些假山流水，或者水车，原来是这个缘由。
武臣男：“看看李科长啥意思，有机会的话带你去市场转转。那市场就是为咱们梅城市周围大大小小几十座煤矿开的，这些年可赚了不少。”
正说着，一辆五菱之光面包车缓缓开到了库房门口，从副驾驶下来一个小姑娘，看样子二十出头，扎一个马尾辫，脸上涂着淡淡的脂粉。
唐坚主动站起来，拍了一下郭宁的肩膀。郭宁知道，师父每当要教他点货物的常识，都会带上他验收货物。
小姑娘看着两个人向自己走来，还有些拘谨，把手里的单子双手捧出。
唐坚：“送的什么？”
小姑娘不敢看唐坚的眼睛，低着头对着唐坚的裤子说：“一些小工具。”
唐坚：“怎么称呼？”
小姑娘依旧低着头：“叫我小郭就行。”
唐坚：“噢，你俩本家。不是亲戚吧？”
小姑娘这才抬起头，看着唐坚身旁的郭宁：“你也姓郭？”
郭宁：“嗯，不过我确定咱俩不是亲戚，我家亲戚我都见过，没这么漂亮的。”
小姑娘又低下了头，这次是因为害羞。
唐坚一脚蹬向了郭宁的屁股：“一天到晚油嘴滑舌，学什么不好学老武那一套。”
唐坚看司机打开了后盖，一箱一箱的改锥、钢丝钳、扳手静静地躺在那里。唐坚回头看着郭宁：“你先验，我看你咋弄。”
郭宁先随手拿了一个钢丝钳，钢丝钳包装很完整，放在硬纸板和塑料壳之间，小郭熟练的抽掉纸板，看牌子，是“铁牛”。“师父，没听过这个牌子，咱们不是用的长城吗？”
唐坚：“你先验，合不合格你给句话。”
郭宁拿着钢丝钳试着用了一下，发现手柄质地挺柔和，钳头完整，齿口、刀口都还算锋利。眼色看着也是光鲜亮丽的感觉。“师父，应该能行啊。”
唐坚把单子还给小郭姑娘，自己走过去接过了郭宁手里的钢丝钳，也像郭宁那样仔细端详了一遍，然后又拿出一把新的。接着，唐坚一手一把钢丝钳，两把钢丝钳的钳头狠狠的碰撞了一下。再看，却发现各打出一个小凹痕。
唐坚指着凹痕让郭宁看。郭宁都没来得及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唐坚一手握紧一个手柄，同时用力向外一拉，手柄居然慢慢的弯曲了，弯的就像是老人缺钙的脊柱。
唐坚把钢丝钳扔到了小郭姑娘的脚边：“你看你送的这是什么。”然后看着郭宁：“你啊，慢慢学吧。”
小姑娘弯腰捡起地上那扭曲的钢丝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也十分着急，不然她的嘴唇不会紧紧闭住，看不到一点血色。
唐坚：“你就是个跑腿的，我也不难为你，让你们老板过来一趟。”
小郭姑娘跑到了面包车后，把钢丝钳扔进了箱子就拿出电话。不一会儿走过来对唐坚说：“他一会儿就过来，哥您稍等一下好吧。”
唐坚：“那就等他来了你叫我，我还有事。”留下小郭姑娘和司机对着几个大箱子发呆。
回到库房里面，武臣男对于透过窗户看到的那个钢丝钳毫无兴趣，倒是对小郭姑娘有兴趣：“老唐，多大了？”
唐坚一屁股坐进椅子：“你不会自己去问。我都当爹的人了为你耍流氓合适？”
武臣男：“开个玩笑。什么来头？”
唐坚招手，武臣男靠过来，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科长说是检察院的关系，这次柴科长的事，对方帮了忙，作为条件，人家要送货，做点买卖。”
武臣男：“那你这，不是驳了人家的面子，下不来台咋办？”
唐坚：“爱咋办咋办！谁挣钱跟我没关系，但是从我手里过，不能有这残次品。”
武臣男：“你当心科长找你谈话。”
唐坚：“谈就谈呗，我挣个卖白菜的钱不去操那卖白粉的心。”
不一会儿，李善意和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唐坚和武臣男，小郭一起出来迎接。
李善意拿起那把扭曲的钢丝钳看了看，然后自己又重新挑了一把，照着那个样子用力一扭，果然，也弯了。“郭总，这不合适吧？”
那位戴着墨镜的郭总赶紧把墨镜摘下，原来墨镜下隐藏的是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睛：“李科长，这都怪我，我们也没经验，啥也不说了，全部退！您看您这原来用的是什么，给我个样品，我按您这里的标准进货。”
唐坚轻轻拍了一下郭宁，郭宁转身进了库房，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钢丝钳，递给了李善意。
李善意接过来，还是一样的动作，只不过还加大了力气，发现钢丝钳还是完好如初，就像是在嘲讽人的不自量力。
李善意看着郭总：“要不您试试，对比对比。”
郭总笑了：“不用了，李科长，我这就回去，下午再过来。”
然后郭总带着他的人钻进了面包车，一溜烟的不见了。
唐坚走到李善意身边：“科长，我没别的意思。”
李善意看着唐坚：“唉，做得对，就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