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佳丽听钱兴国喊王虎友为王忽悠，笑了。说：“我对这个王虎友倒挺感兴趣的，他具体是什么情况，能给我们讲讲吗？”

钱兴国说：“这个人经历也复杂呢。年轻时候是个氧弧焊焊工，一手的好手艺，收了不少徒弟。后来嫌干活累，不做了。开过渔具厂，可是别人给他加工渔钩，他不给工钱，老是吵架打架。还到外地办过厂，也是失败。”

“后来王虎友见收的徒弟，都混的不错；有的做了车间主任，有的自己开厂，最差的也是技术骨干。他心里失衡，就去放水，结果放水又被人卷了钱跑路。几重打击，这王虎友神经就有点不正常了。这人虚荣心非常强，死要面子，到哪里都吹牛，说自己是大老板，做着六个亿的工程。牛吹多了，别人识破他了，都不相信他。结果他自己相信自己了，真当自己是大老板了，走到哪里都分软中华烟。其实烟也是欠来的，没给钱呢。有时候酒一喝，就胡吹自己怎么怎么发财。家人见他不对劲，就送他去医院检查，查出来是精神分裂症！平时不发病，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发起病来，不停地吹牛，烦都能把你烦死！”

杨佳丽说：“那他家人怎么不送他去治疗呢？”

钱兴国说：“去治疗过一次，送到精神病院，他还是不停地吹牛。给他治病的医生都嫌烦，结果把他绑起来，他还是说个不停。最后医生气得把盐塞进他嘴里，他才不说了。”

听完我有些同情钱兴国，说：“那你和这种人住在一起，也难为你了。你平时吃饭怎么解决呢？他烧饭给你吃吗？”

钱兴国说：“他会烧饭，但是脑子不正常，有一顿没一顿的。有时候一出去好几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是他烧饭，跟他一起吃饭也要听他吹牛，说个不停。我一气之下干脆不吃他的，自己叫盒饭吃。打电话让外卖送上门，不要我出门，省得遇见熟人暴露自己。”

我看看桌上两个白色塑料盒，问钱兴国：“这就是你叫的外卖吧？今晚吃了吗？”

钱兴国点点头，说吃过了。

我拿起桌上盒饭盒子打开看看，一个盒子装着一盒饭，一个盒子还有吃剩下的一半菜。

我问钱兴国：“你怎么吃剩下一半菜呢，菜不合口味吗？还有一盒饭没吃，你到底吃了没有？”

钱兴国点点头：“真的吃过了。我现在叫一个盒饭，要吃两顿；菜吃一半，留一半下顿再吃。饭是双份，给送盒饭的多加一块钱，要两盒饭。留一盒饭和半盒菜明天再吃！”

我听了眼圈红了，差点眼泪掉下来。钱兴国平时过的什么日子？现在一份盒饭要分两顿吃，真是山穷水尽了！

我知道他没钱了。掏掏口袋，拿出五百块钱塞到钱兴国手上，说：“我今天没有准备，这五百块你先拿着吃饭，过阵子我再给你。你吃得好一点，保重身体。你还要买降糖药吃吧？这也需要钱！”

杨佳丽一看，也掏出皮夹，拿出五百块，塞给二师兄。说：“我也出五百，你先花一阵子，身体要紧，该吃药的还得吃！”

钱兴国眼圈红了，把钱收进兜里，说：“我就不说客套的话了，实在是没钱了。没想到我混到这个地步，唉！”

杨佳丽见他难受，就转移话题，说：“听王虎友说，你离婚了，是真的吗？”

钱兴国点点头：“这事不假。但是，我是假离婚，为了保住房子！我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不离婚房子会被拍卖，保不住。我跟老婆协议离婚，房子儿子都归她，这样起码我老婆孩子还有个住的地方。不过也不怕你们笑话，我离不离婚，其实是一样的！老婆早就不让我碰她，平时也不关心我，儿子对我也没个好口气。所以我宁可在外面吃饭喝酒，也不愿意回家看她们脸色！”

我心想，你二师兄平时在外面沾花惹草，怎能怪家人对你不好？但是看看二师兄现在一副憔悴的样子，这话不忍说出口，往人伤口上撒盐。

我说：“你瘦了许多，还是先买点好吃的，把身体养好。欠债的事，等你姐姐回来再说，她会帮你的！”

钱兴国说：“难说，姐姐对我倒是没得说，一直疼我。但是大额的钱都控制在姐夫陈成龙手上，不知道他肯不肯拉我一把？我外面一共欠了二百万呢，不是小数目！”

我吓一跳，问他：“你怎么欠了这么多？

钱兴国说：“单我给别人担保的，就有一百多万了。被边迩姤卷走五十万，是借的我三叔的。还欠王主席十万，欠苏扬生十万。还有些人也借钱给我，你们不认识，七七八八加起来，恐怕不止二百万呢！”

我无语了，这么多钱，我也帮不上他。

杨佳丽说：“外面不是也有人欠你钱么？赶紧让张三收啊？”

钱兴国点点头：“已经让他收了。但是人心真坏，有的人听说我出事了，不但不主动还我钱，还以种种理由拖。想不还钱了，看我笑话。当初问我借钱的时候，把我当大爷，请吃请喝，送烟送酒。现在的人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不过庄文你放心，我想尽一切办法，也会把你担保的十万还给王主席，不让你背黑锅。你拿死工资的，也不容易！”

我心里一阵感动，说：“我要谢谢你了。你出事这几天，我也是寝食不安，怕我老婆知道为你担保跟我闹。她脾气又急，弄不好能把孩子弄流产了。现在我遇到你本人，你当面承诺我，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王虎友进来了，见了我们一惊，说：“咦，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我说：“我们俩有事路过这里，刚好看到钱兴国，就进来说几句话。”

钱兴国看看王虎友，怕他和我们纠缠不清。于是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有情况电话联系。对了我换新号码了，我记得你手机号，我现在打你手机，你把号码存一下。”

我点点头，钱兴国拿出手机打了我电话，打响了随即挂掉。然后亲自送我们到门口，钱兴国说：“我就不远送了，怕遇见熟人，你们一路走好！”

我紧紧地握了握钱兴国手，说：“保重！”

我跟杨佳丽拿车，一起往回骑。

路上，杨佳丽对我说：“二师兄看上去也挺可怜的，这放水真是害人不浅！好在我立场坚定，一直不放水，不然可能下场也和二师兄差不多！”

我说：“是啊，我一时心软，给二师兄担保了十万，弄得提心吊胆地，唉！好在二师兄够意思，答应还这笔钱，要不然，我也被害惨了！”

骑着骑着，杨佳丽和我分手了，从另一条路回家去了。

我骑车回家，把钱兴国的事告诉老婆。老婆非常吃惊，说：“二师兄怎么混成这样了？真是可怜，过几天你再去看他一下，送一千块钱给他！”

我点头称是，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是苏扬生打来的。我接通电话，按了免提，让老婆一起听。

苏扬生说：“庄老师，有钱兴国的消息了吗？我都急死了。”

我说：“钱兴国外面欠了很多债，为别人担保的，现在银行找他还钱。他已经资不抵债，破产了，现在躲起来了，没有钱还债。”

苏扬生非常聪明，随即说：“听你的口气，你已经知道他的下落，和他见过面了？不然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只好说：“刚刚找到他了，他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好，几乎是身无分文。你就是见到他也没用，打他一顿也打不出钱来，他现在是淌血不淌钱。”

苏扬生急道：“我不想打他，大家朋友一场，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找他的。”

我说：“你怎么了，急用钱么？”

苏扬生说：“是啊，上回我和你下乡去调查污染企业的事你还记得么？”

我说：“记得呢，时间不长。”

苏扬生道：“上次多亏你提醒，可以就地建一个污水处理厂。我向总公司汇报了，总公司也同意了。建个股份有限公司，我们公司出大头，清涟乡也出一点，各家污染企业也出一点，这事就成了！总公司跟我说，准备让我做这个厂长。但是既然是股份公司，我这厂长也应该认购些股份，我起码要拿出十万。你也知道，我刚和小琳订婚，又是买房子又是装修。钱兴国不还我钱，我上哪儿弄十万块去？唉！”

我说：“是这样啊，你也别着急。钱兴国跟我说了，等他姐姐从外地回来就有钱了，估计他会还你的。十万不是大数目，他若不还，日后不好相见。”

苏扬生又叹口气：“好吧，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

第二天上班，我总感觉背后有张眼睛盯着我，可是回头又看不见人。下班后也有这种感觉。

晚上到家，我告诉老婆，怀疑有人跟踪我！

老婆杨婷婷笑道：“谁吃饱了没事干跟着你？跟着你干嘛？你有钱啊还是有权啊？还是长得特别帅啊？省省吧！”

我无语了，过了两天还是有这种感觉。于是这天我上班告诉了杨佳丽，杨佳丽说：“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我摇摇头：“我整天地上班、下班，怎么会得罪人？再说我和同事又没有矛盾，跟学生就是上课接触，也没什么冲突，我能得罪谁呢？”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我一接通，是张三打来的！

张三问我：“庄老师，你现在在学校吗？有没有空？”

我说：“在办公室呢，刚刚下课了，没什么事。”

张三说：“好的，你现在到学校门口来一趟。我筹齐了十万块钱，钱老大让我送给你，让你还给王主席，把借条给拿回来。”

我喜出望外，说：“好的，我立刻就去学校门口等你！”

到了学校大门口，我估计张三还在路上，赶紧走到校门对面烟酒店买了两包软中华，准备酬谢张三。

走回到学校门口，功夫不大，张三骑着摩托车过来了。他下车把我引到路边的树后面，塞给我一个纸包，说：“你数一数，十万！”

我接过来说：“不用数了，我还信不过你嘛？”

张三说：“还是数数吧，十万不是小数目！”

我塞给张三两包软中华，说：“辛苦你了，你先抽烟，我数一下很快就好。”

张三也不辞让，拆开烟抽了起来。我打开纸包，很快地数，也数了好一会儿。

张三看我数完，说：“钱老大关照我，让你把钱还给王主席，记得把借条拿回来，别忘了这事！”

我连连答应，张三跨上摩托车走了。

我赶紧回到办公室，对杨佳丽说：“我现在没课了，有个急事要出去下。王主任要是问起，你帮我说一声！”

杨佳丽点头答应，我走到停车棚，拿上自己的电动车，骑到水上乐园。

到了水上乐园，门卫不让我进去，要我买票。于是我走到售票窗口，一眼看见小琳，我问她：“小琳，王主席在里面吗？”

小琳笑笑：“巧了，刚进去不久，你找他什么事？”

我说：“有点私事。他既然在，我也不买票进去了，我打电话给他吧。”

说完我走到僻静处，打电话给王主席，告知来意。王主席让我在门口等，他马上就到。

等了没多久，王主席笑呵呵地走出来了。我连忙迎上去，把钱交给王主席，请他数一数。

王主席笑笑：“你肯定数过了才给我的，怎么会错？我就不数了，借条我带来了，你拿去给钱兴国。恭喜你啊，一件麻烦事解决了，呵呵。我劝你老弟两句，你社会经验不深，以后不要多事了。呵呵，我这十万块钱是看在你面上才借给他的呢！”

我连忙掏出中华烟，跟王主席打招呼，道谢。

告别了王主席，我心里非常高兴，无比的轻松！

我骑车经过售票窗口，想跟小琳告个别，一眼看见苏扬生站在售票窗口，正和小琳说话。

我骑过去笑道：“苏经理，来慰问老婆呀？”

苏扬生笑笑：“是啊，小琳怀孕了，她现在是大熊猫，我一有空就过来陪她。呵呵，你来有什么事的？”

我留了个心眼，说：“找王主席问点事情的，你忙吧，我先走了。”

骑车回学校的路上，我就猜疑，会不会是苏扬生跟踪我？我怎么老觉得背后有双眼睛？转念一想，小琳在水上乐园工作，苏扬生去看老婆再正常不过，看来我多疑了！

傍晚下班回到家，我开始做饭。没一会老婆也到家了，我把还钱给王主席的事告诉老婆。

杨婷婷非常高兴，说：“好啊，看来二师兄还是有能力的。这种情况下还给王主席十万块，不容易呢！对了，他怎么让你去还钱呢？”

我没敢告诉老婆给二师兄担保的事，我说：“二师兄现在外面有不少人找他要债，他躲起来了，不方便出面。他信得过我，才请我去还钱。现在二师兄的借条在我这里呢，我想晚上吃过饭去看他一下，把借条送给他；顺便再给他一千块钱花花，你看如何？”

杨婷婷点点头，说：“人在难中想好友，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看望他一下。除了送一千块钱给他，你路上再买点卤菜给他送去，再带瓶酒给他，改善伙食；上回你告诉我二师兄一个盒饭分两顿吃，我差点眼泪都掉出来，太可怜了！朋友一场，你应该对他好点，二师兄平时待你也不薄！”

我点头称是，我说：“上回我是和杨佳丽一起去的，你看这次要不要叫上杨佳丽？”

老婆说：“我看，就别喊她了。杨佳丽和二师兄交情一般，上回你们一起去，杨佳丽也给了五百钱兴国。这次你再送一千去，杨佳丽是给钱呢，还是不给？去了反而尴尬，就不要喊她了。当然如果你想念杨佳丽了，我也不反对你叫她一起去！”

我笑道：“我什么时候想她了？又考验我！那我就自己去吧，你吃晚饭吧，吃完了你休息，碗等我回来再洗！”

我心里有事，草草地吃完晚饭，骑车出门。

路上经过熟食摊，我买了些猪头肉、牛肉、猪耳朵、油炸花生米带给二师兄。 经过烟酒店的时候又买了条玉溪，买了瓶五粮醇，让二师兄将就着吃喝吧。

一路上我又觉得后面有双眼睛盯着我，回头看，又没有人！

我一直骑到清风茶餐厅后面的桥上。到了桥上我故意停下一会，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结果没看见什么熟人，只有一辆摩托车从巷子里探出头，又停下了，没看清是谁骑的。

我一直骑到王虎友家门口，看看门开着。我把车停在路边上，拿着东西走了进去！

到了院子里，从窗口一看，二师兄还是坐在床边上，呆呆地看电视。

我从房门走进去，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笑道：“二师兄，我来看你了！”

钱兴国一愣，随即脸上堆笑，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钱还给王主席啦？借条拿到了没有？”

我从口袋里掏出借条，递给二师兄。又说：“我带了些卤菜来，你将就着吃吧。还有瓶酒，一条玉溪烟，你留着抽，呵呵。”

我正准备再拿一千块钱给二师兄，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后面响起：“好啊！钱兴国！你躲在这里，找得我好苦！”

我们俩都下了一跳，我转身一看，竟然是苏扬生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