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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逃跑

2017-09-15发布 3516字

我被作为杀害张永刚和陈玉君的嫌疑凶手关进了基地的羁押室。

但在对我进行审讯之后,孙里浪却并不认为我就是那个凶手。他对王民纯站长说:“这小孩的身体的确也够健壮,反应也够敏捷,也曾经在日本生活了几年,貌似十分符合之前我们分析推断出的凶手的特征。但我刚才审讯他时,发现他的心理还远不够职业杀手的稳定自如,力量也差得较远,而且从他的眼睛所表现出来的悲伤绝不是故意伪装出来的------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尤其是一个17岁的小孩。所以,他不应该是杀害那两个学员的职业杀手-----真凶另有其人。另外,在那棵大树下面的地上,除去被害的女学员,柳絮飞和我们几个军统特工留下的脚印之外,现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脚印。还有,这个女学员的真正死因是毒药----她是被人先用氰化钠毒死后才被人虐尸的。这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王民纯站长叹了口气道:“的确是越来越复杂了!”

可惜我当时并不知道孙里浪和王民纯站长的对话,并不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认定我就是真凶,否则我就不会从基地逃跑了。

当天晚上我被关在了基地的羁押室里,在一片漆黑中,我满腹疑虑、百思不解,忧伤悲愤、一夜无眠。一直到深夜3点,仍然全无睡意。我的脑子里满是张永刚和陈玉君那血淋淋的身体,我的情绪也逐渐从恐怖变成了愤怒。

就在我暗自咬牙握拳发誓一定要找出真凶为张永刚和陈玉君报仇时,羁押室的门竟然被人轻轻打开了。一个浑身黑衣黑裤用黑布包着头,只露着两个眼睛的人闪了进来。

在我一脸惊诧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时,这个黑衣人一把抓住我的手同时对我说了声:“快跟我走!”

我来不及多想,毕竟逃命要紧,我立即就跟着这个黑衣人迅速逃出了羁押室。在羁押室的门口处还躺着一个人,这个人应该是基地负责看守我的人。我望了这个人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我隐约发现他就是那个当时在大树下和李自力组长一起把我压在地上的那个军统特工。不过这时他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因为他的胸口处插着一把尖刀。

我跟随着黑衣人翻过基地的围墙,顺着基地后面的斜坡往下跑。当我们跑到山脚下时,天已经开始微微亮了。这时,那个黑衣人停下来对我说:“我知道你是被人冤枉的,所以我要救你。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好自为之吧。如果以后的确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可以去找这个地方。”

说完,这个黑衣人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只有地址但没有人名的名片交给我。

我无比感激地伸出双手接过了这张名片,同时望着他的眼睛问道:“恩人!你是谁?”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我的话,他只是对我挥了挥手然后就转身迅速离开了。

我不知道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不过我始终觉得我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么一双眼睛的。

接下来,我突然不知道我到底该往哪里走,到哪里才能够逃脱军统特工的追捕,什么时候才能洗清我的冤屈。

但我知道至少我必须得离开这里,并且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我慌乱地往那些偏僻的地方走。

我一边走一边流泪,这11天的经历真是恍然如梦。11天之前,我还是一个投笔从戎参军杀敌报效国家的热血青年,但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个杀人嫌犯、军统逃兵。10天前,我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以及红颜知己一起来到军统训练基地接受培训准备为国效力,现在他们两人都已经惨遭虐杀只剩下了我独自一人,而我却被怀疑正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我有国难投、有家难回。天地之大,却不知道路在何方,何处才是我柳絮飞的安身之地?

整个上午,我都在懵懵懂懂漫无目的地急急行走,目的只有一个------逃离培训基地、逃离赣县。

到中午的时候,我终于走出了赣县的地界。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往南昌方向行走,一直在往我家的方向走。就在我六神无主、形同呆痴的时候,其实在我的心中、在我的灵魂深处一直有一个方向在指引着我、在招唤着我-----那就是我之前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过的家。

那里不仅是我身体的栖息地,也是我精神的家园!那里有我的至亲、我的思念、我的牵挂!

我突然强烈地意识到,我必须回去,必须回到我的家里去!即使前面有刀山火海,即使我真的会死去,我也一定要先见到我的母亲、我的父亲还有我那可爱的妹妹。

我在一条小溪旁停下,掬着溪水洗了一把脸,然后让自己逐渐平静了下来。之后我想,这样一直走下去绝不是办法,要回家、回南昌一定得借助交通工具才行。回想起以前我和张永刚一起爬飞车的经历,我就决定到公路边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一辆开往南昌的车。

我的运气还不坏,最后,我爬上了一辆开往南昌的运煤车。大约下午3点左右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南昌。

我抓了一把煤灰在脸上抹了一把,又在一个垃圾堆里检了一顶破毡帽戴在头上。然后就低着头往我的家走。

在我经过我的母校-----江西国立一中的时候,我看见一群人正围在学校门口处的告示牌前。当时我也有些好奇,想知道学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就走过去挤进人群也去看告示牌上的告示。

告示牌上贴着一张国民政府处决战时通敌罪犯的告示书以及被处决罪犯的相片。我只往告示书上看了一眼便昏了过去------那个被国民政府以战时通敌罪处决的罪犯就是我的父亲柳轩庭!

当我醒过来时,我发现我睡在张永刚的家里的床上,张永刚的母亲和他的弟弟正在床边看着我。

我把我的手指放入口中用力咬下去,痛!看来我并没有在梦中。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的确已经失去了我的父亲!尽管我奔波了一整天并且粒米未进,但我却毫无食欲-----丧父之痛让我痛不欲生。

张永刚的母亲轻轻拍着我的背说:“孩子,别太难过!先吃点东西吧。你现在太虚弱了。”

我一把紧紧抱住张永刚的母亲“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之后,张永刚的母亲才慢慢告诉了我家所遭受的更大的不幸。

就在三天前,我父亲被几个军统特工抓进了南昌江西国民省政府,原因是我父亲卖给国民革命军的药品是假药,既不能止血,也不能消炎镇痛,在一些止血药里还检查出了有毒成分。而这些药品全部都是我父亲从日本进口的。虽然我父亲当时坚称自己是被人冤枉的。但在第二天,我父亲就被南昌江西省国民政府以战时通敌罪处决。我母亲也在当天服毒自杀,而我妹妹从此一直下落不明。

那是民国27年的9月12日,那是一个我必须终身铭记的日子。在这一天里,我失去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还有我那可爱的妹妹!从此我家破人亡、成为了无父无母、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儿。

七、走投无路

那天,当我昏倒在学校的告示牌前时,张永刚的父亲正好途经那里。虽然当时我一脸黑污形同乞丐,但张永刚的父亲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毕竟他一直看着我长大。

张永刚的父亲立刻就把我带回了家。

待我的情绪稍为平息下来之后,张永刚的母亲就问我:“絮飞,你不是和我们永刚一起参军去了嘛,怎么又跑回南昌了?”------儿子永远是母亲最大的牵挂!

看来张永刚的父母还并不知道张永刚已经被害的情况。我只好对她母亲撒谎说张永刚在部队很好,正努力学习军事准备报效国家。

看得出来,张永刚的母亲对我的回答是非常满意的,只是鉴于我目前的不幸和悲痛,她没有做出任何高兴的表情。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里的人民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和死亡!不知道每天都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多少人流离失所!

我在张永刚的家里只住了一天,然后就执意要离开去广州投奔我的外公外婆和舅舅。因为我知道军统的特工一定会很快找到这里的,在这里我既不安全也会连累上张永刚一家的。

张永刚的父母挽留不住,就给了我一些钱,并且反复吩咐我如果遇到什么难处时可以随时回来找他们。

张永刚的母亲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絮飞,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

我潸然泪下----为这人世间的善良和温情!

和善良的张永刚一家挥泪而别后,我就登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

我的舅舅和我父亲一样,也曾经在日本留学,并且我舅舅还娶了一个日本女人做老婆。他在广州办了一家棉沙厂,我的外公外婆和舅舅一家也都住在这个工厂里的。

当我第二天赶到我外公外婆和舅舅的工厂也就是他们的家时,我顿时如遭雷击。我舅舅的工厂也就是我外公外婆和舅舅他们的家正变成了一片火海!

听旁边看热闹的人说我舅舅因为做汉奸通敌昨天已经被军统特务处决,今天,就在刚才,我外公外婆和我的那个日本舅娘山口美佳子一家三口在工厂内点火自焚了。而我的那个表弟也是下落不明。

我跪在我舅舅仍然熊熊燃烧着的工厂门外放声大哭。

我为我的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娘哭,我也为我自己哭-----这个世界上所有最爱我的人都在这几天离开了我!抛弃了我!

我该怎么办啊!

我哭累了,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头上高高的蓝蓝的天,我突然觉得那些慢慢移动着的朵朵白云就是我的父亲母亲、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娘,他们正在天上对着我微笑、对我招手呢!

那一刻,我想到了自杀!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终于理解了那些因为失去至爱亲人而痛不欲生而希望放弃自己生命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