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乔牧出门上班,施奕在家给一个技术组新编的程序捉Bug,一直工作到中午,乔牧打来电话,问她吃什么当午饭,施奕看了一眼表,才发现已到饭点儿,却觉得两眼酸涩没有食欲,便懒洋洋的说:“不饿,大概是早饭吃多了,我一会儿吃个水果算了,晚上再好好吃。”
乔牧皱了下眉,说道:“你呀,是不是一直在用电脑?歇一会儿吧,好不容易长上点儿肉,没三天就饿回去了。我一会儿给你订快餐,你等着吃吧,乖乖的,不然我回家看着你吃!”
“好吧好吧,我听你的!你好好工作!”施奕一边微笑一边保存程序,合上电脑,是应该休息了,工作本也不急,这会儿休息一下眼睛也好。
她伸了一个懒腰,站到窗边吹风看风景,那些熟悉的景致在她眼中仍很美丽,芳草翩芊,绿意盎然,缓解了眼睛的疲劳。很快外卖送到,她打开餐盒一看,肉、菜、汤齐全,菜色搭配都是她喜欢的,看着内容丰盛的餐盒,她感到了来自他的浓浓的爱意。虽然不饿,却也有了食欲,她努力吃光了这份快餐,不舍得扔掉一点。
吃饱了饭,她心中正是柔软,就颇想晚上亲手给乔牧做点儿什么,表达一下她的情意,做点儿什么呢?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征服他的胃嘛!不过自己这么家常的手艺,实在是拿不出手……那就投机取巧吧!施奕灵机一动一拍手,Wagyu Sirloin和牛西冷牛排,品质保证不会出错!
吃牛排的话,要配意面和沙拉,这是可以自己做的,炒好酱汁就算大功告成,她到厨房看了一下现有的水果和蔬菜,完全可以搭配出一道沙拉,意面也还有,煮一下就好,嗯!她突然情绪高涨一点头,打算出门去买牛排!
因为心情好,所以施奕对镜化了一点淡妆,又换了一身精致的名牌套装,外罩风衣,立即精英范儿十足,洒脱却内敛,精致却气场飞扬。她出门上车,一路直奔法拉盛中心大街,买牛排去也!
今天的天气极好,阳光与微风的组合永远那么称人心意,施奕开启天窗,让风在车内盘旋,带着她的秀发飞扬。她的车飞驰在公路上,直到进入法拉盛地区才降下车速,一路飞车让她的心也跟着激荡起来。单手打轮拐上了王子街,这里有一家品质极高的牛排店,出售世界知名品牌的半成品牛排。
她一路悠闲的打量着左右,寻找那家牛排店,前方一个背影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乔牧吗?她对他的体型了如指掌,一眼便认了出来。但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她放慢了车速,看见乔牧带着那个女人进了路边一家幽静的咖啡馆。施奕随即靠边停车,她想她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如此的偶遇实在是巧。刚要下车,她又心念一动,是不是不太方便呢?这会不会是他们组的工作?如果贸然过去,也不太合适。
略一犹豫,她拿出手机拨了过去。清脆的铃音响了几声,乔牧接起了电话:“喂?施奕,怎么了?有事吗?”不知为什么,施奕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紧张。她的心猛的跳了两下,觉得手心有些发麻,要出汗。“乔牧,你在哪儿呢?”她轻声问,语调和平常一样,甚至竟带着一点儿笑意。
“我在健身房,怎么,想我了?”他的声音传到施奕耳中,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感觉,那差异清晰得如同明火执仗。
“哦……是啊。”施奕掐紧了手机,骨节已经泛白,她的眼睛盯着那间咖啡馆,她看到乔牧拿着电话走到了窗边。
“很快就下班了,你乖乖在家等我,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他的声音越来越放松,只是听在施奕的耳中,却越来越遥远。
“都行。”她听见自己还在说话,却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挂断电话,她看见乔牧转身向里走,走回了那个女人身边。施奕没看见那女人的相貌,但可以看出她身材苗条,金发飘逸,从背影看,是个美人。一定是美人吧,不然乔牧……
呆呆的坐在车里,她不知何去何从。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事情这样突然,她措手不及。她想,她应该走进门去,站到乔牧面前,认真看一看他的表情,他会是什么表情呢?震惊吗?他会努力挽回吧?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这样短,应该还不到厌烦的时候。
可是她并没有勇气,她不敢去看。她怕看到他一脸的尴尬难堪,那样她会比他还要难堪。她怕他紧张的解释,她怕他可能会出现的所有表情,她无法接受他是一个骗子,她替他难为情,太丢脸了,这样的乔牧,她不忍心去看。
闭上眼,她发现自己在颤抖。心里突然剧烈的疼痛,像是刚刚领会发生了什么一样,她后反劲儿的开始心里疼。她不想再看到他。
发动车子,她没有再看一眼那间咖啡馆,直接回家,回乔牧的家。她感觉自己在熬过最初的疼痛之后,心里迅速的平静下来,心跳正常,此时的车速也不快。她精力很集中的开着车,能关注到路面所有的情况,她并没有被刺激到失神。这样很好,这才是自己该有的状态。
她表情僵硬的保持均速回到乔牧的公寓,停好车,她走进仿佛生活了很久的房间,其实仔细算算,时间并不长。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衣物一件件收拾好,放入旅行箱,好在东西并不多。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走过,挑出所有自己的东西,书籍,电子产品,化妆品……真的很少,只是一只行李箱,就能带走她所有的痕迹。
这一段感情,就这样花落了无痕。
施奕拉好旅行箱的拉链,抽出拉杆,起身向外走,她的目光从飘窗前扫过,只见轻风徐来,白纱的窗帘轻缓的拂动,如同自己飘起的衣袂。
走到门前,她伸手握住门把手,停顿许久,直到手指僵硬,她没有拧开房门。今晚乔牧回来不见她,必会到她家寻找,他有她的钥匙!这事还要闹到自己家里去吗?不行。要让他找不到自己吗?离开纽约?她真的想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但是,像上次那样去逃避?也不行。那不是解决的方法,而自己也过了逃避问题的时候。还有欧阳,找不到自己,他会去找欧阳城。她不想闹成这样,太丢脸了。
既然要断,那就断得彻底吧。就在今晚,把一切了结,自此再无干涉,再不纠缠。她决心已定,却心痛难忍。想到与乔牧此生再不相见时,她眼前一花,竟是落了泪!匆匆拭去眼泪,她唾弃自己:真没出息啊!这也值得哭吗?可是真的难受得想哭啊!
王子街的咖啡厅里,乔牧挂断了施奕的电话,转身走回座位。他对面的金发美女眨动着碧蓝的眼睛,揶揄的看向他:“怎么了?谁的电话让你这么紧张呢?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爱人?”
“是的,是我的爱人。”乔牧坐回座位,平静的看向这个女人。
乔牧心情十分不好。他没想到会在健身房遇到这个女人。她叫Linda,是他在非洲工作时的旧相识,曾经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当初在非洲的几年,他先后有过几个女人,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他从不任由这类感情发展,他觉得他不需要。他长得英俊,为人幽默洒脱,出手也算大方,所以很吸引女人,而他也需要女人,所以遇到中意的,总是能几个眼神交流就一拍即合。只是他一旦发现女人对他的需求发展到感情层面,他就会放手。他给不起,也要不起,他是一阵风,随时起随时停,天地任他游走,没有人能牵绊住他的脚步。他只是游戏人间,从不动情。直到他遇到施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的就是他这样的情况。
Linda是他在酒吧认识的,属于高知的精英美女,两人交往了几个月,Linda小姐就看清了他的本质,她得不到他的心,于是干脆的放手,决不为他浪费时间。这也是一个爽利的女人。乔牧离开非洲之后,两人再无联系,谁知就是这样巧,这次Linda来纽约学习开会,跟当地同事去健身,竟然两人再次相遇。
乔牧在健身房看见Linda的时候,简单吓了一跳!他庆幸今天施奕有工作要忙没有跟他一起来健身,要是让她看见,这还了得?光是想想那个情景也能惊出他一身冷汗!
Linda在他乡遇到故知,很高兴,要和他好好聊聊别后情形,是纯朋友式的那种开心,让乔牧无法拒绝。他也不能拒绝,尽地主之谊这点应有的礼貌还是必须要有的。
他心虚的没敢在健身房附近找个地方聊天,特意跑到法拉盛,找了一条不很繁华的大街上的一间幽静的咖啡馆,打算喝杯咖啡也就可以了。谁知道刚落座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吓得差点儿摔了手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居然是施奕!稳定一下情绪他才站起身跟Linda示意去一旁接电话,Linda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这个不羁的浪子也有这样的时刻,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跟一个平常的坠入爱河的男子没什么两样!
乔牧打完电话回来,陪着Linda说着闲话。Linda看着他和煦了许多的眼睛:“想不到你还能有这样纯情的一面,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幸运的女子能得到你的爱。”乔牧笑了起来:“她很好,是我幸运的遇到了她。”
Linda端起咖啡,垂下眼帘,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要改变一个男人其实也很容易,只要他遇上一个对的女人。“恭喜你,遇到了真爱。”她真诚的为他祝福。
两人愉快的聊着天,喝完咖啡乔牧送Linda回了她所住的酒店,两人微笑着互道珍重,说着See you,却默契的没有留对方的联系方式。不必再见,各自安好便是两人最好的结局。
看着Linda走进酒店,乔牧驾车离开,他看了一眼手表,觉得时间已晚,不必回健身房了,于是想了想,绕路到缅街一家施奕喜欢的小店买了麻辣牛肉干和凉拌兔丁,打算给她当零食,这才往家走去。
施奕坐在飘窗前,望着窗外的暮色四合,夕阳已落,霞光隐去,沉沉的天幕黯淡的压下来,像是落在她的心上,让她窒息的喘不过气。想到今日之后,这个飘窗就不再属于她,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乔牧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情景,室内没有开灯,施奕坐在茶座上,侧脸看向窗外。听见门响,她并没有回头。
乔牧“啪”的按亮了吊灯,他一边把手提袋放到餐桌上一边脱外衣:“宝贝干什么呢?我买了你喜欢的牛肉干,过来尝尝!”
他挂好衣服,却没有听到回答,诧异的回头去看施奕,只见她的侧脸在灯光照射下十分漂亮,娥眉淡扫,脂润粉莹,这是上了妆,又见她一身职业套装,连风衣都没有脱下,正是一副外出的样子。他抬腿就向她走过去:“施奕……”
施奕不肯回头,直接一抬手,用一个手势止住了他的脚步:“你别过来。”
乔牧的心怦怦跳动起来,他有了预感:“施奕,你怎么了?”
“你下午到哪里去了?”她平静的问道。
“……我到缅街去给你……”他还在心怀侥幸,怎么能那么巧呢?
“缅街吗?不是王子街?”施奕声音冰冷的打断了他。
乔牧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她知道了,她看见了,她当时打的那个电话……他愣愣的看着她,她是那样的冷硬,全身都在散发着冰寒的气息,仿佛已经冻成了一座雕像。
怎么办?他用力的转动着脑筋,眼角余光却扫到墙边的一只行李箱,拉杆已经提起,他的心猛的一悸,清醒过来!一转身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果然,没有她的衣服!他的眼角一跳,眼底迅速爆出红丝,三两步迈进了客卧,桌上空空如也,笔记本不见了……
乔牧强压住剧烈的心跳,握紧了双手,他提醒自己,别慌,总能说清楚的,总能留住她的,自己真的没有背叛她啊!他看着她冰雕一样的身影,仿佛顶着万钧的压力抬腿向她走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收拾行李?是,我是去了王子街,那就值得你这么做吗?”
施奕呆了一下,她没料到他脸皮这么厚还敢这么说,可这样的事都发生了,她还不走吗?
“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在非洲时认识的朋友,都算不上是朋友,只是认识,这人你不知道,我怕你误会,就没跟你说……”乔牧盯着她的侧脸,自从他进门,她还没有看过他一眼。她已经连看他都不屑了吗?
“什么朋友会让我误会?你的想法真让人费解,乔牧,我当真看错了你,说谎还这么理直气壮!”她眉峰紧锁,怒不可遏。
“是,我说谎是我不对,我错了,可是施奕,你不能因为我说错一句话就跟我分手啊!我这真是怕你多心,本来好好的,出来这么一件事让你生气,我真的不想……”
“你别偷换概念!你不是说错话,你是在说谎!”施奕简直要气死了!
“是,可我是因为爱你啊,我这是善意的谎言……”乔牧一步一步向前靠近。
“你只是在骗我,乔牧,披着爱的外衣欺骗就不是欺骗了?你为什么骗我你自己清楚,那是你什么朋友你比我清楚!”
乔牧心急如焚,口不择言:“我是说了谎,可是施奕你没说过吗?你也骗过我啊!”
“……”施奕简直惊呆了!她盯着面前的窗帘捏紧了双拳,怒火攻心!“我骗过你什么?”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前几天,你晕的脸都白了,我问你感觉怎么样,你说什么?你说你没事!你是真没事吗?你骗我是怕我着急,对不对?施奕,这就是善意的,因为爱才说的谎言,你相信我,今天我也是这样啊……”
“狡辩!你……”施奕气的脸都发青,觉得太阳穴都在一跳一跳的疼,她猛地转过头,看到了乔牧的脸!她没从他脸上看到难堪,看到的却是焦虑、委屈和恼怒!一怔之间,她发现乔牧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很危险!她不想跟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可如果一不小心让他抱住自己,那就很难摆脱了!
“你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施奕当即戒备起来,身体紧绷到战时状态!
“我不……”乔牧心中大恸,她的敌意这么强烈,他可怎么办?怎么也说不清了吗?他又向前迈了一步。
施奕见他脚下不停,也是方寸大乱,倘若被他一把抱住,自己的力气功夫都不是他对手,他要用了强,自己大概要恨他一辈子,真的连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机会都没有了!情急之下,她单手一撑窗台,飞起一脚直踢乔牧颈侧,打算将他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