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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白”

2017-09-16发布 2014字

张华下午刚到单位,就接到了郑总的指示,“立刻汇总近十年来柴科长的工资收入明细,并计算准确的总额,不许让其他人知道”。张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工资表一直是赵雨墨在管,只不过她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走了,那摊子事暂时交给了他。

张华很熟练的将过去的信息筛选出来,不出十五分钟,便将结果打印出来,带着表格来到郑总的办公室。

而郑总看着表格,隐隐的叹息:“不够啊。”

张华极少见到郑总那样的面容,就好像在跨越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但领导的深意他不想猜,他只想着汇报,只想着听告诉给他的,其他的统统忘掉,或者压根就没听到。张华悄悄说:“郑总,没事我先出去了。”

郑总却没有回答,张华悄悄的退了出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正当张华想忘记刚才的表格,听到楼道里两个员工在交谈:“听说没,柴科长让抓了!”

“多会儿的事儿?没听说啊!”

“就在今天半上午,来了一辆警车,我亲眼看见柴科长低着头被摁进车里了。”

“嗨!老东西,终于被抓了!麻痹,在供应科呆了那么多年,可是捞了不少吧?”

“不知道,刚才听我三姨夫说,他家和柴科长家离得近,柴科长家现在一屋子警察,正抄家呢?”

“就得好好收拾收拾这帮屌!看平时拽的那个劲儿!再拽啊?进去拽啊!”

张华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回到了办公室,偷偷给唐坚发了一条信息:“在哪呢?”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小宋公公不在了,在家里帮忙,一会儿就回,有事?”

张华又问:“你们科长呢?”

“快中午的时候先回了,找他签字?”

张华犹豫了一会儿,写道“没事。”

而张华刚才路过供应科的办公室,却没有向里看一眼,如果看了,就知道,那里已经是一锅快要糊了的粥。科里只有孟优在疲于应付,身边却围绕着很多人。

这些人孟优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悉。但可以肯定,都是听到了风声,而且都在试探:“小孟,科长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你看我这个字怎么签?”

孟优蒙在鼓里,还像往常一样:“着什么急?科长来了就给你们签了,都等等,坐会儿,啊。”

而孟优的态度又让供应商们很迷惑,按理说,如果柴科长真的是被逮捕,那么供应科的员工应该知道才对啊,可为什么孟优说“等科长来了”,难道这是一种暗示?还是说柴科长的关机,本身就是一个试探,也许外面的流言并不可靠。

但这样盲无目的的等待,即使是见惯大场面的商人也有点不习惯,他们最不习惯的不是柴科长的训斥,而是他的关机。这么多年,不论柴科长是酒后迷醉,还是开会慎言,凡电话必回复,哪怕只是一句“等等你妈逼会死”也是个说道。可如今的沉默,带来的究竟是爆发,还是毁灭?

柴科长的办公桌堆积了厚厚的单据,而那左下角,却是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吴总坐在办公室脸色煞白,因为他做了一件错事。柴科长被带走的事,虽然董事长已经严令禁止一切参与人员讨论。但吴总奢望假借工作为由,试探接下来的工作,是否由他全权接管。

可他只得到一个白眼,一个董事长在井下检查作业,对待消极怠工的工人都不曾使用的白眼,那里面暗藏着最低级的鄙视。然后是冷冷的一句:“还按照原来的程序走,书彬的工作,让下面人先接手。”

下面人是谁?可以是方才,可以是孟优,可以是库房随随便便的一个保管,但肯定不是“上面”的吴总。吴总对于这样的结果不知道如何认同,心中还在愤懑“都进去了,还保他有什么用?”

郑总一下午都没有接待任何客人,他不同于吴总,没有找董事长谈话谈工作,而是董事长交代给他一个任务“尽量保,少牵连”。而郑总试着给自己公检法的同学以及这些年建立的“关系”们打电话,得到的答复就像经历了串供“老郑啊,这个事儿不是咱们这管的,不知道啊”。

柴科长究竟是被谁控告?对方掌握着怎样的证据?检察机关既然已经批准逮捕,那么接下来要做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郑总已经和负责办案的检查员协调好,明天一早,腾出一间专用的会议室,用于检察机关调查取证,而且明天上午,会按照检察机关的要求,传唤相应的员工。郑总现在能做的,真的非常有限,他也知道今天有人在柴科长家里搜查,但是究竟会搜查出什么?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而在宋娜的家中,老人穿戴好了寿衣,门口也叫来了戏班。在当地,对于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去世称喜丧。家属在灵堂前哭嚎,而前来帮忙的朋友以及乡亲们,则是坐在院门口,看着一些粗俗的表演,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无聊至极的笑声,就算是热闹。

宋娜穿着孝服,其实就是几尺白布简单套了个口子,比一个装面的布袋强不了多少。因为当地人相信,越“丑”越“孝”,其实最后只是让路人哄笑,让未经世事的孩子们嘲笑。

夜色降临,供应科的人也都累了,也该散了,一个一个挨着去和宋娜道别,告诉她要坚强。宋娜却每一次道别,每一句“珍重”都加重了痛苦,因为她知道,丈夫是个闷葫芦,婆婆看自己总有点不顺眼,家里真正能够说两句话“维护”她的那个人就这么走了。因此,当同事散尽,只剩下院外的锣鼓喧嚣时,宋娜抱着冲进怀里的儿子,“爸!”,仰天哭泣,却只见风带起的,有钉在墙上的白色挽联,以及散落一地的白色纸钱。

夜晚本应是黑色,而如今,却那样的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