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已经进入了梅山白苗的境地,再往南走好几千里,才能到达黔州的罗氏鬼国。
但大家并不是要先去龙依莎的故乡,而是先要将银血双煞找到。
“洪潇!洪潇!你怎么了?”
到了苗疆地界,洪潇就不行了。
紫云洞洞主苗秀号了号脉。
“我怀疑他活不长乐了……”
龙依莎下意识地笑笑。
“叔叔,你可别吓唬我。”
“不奇怪啊,他总是吐血,你也不想办法。”
陆月说道。
龙依莎气愤地瞪着陆月。
她吧手中的游龙宝剑拔了出来。
“哼!那又不是你的,是冷仙的,就算不是冷仙的,也是洪潇的战利品。……”
“到底怎么回事啊?”
苗秀问道。
“我……”
龙依莎扔下宝剑放生哭起来。
老莫将洪潇吐血的症状和苗秀说了一遍。
“我看先别去找银血双煞了,先去成都梅观古寺算了。”
“红叶禅师?”
“没错。”
此时昏迷的洪潇,脑海中依旧在翻滚着上次梦境的画面。
一切都和上次一样,梦中,他正穿着小衫小褂,拖着能掐出水儿的小腮帮子,坐在一所县学堂里面读书,而一个比他年纪大的女孩,时不时在窗口笑盈盈地看着他,最后消失不见。
等他下了学,开始往家走,一路都是人喊马嘶,狼烟滚滚。士兵们的火拼,就在他的头顶,甚至马儿的蹄子,好像就踩在他的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的家,反正走到那间最破烂,最惨的府门前,他就停下了。
府内居然隐约传出一男一女的欢淫之声。
“好看么?下次回来,我会给你带个更漂亮的,我有一个兄弟折在墓里了,所以捡的不多。”
“我不要,下次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想走进去,可是身体并不听自己的使唤。
他眼前一黑。
等他醒来时,眼前坐着一名僧人。
僧人似乎不是东土打扮,头戴开花帽,身穿乳白色褶皱袍,赤着双脚,盘坐在地上。
这回洪潇的视线似乎清晰得多了,只是周围光线很暗,僧人的脸依然看不清。
“筋已易,络已通,髓已洗,现在你连想要我的命都不是难事了。”
“师父......”
“洪潇,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天资普通的平凡人,你得到的这一切,只是你内心不甘于平庸的爆发,并不代表你真的经历了修行。否则,你得到的,迟早会失去,而且会摔得很惨。”
“我一定会记住的,绝不让您失望。”
“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失望了,与我佛对立的你,有两个致命的弱点:第一,你是我见过邪念杂感最多的学生,这注定你的修为永远无法达到至高无上的大乘;第二,你很怀旧,这种眷恋且迷情的药会不断麻醉你的后半生。”
“......”
“但也正是你这种复杂的个性和永远集中不了的情感,让贫僧的禅定陷入了矛盾与疑惑,所以你不必感谢我。”
“嗯。”
“一切随缘吧,即便菩提达摩,也会有眼拙的时候……你千万不要为了不让我失望而努力,这样既害了我,也害了你,你熬过三关折磨自己的意义什么?不就是为了换来自己的理想化身么?”
“可是你毕竟是我一个无法磨灭的过客。”
“无所谓的,渡世修持之事,已经历千万载春秋,却只有寥寥数几得到了一些似有似无的东西,你不必肩负什么责任,也不必介怀到底什么是所谓的佛与禅,那是你我这种人都无法企及的殊途同归。”
洪潇一边回答,一边觉得浑身发热。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子。
洪潇这次没有醒,而是继续着他的昏迷。
“对,去找红叶禅师!”
颜开叫道。
这几天,尧雨霜也开始出现不适感了。
一切都更危险了。
“真的要改道去成都?”
龙依莎有些徘徊,因为她有个想法,就是想借助一下罗氏鬼国族长的力量。
族长还有一个绰号,就是黑苗蛊王。
蛊王,也不是一天当上的,每个族长看似大权在握,但受到的苦难与蛊毒的煎熬,不是龙依莎这种得天独厚的人可以想象的。
蛊王的那个年代尽管黑苗人把他奉做神明,可是青苗人自从知道蛊王投身于养蛊事业以后,就对他日渐疏远,尽管他的蛊并不害人,而蛊王却一直对寨子里的人很尊重,无论是青苗还是黑苗,也不管别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这很难得。
如果不是那个青苗的妇人苦苦的跪在他的门口,他不会知道在这个含蓄传统的寨子里有这样震撼人心的爱情,他也不会让一个受尽生活磨砺的妇人来重新经历一个更苦痛的炼蛊历程。
这个妇人再普通不过,与青苗里所有的已婚妇女一样有着每天做不完的活,与她们一样将自己的丈夫捧到天上,她甚至算是毫不起眼,到了中年,已经没有了年轻美貌,黝黑的皮肤和过早出现的褶子更是显示着她这么多年的生活风霜,如果不是因为丈夫的突然离世,她也许也会和寨子里其他的女人一样,和丈夫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
丈夫因为头天晚上与她发生争吵,出去喝酒,回来之后当天下午就过世了。
在罗氏鬼国,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每个女人都希望所有的男人们,为了身边的人,正确对待喝酒这件事。
那个丈夫就死在与妇人的床上,妇人不仅自责,更是悲痛不已,几次哭昏过去,按当地风俗是要在家停尸三天,然后择吉时下葬,从这三天开始作为妻子的妇人就不能接近丈夫了,妇人几次想硬闯都被拦了下来,牢牢的关在娘家了,平时温顺贤良的妇人此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停的叫喊,说是让她再见丈夫一面,守着她的亲戚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都忍不住掉下泪来,就连隔壁或是路过的人听见都不禁动容。
可是这就是风俗,不容置疑的风俗。
妇人丈夫死的第二天她一下子就平静下来,说是不会过去了,家人不放心还是陪了她一整天,她都没有再失控过,还能做些手头上的细活,虽然精神还不怎么好,但家人也觉得总不能勉强刚死了丈夫的女人第二天就神采奕奕吧。
慢慢也就放宽了心,不再紧紧盯着她,吃过晚饭以后她还收拾了碗筷,之后说去走走,娘家年轻一辈的也都去帮她丈夫办丧事了,老人看她现在也平静了很多,让她出去自己想想也好,就不再跟着她,妇人直接就找到了蛊王家,一下就跪在了他家门口,笨姑娘和蛊王急急忙忙跑出来劝,妇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说自己如何爱老公,不想和他分开,求蛊王一定要帮她,她要把丈夫留下来,初时两人也不知道妇人要蛊王帮什么忙,妇人才说知道有一种蛊可以保证死人的尸身完整不腐坏,只要做到这样,她什么都愿意做。笨姑娘当时就哭了,我想蛊王心里更多的是震撼,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深情的,甚至可以说有些病态的决定会从这样一个妇人的嘴里说出来。
蛊王尽管心里也想帮她,但觉得帮了她也等于害了她,还是婉拒了。妇人一下又跪下去,对蛊王说,不帮她就是让她去死啊,如果她保不了丈夫的身体,就跟着一起死。蛊王也还是心软了,就答应下来。
不说当晚妇人如何惨烈的以死相逼,要拿回丈夫的尸体,就算从此避世而居也在所不惜。婆婆当时在里屋听见这番话也不管不顾冲出来和媳妇抱头痛哭,可是无论如何理解她的动机也不可以这样任由一个死了的人留在家里啊,最后在各位看官的协商下,如果她一定要带走丈夫的尸体,那么就是要和整个族群脱离关系,从此以后,孩子父母家庭兄妹都不再与她有关,与她有关的就是这样一具尸体。
蛊王既然答应了帮她,也就做好了被青苗与黑苗同时恼恨的准备。
黑苗训,蛊不外传,青苗说,害己害人。
但无论怎样都要帮助妇人,寨子里不能住了,蛊王和笨姑娘就先在山上搭了个简易的棚子先让她住下,这种养在水里的蛊,类似于藻类,要养在一个终年不见阳光的大缸里,要保得尸体不腐不化,这蛊就会把尸体紧紧包裹起来,养蛊人就是天然的肥料。
一开始妇人什么都不懂,蛊王就教她如何养好这蛊,如何喂它,炼它,因为此蛊只认一个主人,从养它之日起,它只能见到养蛊人,只能吸食养蛊人的精血,只能由养蛊人自己念咒催蛊。蛊王能做的就是口授事宜,准备一些无伤大雅的琐事,也就从那一天起,妇人所有的起居饮食都由蛊王和笨姑娘打理,日子一天天过去,女人一旦一门心思想着做某件事情,那就一定会做得很好,妇人也由一开始的手忙脚乱慢慢变得得心应手,妇人自己看过说丈夫保存得很好,每天看看他,和他说说话,摸摸他就满足了(养蛊人可以随时起咒将蛊散开看包在里面的尸体)。
这蛊养起来就是大伤,妇人明显的日渐憔悴,而寨子里的青苗人一方面惋惜妇人,一方面又为她的深情打动,妇人的婆婆和一些娘家人也常常偷偷托蛊王给她送吃的去,其实还很关心她,而慢慢久了,那些风俗都已经不重要了,虽然明面上各位看官不认她,暗地里很多寨子里的人去上山经过她住的地方的山道边都会放些干净的食物,水还有些日常用品在那,渐渐也成了习惯,妇人心里的感激也无法言表,每次收到东西,她也都会在路口的树枝上系个小红布条表示感谢。
这蛊因为大,它每次需要的精血量也是大得出奇,妇人就是这样一天天被耗干的,可是她很快乐,即使到后期整个人干瘦干瘦的,却还是很有精神,眼睛里的光芒也是无法遮掩的,最后妇人也坚持了好多年才过世,妇人知道自己快要不行的那段时间,还是神采飞扬,就是交代蛊王在她死后把她和丈夫的尸体一起烧了。
她死后蛊王就照办了,因为知道妇人也就那几天就要去了,所以和笨姑娘天天都上山去看看她,某一天两人去到山上,发现妇人趴在缸边与丈夫脸贴着脸,估计是刚死不久,身体还微暖,蛊因为主人的过世失去了中心,很快就会死亡,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清香,就是蛊在消散,但此蛊要和主人一起烧或者埋掉,否则虽死却会散播毒气一类的。
最后蛊王也尊重死者遗愿将他们火化。
而龙依莎所想的,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她有些不敢再擅自做主了,因为自己的擅自做主,上次差点害死断牙和洪潇。
龙依莎的母亲有个妹妹叫秀秀,秀秀是个水灵的姑娘,像足了寨子里的青山绿水,眉目清秀,轻盈可人,但是有个不怎么光彩的毛病,就是梦游,打小就这样,家里人不管怎么绑着她锁着她,她都能梦出去,也没办法,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家里人也就不管了。
蛊王和笨姑娘结婚的第三年,秀秀有一晚梦游就没回来过,各位看官都慌了,都出去找,山上山下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就是哪哪都找不到,连续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消息,家里人就慌了,笨姑娘向蛊王求助。
蛊王很冷静的说:“都已经好几天了,秀秀有手有脚如果没出意外早就应该自己回来了,现在各位看官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我可以试着帮各位看官找人,但是希望很渺茫,即使找回来了也可能是一具尸首,你们能面对这个现实我就用蛊术试试,如果接受不了我情愿你们恨我一辈子。”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现实,对蛊王也是毕恭毕敬的,自然也定下心来听蛊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