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子显然也是很懂这些人的心思,有时候这半真半假的事情听起来才更有趣,也更能吸引人,于是他稍微清了清嗓子之后,便再次开口就着谢大牛那个问题继续说道:
“这个,可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听说啊,这司空珞,十分仰慕云衍宫宫主越云瑾,而这个越云瑾呢,又与沈碧颜有婚约,而且越云瑾与沈碧颜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好,可是这司空珞得不到越云瑾,怀恨在心,就毁了那沈碧颜的容貌泄愤,而沈碧颜自知容貌已毁配不上越云瑾,便擅自取消了和他的婚事,这么一桩美好的亲事,全断送在了那妖女手上。”待赵夫子把这话如数说完以后,众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可是那也是别人的事情,愤怒终归是愤怒,顶多也是过个嘴瘾,谁也不会傻到拿着把大刀要去为不认识的宋书段沈碧颜越云衍,一番议论声讨之后,众人便渐渐散了。
直到人群如数散去之后,有一下没一下摇着纸扇子的赵夫子眼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正欲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吃午饭,不料身后却蓦地传来了一道软糯干净的声音,
“赵夫子,请留步。”那声音轻轻的,如同初夏荷叶上的露珠,分外透净。
脸上微微生出几分疑惑之情,赵夫子一边困惑着是谁叫住了自己,一边缓缓地转过了身。只见摆放在沿街小道边的一张旧木桌子前尚端坐着一抹纤细单薄的身影,那女子一袭湛蓝色的斗篷,映衬着她云墨一般漆黑的长发,显得整个人格外透净空灵,如同蔚蓝的万里晴空中的一抹白练,她的额头上系着一方浅色的缎带,巴掌大的小脸容颜精致犹如花瓣一般,粉雕玉琢的模样煞是稚嫩可人,只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便美得让人感觉惊心动魄。在这霁城里面住了那么久,也算是有些见识,赵夫子自认阅人无数,可是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小姑娘,一时之间也晃了神。待他稍稍缓过神来之后,那小娃娃一般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抬手,便是一锭明晃晃的大金子,赵夫子顿时呼吸一滞,说话都带着点哆嗦,
“姑,姑娘,你,你,你这是...................”一边说着,便十分自觉地伸出双手想要去接。细细软软的手指微微一松,那金子如他所愿跌倒了他的掌心里面,赵夫子立刻不顾任何仪态张口便是咬了一下,确定是真的金子之后,神色分外激动,语无伦次地询问:
“这,这,这金子.................”
“给你的。”顺势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长凳坐下之后,沐珞微微抬起长长的睫毛,一双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流转着浅浅的光泽,望着那赵夫子见钱眼开的模样,也不想多说废话,直接便提出她的要求,
“我想听你说说这霁城烈炎门的事情,和李文席有关的,包括他的老丈人是怎么死的,我都要知道。”
“这,”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捧着的那锭大金子收入里衣之中,赵夫子微微上下打量了一下沐珞,瞧着眼前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容貌绝美一身的空灵出尘的气质,而且出手阔绰,想必是那出身名门官家的贵族小姐不谙世事,一时好奇想要来听些江湖故事,于是他微微捋了捋胡子,建议一般说道:“小姑娘,若是你想听些江湖豪杰的故事,老夫这里倒是有很多,可比这炎烈门的事情要有趣得多了,要不,我给你讲个别的?”
“赵夫子,可是在忌讳什么吗?”漂亮的眉睫微微仰着,沐珞恍若琉璃石一般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似有星辰波光流动,煞是好看,俨然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微微将从衣袖间取出的一锭金子推到了赵夫子面前,她道:“我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您就和我说吧,再说了,何必跟钱过不去呢,对吧?”
“这....................”赵夫子颇有些为难地看了沐珞精致稚嫩的面容一眼,尔后又贪婪地望着那已经推到了他面前的大金子,脸上似有犹豫之色,其实这烈炎门中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碍于李文席的存在,他不敢堂而皇之地将那些事情当成寻常的说书故事一般公之于众,可是这明晃晃的大金子摆在自己眼前,自己哪有不收入囊中的道理,而且这小姑娘看着纯善无害,涉世未深,倒也不像是有什么目的之人,一番权衡之下,他还是收了那锭金子,问道:
“不知姑娘想让老夫从哪里说起呢?”
细细软软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在桌子上点着,沐珞微微沉思了一下,回道:“就从,李文席的岳父,炎一烈病死的那一段说起吧。”
“炎门主啊,”赵夫子在沐珞对面坐了下来,眉眼微微仰着,稍稍回忆了一下,尔后缓缓说道:“炎门主,是突然染了恶疾,不治身亡的,说来也是很久的事情了,约莫是在十年前左右吧,那时候,烈炎门还不如现在有名,炎门主最为了不起的地方,便是他亲自种植的那些烈火灵芝,在武功造诣方面,倒是很平常。他死后,留下遗书传位给他的女婿李文席,也就是现在的李门主。李门主继位之后,很快便将烈炎门发扬光大,一切倒是平常得很,没什么特别的,倘若要说些什么的话,那便是李文席自五年前开始,陆陆续续纳了许多妾,仔细算算,应该也有十三房吧..................”
“李文席纳那么多妾,他的夫人炎秋茹没有意见吗?”微微用手指支着脑袋斜着望着赵夫子,沐珞问道。
“若是换作了以前,那自然是要闹翻天的啊,这炎小姐是霁城里面出了名的醋坛子,李文席莫说是纳妾了,就算是看了别的姑娘多一眼,她也不依不饶地要和他死磕,别提有多折腾人了,可是自从炎门主死后,她便性情大变,不仅沉默寡言,如今更是深居简出,基本上没怎么出家门,”赵夫子说着微微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隐秘的事情一般,“就连李文席纳了那么多房侍妾,她没有闹过一回。”
“这么反常?”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抬了抬,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来,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按照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一个人的性格是有惯性的,除非受到了什么外来的刺激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变故,才会在一夕之间性情大变,对于一个心眼极小容不得丈夫看一眼别的女人来说,李文席纳了十三房的侍妾都不吭声,要么,就是炎一烈的死对炎秋茹而言打击真的太大了,要么,就是有什么猫腻,“那这个李文席,与炎一烈的关系如何?”
“李文席与炎门主的关系如何?你这小姑娘的问题还真有意思,”赵夫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有人听故事,“这李文席啊,是一介武夫出身,父母早逝,家境贫寒,与那炎大小姐,当真是所谓的门不当户不对。入赘了烈炎门之后,便被炎一烈收为弟子,侍奉左右。起初,炎一烈为炎秋茹定下来的婚事是那十里之外的贾员外的三儿子,富商之家,可是炎秋茹却对在街头卖艺的李文席倾慕不已,甚至是以死相逼,非他不嫁。后来,炎一烈爱女心切,迫不得已应了这门亲事,可是这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是自古以来不变的死理,在炎一烈的心中,李文席始终不是他喜欢的女婿,对他的态度,可想而知了。后来炎一烈突然染了恶疾,不治身亡,死后还将门主之位传给了李文席。”
“这个炎一烈这么不喜欢李文席,死了之后却将门主之位传给了他,这么蹊跷的事情,难道烈炎门上上下下就没有人有别的意见吗?这炎一烈又不是没有儿子,那个炎毅之,就没有反对吗?”沐珞细细软软的双指微微屈起点了点桌子,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赵夫子方才那段叙述里面一直遗漏的关键人物。
“你这小姑娘好奇心比莫七那小子还要重,”既然都把话说开了,赵夫子也就不忌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而且这模样天真的小姑娘出手如此阔绰,一下就一锭大金子,这么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可不是天天都能碰到的,“这样吧,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你得..............”赵夫子一面说着还在心里面琢磨着该怎么和沐珞多要点儿钱,只是这一回还不等他想出些什么名目,沐珞锦缎的衣袖微微一扬,三锭金子赫然摆在了赵夫子面前,一点儿也不带犹豫的。
“炎一烈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死后炎毅之又做了些什么事情,你知道的必须要真的统统都告诉我,这些,就是你的了。”精巧粉嫩的菱形小嘴微微扬了一下,沐珞闲暇地欣赏着赵夫子看到那三锭金子两眼都睁得大大的,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蓦地,她忽然想到自己以前也是这般见钱眼开,可是她为什么想要那么多的钱,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以后逍遥自在的日子积累钱财,可是如今她孑然一身,这些金子堆在眼前,倒真是讽刺至极,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沐珞目光投向了那摆在桌子上的三锭金子,眸光微微黯了黯,这么明晃晃的大金子,为什么如今她看起来,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