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这般的季节,也只是换了块土地,便生出新绿,如此看来我的猜测却也没有错。”
“也就是说只要换一块地方,这些桑树的落叶之异便可消除了?”林夕也十分惊讶于这样的发现。
“不过解决的方法即使是知道了,但要想迁移这么大一片的桑林也显得不太现实啊,就算是当年的桑村后山,山林茂盛,想找地方重新栽种桑树也并不容易啊。”不过欣喜过后,李攸也很快的看清了现实,即便是知道这样的结果某种情况下来说对于此时桑城的现状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是啊,过些时日入冬了倒还没什么,但等到来年开春如果这样的情况还没有得到解决那么对桑城的蚕织品贸易的打击肯定是很大的。”林夕点了点头,也不无担忧的说道。
“他们至今也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但只怕是暴雨前的宁静啊。”李攸叹了口气,看着依旧有些干枯的桑枝渐渐出了神。
对此林夕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与当年的桑村是同样的情况,但谁也无法保证之后他们采取的行动会和桑村的一致,所以一切还是未知,只是这未知却充满了危险。
“回去吧。”又察看一番之后,眼看已经接近城禁,李攸拉着林夕往回走去 。日落前的温度开始骤降,一阵凉风吹过让李攸不觉的紧了紧衣衫。
“冷吗?”林夕发现了李攸的动作,虽然她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但随即准备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作为阴灵,她的体温是很低的。只是当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准备抽出去的手被李攸紧紧的握着。
“冷,”李攸笑着又整了整衣衫:“不过手却是热的。”
林夕一下子红了脸,在那一瞬间她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从手掌处传来的一阵暖意,虽然这感觉稍瞬即是,但林夕却清楚的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只是这感觉又如此的虚幻,因为她大概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感触到温度的变化了,作为阴灵,除了触感,她失去了其他大部分的感官。
只是那旖旎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林夕便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桑林。
“你也感觉到了吗?”李攸同时看向了桑林的方向,就在刚刚走过这段路的时候,李攸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寒意直刺心头,这寒意不同于天气的变化,而是对精神的挑战。
“是怨魂,而且数量不在少数。”林夕点了点头,有些凝重的说道。所谓的怨魂又有别于怨灵,魂不成灵,此类往往是恶人死后不愿往生轮回而趋附与怨主身旁的亡魂,但却不能干涉此岸之人与事,不过怨魂缠身的人,往往都是杀伐过重的军人或杀手。而此类人由于身上过重的杀气,往往也不易近人。
李攸慢慢咽了口吐沫,他无法想象这是何等人物才能散发出如此阴冷的寒气,此怨魂的数量绝对已经达到了李攸从未见过的高度,难道是军队吗?
“我进去看看,你且在这里等我。”感知到了怨魂的源头位置,林夕制止了准备进桑林的李攸,独自一人飘进了桑林中。
“那你也小心些。”虽然知道林夕的身份,不过李攸还是不免有些担忧。看着林夕渐渐飘远的身影,李攸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身后的包袱。
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李攸提了提包袱,准备往桑林里多走几步,因为本体的原因,林夕也不能离李攸太远。
只是他刚刚走了两步,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愈来愈强的寒意朝自己袭来,在李攸的手刚刚伸到怀中还没碰到刀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脖颈处一阵的凉意与压迫感。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桑林旁徘徊,着实让人生疑。”一个略有些生硬且冰冷的声音在李攸的身后响起,而李攸的脖颈上无疑是架了一把刀,这刀银色的刀身上嵌入了暗金色的刀背,整个刀身纹着一条栩栩如生的斑纹大蟒,在霞彩的映照下泛着淡红色的光。
李攸心里暗暗叫苦,从身后的阵阵寒意来看此人无疑就是怨魂的源头了,原本还以为是一支小队,可如今看来却仅仅是一人便有这般数量的怨魂缠身,虽然此类人一般非有歹意的恶人,但想要让他放下刀恐怕也确实有些难度。
“在下李攸,是个云游医者,这次来桑城对城外的桑林落叶之事颇为上心,故而来此查看一番。”李攸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话,自己的一个谎言都有可能带了不好的后果。
“听你口音倒也不像桑城人,”或许是感觉李攸不似在撒谎,架在脖颈上的刀也卸了半分力:“那不知你看出了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林夕从身旁的桑林中飞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一时心焦,就准备向李攸身后之人出手,但却被李攸用眼神制止了。看林夕的样子,自己身后之人身手显然了得,自己也仅仅是在桑林外徘徊了片刻便被发现。安抚了一下林夕的情绪,李攸不紧不慢的将自己之前关于土质的发现简单的说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后,李攸感觉自己脖颈上的束缚完全消失了,然后便是长刀入鞘的声音。与林夕确认过之后,李攸缓缓的转过了身,却见自己的身后一个身着白色铠衣的年轻男子略带些歉意的向自己施了一礼。
“刚刚多有得罪了,阁下的发现与我有着重大的帮助,单说这土壤的问题,我便一直没有挖掘这么深,着实惭愧。”男子说着已经抬起了头,李攸也看清了男子的样貌,心中不禁凛然。男子身型修长但黝黑的皮肤与铠衣下健壮的肌肉无不显示着力量的强大。剑眉之下一双略显得细长的眼睛却透着一股英气,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干练。若不是身旁的怨魂环绕,单单是这样谦逊的态度也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屠戮数十人的杀将。
“不碍事,却不知如何称呼阁下?”李攸连忙摆了摆手,笑着问道。
“在下殷破灭,负责调查此次桑林落叶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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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栗舍,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太忙的,这日下午李攸也未曾坐诊,来栗舍的人自是少了许多,不过即便如此,这晚的栗舍后厨却也忙得不可开交。
“快些,快些,面还没好吗?”匆匆跑下楼的小厮喘着粗气掀开后厨的门帘吆喝道。
“这就好!”胖的脸上的五官都挤到一块的厨子抹了一把汗,将锅中的面盛好递了过去,有气无力的说道:“这已经是第七碗了,还要么?”
“要,是八碗。”小厮走之前数了数,哭丧着脸说道,这样跑腿着实有些累人,而厨子也是叫苦不堪,原本晚上客人也不多,留在后厨就是准备偷吃些好食材的,却不想突然被叫去做这么累的活计,他有些后悔晚上看厨了。
小二端着面小心翼翼的上了三楼,在秋肆房的门口停下了脚步,轻轻叩了叩门便推门进去了,只见房间里一个壮汉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一个身着黑白底纹衣衫的小童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满满一碗的肉丸面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见了底,而在小童的面前还摞着六个空碗。
“客官,您的面。”小二也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但还是陪笑着将面递到小童的面前,然后退出了房间。
“你是多久没吃饭了?”终于壮汉忍不住感慨道,而这壮汉自是张伦,不过一向粗犷的张伦此时也败给了身旁的小童,单说吃饭,纵是张伦自认十分的好胃口,也着实比不上小童。
小童听罢想了想,然后竖起了两根手指头,之后便继续埋下头开始吃起面来。
“两天没有吃食?”
“两顿。”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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