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罗煞不敢贸然西进,只派了四名先锋,就是碍于疾风捕猛烈的势头。只要姑娘不继续往东走,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我好像已经被阴阳童子缠上了。”
龙依莎端起茶喝了一口。
“哦?有这等事?”
龙依莎将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百花翁点点头。
“被这个孩子盯上,的确是比较麻烦,尤其是像我们这样不喜欢滥杀无辜的人……”
“所以,我不能拖累周围的人。”
龙依莎站起来。
“你这是……”
“前辈告诉我这么多消息,小女子已经很感激了,就此拜别。”
百花翁连忙摆摆手。
“别,姑娘你先坐下,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龙依莎摇摇头。
“算了前辈,您我并非同道,搞不好日后还会刀兵相见,我也不想麻烦您……”
“诶——这是哪里话?老夫我活到现在,可从来未对苗人持有过任何偏见,更没想过要夺你们的苗疆三绝书。”
百花翁坦然地端起茶呷了一口。
“但是您别忘了,我也是天地玉冥中的一份子。”
“这个老夫当然知道,不过哪个组织里,都分好人歹人。”
“那天赏杀将小达摩呢?”
百花翁听了这几个字,神情霎时间僵硬得有如骨鲠在喉。
“如果我没记错,前辈如今已功力全失,全身筋脉尽废……这一切都得于叶洪潇的五指玄丹手。您除了这条命能保住之外,与那活不到半年的蚩尤江大长老贾粟无二——试问一个仇人的朋友,有什么值得您慷慨相助的呢?”
百花翁依旧呆坐在原地。
“我不想因为受了您的恩惠,日后夹在中间难做。”
龙依莎站起身,冲着百花翁一躬到地,然后放下茶钱,走到亭边解开骆驼,继续朝东走去。
走了约有十米远,就见百花翁从后面跟了上来。
“前辈……”
“姑娘,不用说了,老夫我一辈子遇到闲事从来都不会坐视不理,这次也不例外,至于小达摩,他是他,你是你,一码是一码。”
“可是……”
“放心,就是以后他要你杀我,老夫也绝无二话。”
“你……”
百花翁一笑。
“怎么,姑娘嫌老夫是累赘?”
“那倒不是,前辈博古通今,无所不晓,有您在身边,一定能帮很大的忙。但我自己的事,真的不想连累其他人。”
“这也不光是你自己的事……那些大漠的毒瘤,也是时候该清一清了,只有跟着你这笔赏金,才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百花翁坚持要随龙依莎一起同行,大街上你请我让的实在观之不雅,龙依莎只得答应。
二人在镇上查了大半天,一无所获——除了供各地豪绅们大发国难财的战势消息,就是关于苗疆三绝书下落的一堆真真假假的说法。
暴风雨前的宁静实在持续了太长时间。
龙依莎想继续往东走,但是被百花翁苦劝而回。
“别人都可以往东,唯独你不可以。”
“好吧……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百花翁手捻须髯,笑了笑。
“如今天色已晚,我们最好找间客栈住下,静待阴阳童子登门……”
“前辈有办法对付他?”
“对付阴阳童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他自己不过是一个长不大的孩童而已,就连老朽我这种废人,取他的命也不在话下,只要能找到他的本尊,杀之即可。只是这娃儿甚是狡猾,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能够得手,反而错伤了很多无辜性命。”
龙依莎略显困窘。
“不过姑娘不用着急,就像你方才所说,今天早晨被断牙砍掉头颅的那两个孩子,很可能其中有一个就是阴阳童子,也有可能两个都不是。所以要么你现在并没被他的眼睛看到,要是被看到了更好,现在他已经死了。”
“我懂了,前辈。”
百花翁笑了笑。
“有很多人啊……都是自以为被阴阳童子看了超过三眼,本来没事,却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龙依莎眨了眨那双星尘凤目。
“可如果他现在没死,为什么还不出现呢?”
“别急,据老夫所知,索命阴阳眼一般要在阴阳平衡的时段才能发挥作用,如今眼看快到夏至,外面阳气颇盛,阴阳童子一定会挑选每日子、丑、寅时对你展开加害……所以他到底是死是活,今晚就能见分晓。”
于是,二人找了阳关镇最大的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东顺,取意向东一路顺风。
东顺客栈的掌柜姓马,是一名武痴,最喜和往来的客商探讨武艺。几番寒暄交谈后,他彻底地被百花翁所蛰伏,不仅免了店钱,还特意自摆了一桌酒菜款待他们二人。
百花翁交代马掌柜,只要发现客栈里住进小孩子,一律提前告知他们。
“好嘞,您放心吧。”
太阳落山,百花翁拿着两个哈密瓜走到后院儿。
龙依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右手托腮,双腿交叉并拢,向前伸展,脸朝东面望去。
宛如一幅画卷。
“我不吃,谢谢前辈。”
百花翁只得先将瓜放在石桌上。
“姑娘,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的更多是忧愁,而不是恐惧。”
“是么……”
龙依莎深吸一口气,整张脸恬静得好像出岫的白云。
“姑娘是否在想心中挚爱?”
玉蛊女没有说话,头稍微低垂了些。
百花翁一边踱步,一边仰头喃语。
“爱是缘起之法,自然带有无常的本性,缘尽则灭,缘起而生。”
龙依莎略显惊讶地回头看百花翁。
百花翁微笑着看着她。
“世间之万法,皆是无常,你执着越深,就会越痛苦。”
“真没想到前辈居然还懂得这些,我还以为您只是醉心于研究武学。”
“呵呵,练武,也是一样啊,如果我是真的痴迷,早就不是现在这副状态了。”
龙依莎点点头。
“所以,龙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烦恼于那些必将褪色与消散的无常。”
“道理我也晓得一二,只可惜您说的这些,可能到死我也做不来……我们苗人,一向也没有你们汉人看得那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