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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局中人

2017-09-05发布 7863字

比如说,那天手头上的客户有点多,挨个回复完就用了小半天,把金主冷落了半天后牛皮皮匆匆解释说,晚上和同事出去应酬了,手机没有电了才没有来得及回复。这一次,对方很快回复了这样的话一句话:“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抱歉抱歉,刚刚遇到了老朋友,随便聊了几句,没有看手机呀!”

“他当时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昨天忘记说晚安了,工作的太晚了,体谅一下哈。”

“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太多句相似的回答,并没有引起牛皮皮的注意,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话越多,证明他的角色扮演演的越逼真,自然拿的钱也就越多。几个月下来,牛皮皮生活一下子宽裕了不少,牛皮皮去电信局提升了宽带的速度,工作人员在查看近期流量使用情况的时候向牛皮皮提醒到,流量突然飙增有一段时间了,建议修改宽带密码或者加固防火墙,可能是有人在做网络监听。牛皮皮嫌麻烦,,“嗯嗯”了几声就应付过去了,流量够用就行了呗,多用一点就多用一点吧,牛皮皮根本就没有在意。就这样,牛皮皮和这个神秘的客户保持手机上的联络关系差不多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一天,对方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一直有一件特别想要的礼物,但是因为身体不方便不能去买,你可以帮我买一下再邮寄过来吗?”信息下面就是位置坐标,牛皮皮一看,离自己的家也不算太远,更何况一向大方的神秘人早早就把钱打了过来,比起礼物的价值要高很多,牛皮皮当然愿意去做了。

今天天气好的不得了,看着刺眼的阳光,牛皮皮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段时间里面因为有游戏的收入,牛皮皮已经完全把主业辞掉了,安心在家里经营这个网店。平时晚上才出来和朋友泡泡酒吧,很久都没有这个时间出来过了。过了这个路口就是坐标提示的地方了,午后的太阳有点热辣,这让牛皮皮加快了脚步,却无奈被亮起的红灯拦了下来。牛皮皮无聊地看着红灯读秒的数字一点点变化,进入五秒倒数的时候,牛皮皮跟着读秒器一起倒数起来。

“五、四、三、二……”

“一”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一个螺丝钉突然从空中掉下来砸在了牛皮皮的脚边,牛皮皮还没有细想这颗螺丝钉是从哪里掉下来的,一片阴影就向他砸来。紧接着, 一声巨响,牛皮皮终于什么都不知道了,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曾经的那个声音仿佛在空中回荡,“好朋友,很好的朋友,我很欣赏他,他是游戏界的天才,可是意外死掉了,帮我买东西的时候,掉下来一个广告牌子……”

一间拉紧窗帘的屋子一片黑暗,屋子里面唯一的光源就是桌子上那台巨大的显示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就着那么一点微弱的光芒在读着什么。“飞来横祸,巨大广告牌从空中掉落,砸死一人,这是本市在一年内发生的第二起由于酸雨腐蚀固定螺母而导致的广告牌掉落,希望有关部门加强注意和防范。”男人小心翼翼地把这条新闻从报纸上剪了下来,放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盒子里放了一张大半年前广告牌掉落的新闻报道,几颗腐蚀掉的螺丝钉和一瓶不明液体,他像是看艺术品一样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这些东西统统锁进了抽屉。“我是那么的欣赏你……可是你和他一样……不是告诉过你了……即使在游戏里也是真实的……”男人像是喃喃自语,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桌面上所有关于牛皮皮和其他客户的聊天记录一一彻底删除,做完这一切,他抱膝看着干干净净的桌面,再次点开了浏览器。

本能游戏。

男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这几个字,然后按下了回车键。

虚拟真实游戏有着三大定律,第一定律:游戏里的人物不能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旁观。第二定律:游戏里的虚拟人物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第三定律:游戏中的虚拟人物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地保护自己。这些定律都是源自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大定律,用在这场可能游戏中也是刚刚合适。

魏哲宁已经在酒店等了将近五个小时了,他看了下时间,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整整一个上午算是浪费掉了。真是不守时,他是堂堂RK公司的总裁,竟让他等了这么久。此时尽管他心烦意乱,但还是得忍。他太想要对方手里的东西了,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得到。

“砰砰砰——”门终于响了。

魏哲宁一下子从床边站了起来,跑过去开门。打开门,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头正站在门外,头发整齐地向后梳去,穿着一身笔挺的条纹西装,身后跟着一个短发的妙龄女子,最多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女子的头发黝黑黝黑的,长相很是漂亮,皮肤不是很白,却很适合她,身材也如同一件被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左手挎着一个金黑色的小包。

“这就是?”魏哲宁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

“她就是你想要的东西。”老教授点了点头。

魏哲宁惊叹,急忙挥手示意两个人进来。老教授在房间里找了个位置坐下,那女人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并且站在他身后。

“罗一心,我叫她罗一心。”老教授指着身后的女人说道:“意思就是她有一颗罗汉的心,可以帮助人去除烦恼,无生无邪,不受轮回之苦。”

魏哲宁点了点头,他从未见过外表如此完美逼真的人工智能。“老教授,没想到你还是宗教信徒。”

老教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不是有点讽刺?”

魏哲宁急忙挥手说道。“没有,没有,能让她说两句话吗?”

老教授冲女人伸手示意了一下,女人点了点头,说道:“魏总,您好,今天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希望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罗一心说话温文尔雅,比真正的人类还要举止得体。

“认识你,我也很高兴。”魏哲宁回话道,感觉无比的兴奋。

“她可以完成所有的常规行为,就像市面上那些劣质的机器人一样,但是她要比那些劣质品外表更逼真,更重要的是,她还拥有感情。”老教授解释道。“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做到你说的那些。”

虽然这个人工智能真的比市面上的要逼真的多,但是说实话,魏哲宁对教授拥有感情的说辞并不太相信。如果不是他在电视节目中亲眼看到的话。三个月前,他看了一档火爆的真人冒险类节目,节目里的男男女女,在一个野生丛林中进行冒险生活,节目主要拍摄他们面对危险的状态,以及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变化。对于魏哲宁来说,这本就是一个无聊的电视节目,但是在最后一集播出后不久,新闻里放出了一个惊人的信息,节目中人气最高的女演员罗一心并非人类。节目组甚至还专门做了一个特辑,叫做“揭开人工智能最高端产品。”节目中,老教授也是首次露面,在他的授权下,科学家对罗一心的手心进行了微型切割,人们看到了人造血、人造肌肉和与前两者完美结合的金属骨骼。节目在一夜之间火爆开来。

但是,从那一天开始,老教授和他的机器人罗一心就消失不见了,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们。魏哲宁也在一直寻找,不知道派出去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一个原因是这个东西的价值,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了却父亲的心愿,父亲一生致力于人工智能的研究,但不幸的是,过度工作的父亲不幸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办公室里。然而,查访一直没有结果。直到有一天,魏哲宁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信息。

“我愿意把我的技术连同一号人工智能罗一心卖给你,你能出什么价格?”

看到这条信息的魏哲宁喜出望外,彻夜未眠。这个东西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在几次反复派人调查以后,他确认了老教授的身份,确实是那个电视里出现的拥有智能机器人罗一心的老教授。他们相约在一家酒店进行交易。约定时间以前,老教授嘱咐过很多次,最近有太多的人找他,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交易的地点,不准带任何多余的人。魏哲宁接受约定后,就独自来到了这里。

“能给我讲讲她的原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魏哲宁问道。

“我的所有资料都在罗一心的那个包里,我们还是先谈谈条件吧。”老教授一边说一边让罗一心把手里的包递给他。

“你开价吧!”

“不,不,不。”老教授挥了挥手。“我要的并不只是钱,如果我想要钱的话,有大把的人排着队给我钱,我要的是你们RK公司独有的技术专利。由于你们一直控制着这项专利,导致我们普通人在没有你们批准文件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拿到制造这件东西的原材料。”

魏哲宁明白了老教授说的是什么,RK公司的仿真虚拟机器人持久能源,这种能源可以保证机器人在不需要补给的情况下存活三十年。那是他的父亲,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在晚年的时候研究出来的成果,为即将研究成功的人工智能做的铺垫。

“这种最高级模拟的智能机器,无法进行外接的能源补充,只能依靠你们的RK活体灌注能量,我虽然制造出了人工智能,却无法维持他们的生命。”老教授回头看了看罗一心,“她的生命也只剩下一年了。”看人看起来有些忧伤。女人轻轻地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以。”魏哲宁拿出了一份签好字的文件,这个东西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这就是我的诚意。”

“我还要三千万的现金。”老人接过文件看了一眼。

“我已经带来了。”魏哲宁知道这个数字跟这个人工智能技术的价值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我必须看到你的资料才能支付,而且这个罗一心,我必须确定她是不是曾上过电视的那个。”

老教授点了点头。“瞳孔球摘下来吧。”老教授看着罗一心说道。

只见这个妙龄女子抬起她细长的手臂,用纤柔的手指伸到连前拨动了一下眼睛。眼球轻轻地掉到了她的手里。“魏哲宁先生,我希望这样的事情,我只为你做今天一次。”罗一心说道。

魏哲宁一时间没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愣怔地看着老教授。

“这会让她心里不舒服的,她只是希望你能把她真的当人对待。”老教授解答道。

魏哲宁心里乐开了花,感情系统竟然如此地完美。罗一心把眼球放在手心里,眼球上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的神经网。

“这就是感触式神经视觉网球,眼球后面的神经触碰到她的眼眶内感应壁时,会让她拥有和人类一样的视觉。”老教授说道。

这项技术虽然高端,但也并非像RK 这样的大型企业不能做出。

“我可以把资料和她都留给你,你可以试着分析她的大脑,但是不可以碰其他地方,不能有过于侮辱和歧视的语言,以免对她造成心灵上的创伤,这毕竟是我的财产。也是我的第一个人工智能,明天我要她原封不动地回到我的手里。”老教授神情严肃地说道。

“当然,”魏哲宁答应道。只要能分析大脑和主控系统就够了,他甚至不需要那些资料。

交易进行了,魏哲宁把钱交给了老教授。而老教授把罗一心留在了房间里,并告知她一些话,准备离开。

“她不会伤害我的吧?”魏哲宁在老教授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问道。

“游戏机器人三大定律是所有的机器人必须输入的程序,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老教授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魏哲宁和罗心独自留在了房间里面,但是气氛并没有魏哲宁想象中那么尴尬。罗一心在老教授离开之后,甚至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他开起了玩笑。魏哲宁被她细微的情感震撼了。心中无比地激动。

“这是资料,你看一下吧,”聊了有半个小时,双方似乎才想起来资料的事情。

魏哲宁拿起那一摞纸,看了片刻,魏哲宁的脸色突然阴沉了起来。虽然他对技术并不在行,但他看得出来那不过是普通的机器人制造文件。

“你们以为我不懂是吧?你们以为RK公司这么好骗吗?”魏哲宁瞪着眼睛怒视罗一心。

他被骗了,他早该知道的!只怪自己一时间被兴奋迷昏了头脑。这个混蛋老头儿怎么可能把这个东西如此轻易又廉价地卖给他,还骗走了公司最值钱的专利证明。那个证明至少值三个亿!

“你以为你们拿走证明就可以成功了吗?”魏哲宁瞪着罗一心,罗一心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目光突然变得呆滞。

“只要我回到公司撤销那份证明,那个混蛋手里的不过是一张白纸!”魏哲宁怒吼道。

没想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罗一心终于开口了,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你撤销不了的。”

她手里拿着一把藏在包里的微型手枪,顶住了魏哲宁的脑袋。

“什么……不可能……你……”

“砰砰砰”,魏哲宁倒在了酒店房间的地毯上,停止了心跳。

老教授此刻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他选择了一家还不错的酒店,他把今天拿到的钱铺满了整张床,他再也不需要住那些肮脏嘈杂的客房了。以他的技术知识,做一个活体灌注能源只是分分钟的事情,此时他已经做好了一个。而这个东西就是他源源不断的生财手段。什么人工智能,什么罗一心,答案再简单不过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工智能。想起下午的场景,老教授笑的肚子都疼。那个白痴怎么可能相信罗一心是人工智能,那个罗一心只不过是他找来的一个流浪者。那个人失去了手臂,他就给他做了一支人工手臂。那个人瞎了眼睛,他就给她做了机器眼。那个人缺钱,他就许诺给她钱。只要她帮助自己完成计划并且杀掉魏哲宁,以保证自己永远能够使用那份证明。一切都在老教授的计划当中,拿到Rk活体能源的计划。

他又想起了自己临走时对魏哲宁说的话。虚拟游戏三大定律,让人工智能人物不能伤害你。老教授想着想着,又止不住地笑了。哪有什么人工智能。机器人当然不能伤害你,也不能看着你被伤害。可她是人类啊!蠢货!老教授想到此时魏哲宁应该已经死了,他曾经看到魏哲宁的父亲死,现在魏哲宁又因他而死,人生真是悲剧啊!

“哪有什么人工智能,虚拟现实机器人。”老教授洗了把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他对着镜子又笑了起来,“你说是吗?老教授?我也是人类。”说着他把人工智能活体能源用电子注射器注入了自己的脖子里,并撕下了自己的脸皮,里面精密细微的电子线像血管一样分布。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魏哲宁的父亲制造了他,给他起了一个名字——老教授。

一直有风吹过来。牛皮皮半睁着眼睛发现所处之地一片荒芜,细沙被风卷起,在空中蹂躏一通便裹着能量朝我袭来,像受了气的孩子,一个飞脚踢到了旁边懒睡的狗肚子上。不过,细沙虽然凶神恶煞,给牛皮皮的感觉却只有舒服,它们像无数根手指似有还无地碰触着牛皮皮的身体,轻击着牛皮皮粗糙的皮肤,真像儿时的牛皮皮翻滚在海滩上。唯一的坏处是牛皮皮只能半睁着眼睛,乱沙渐欲迷人眼,他得小心它们攻击自己的眼睛。

牛皮皮没有在开玩笑,他承认自己一直喜欢开玩笑,但这次牛皮皮并没有开玩笑。沙的滋润让他清醒,两个现实的问题窜进了脑袋:我他妈这是在哪儿?他她妈衣服都到哪里去了?是的,牛皮皮没有穿衣服,像掷飞饼的那个外国人,只是浑身赘肉,啤酒肚像刚发芽的种子开始凸显。奇怪的是,牛皮皮手里握着一把剑,在左手上,剑身朝下,斜杵在地上,阴冷的金属光泽,也被卷起的细沙包围着。从小到大的平头不见了,头发足足有三寸,随风而动,牛皮皮上下嘴唇错开,吹出一口气,额头的长发被风吹向一边,没有反应,牛皮皮想着,长发应该很酷,他忘记了惊讶,有一些得意。

随着向上吹起的当口,抓住机会的细沙猛地往牛皮皮嘴里钻,牛皮皮噗噗碎了两口,心想着还是不能随便耍帅。可是现在他自己确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牛皮皮眯着眼睛望向四周,左手上的剑随着身体画着圈,没有声音。吹起的细沙严重干扰了牛皮皮的判断,四周一片灰黄,在之前站立的左手方向,远处似有一团阴影,让牛皮皮马上联想到一个放大版的爱因斯坦的脑袋,四散的头发圆形的脸,斜着角度看上去好像还伸出舌头对你调皮地笑着。当然,也可能是一颗低矮的从未修剪过的树。除此之外,四周再看不到半点可以怀疑的阴影,灰黄一片,这也是最可疑的地方,现在牛皮皮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不知道是被谁弄过来的。

牛皮皮摇曳着剑朝着那团阴影走去,赤裸的脚踩在地上厚厚的黄沙,虽然看不见太阳,脚下的沙地却暖暖的,两股暖流从脚底板传来。牛皮皮盯着阴影,它慢慢变大,恍惚中像在招手,耳朵能听到微微的音乐声,很低,并不能判断是何种类型的音乐。牛皮皮又朝着四周望过去,仍是一片灰黄,便加快脚步朝着爱因斯坦的大脑袋奔去。

阴影就在前方,可以看出是用灰色砖块垒砌起类似蒙古包的半圆,上方二分之一长满了杂草,朝着各个方向肆意生长,阴影的位置正好在凸起的沙滩上,四周平坦,突出的沙堆肯定是建造者特意为之,避免经年历岁沙土将阴影掩埋。面向我的位置有一扇门半张着,牛皮皮又想起了爱因斯坦那调皮的笑容,似乎示意他赶紧进去。牛皮皮拄着剑让自己站稳,心却像弦一样紧绷,因为音乐声正是从阴影里传出来的,而且现在听的很清楚,那悲怆低沉的音乐,一般只追悼会上出现,这阴影就是一个坟墓。

牛皮皮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看来已经别无选择。牛皮皮便双手握着剑指向前方,朝坟墓走去。越是靠近心跳越急促,浑身酥酥地像灌满了肾上腺素,而音乐声也越来越大,咿咿呀呀没有实际意义的歌词,倒像藏传佛教的念经声。牛皮皮用剑把门全部挑开,绷紧神经,拄着剑慢慢进入,刚走没两步,音乐突然停止,牛皮皮一激灵,门外风吹沙的声音又灌进耳朵,牛皮皮想要拔腿就跑,可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墓内太安静,牛皮皮抬头看到坟墓中心有一个小坟,竖起了一块墓碑,牛皮皮尽力恢复理智,小步靠近墓碑。爱子牛皮皮,后面生辰时间和死亡时间。牛皮皮哇地一声,掉头就跑,墓碑上那个微笑的牛皮皮,死死地盯着自己。

牛皮皮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用手擦去额头的汗,摸到手机,才凌晨三点钟。看来,牛皮皮又做了一个噩梦,连续五天了,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不知所措。此时已经毫无睡意,牛皮皮打开台灯做了起来。想起白天市一院王医生的话,心里一阵烦躁。

王医生指着ICU病房躺着的岳小月,以一向平缓的声调跟牛皮皮说:“伤者进行了头部手术之后,情况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虽然检查证实大脑左侧内的淤血已经取出,但是现在还是不能确定伤者什么时候能够醒来,甚至悲观点说会不会醒过来都是一个悬念。”牛皮皮看着王医生,他很平静,没有任何表情,再慈悲的人在医院呆久了,也会麻木。“不过,我们科室的几个老家伙讨论后认为,她醒过来的利率还是很大的,目前整个生命体征都比较平稳,情况也越来越好,你也不要太悲观。”王医生露出惯常的微笑,拍拍我的肩膀,“生活还是要继续。”

刺鼻的消毒水味在整个走廊弥漫,牛皮皮望着病床上安静躺着的岳小月,像睡熟的孩子,只是身上连接着各种机器,脑部包扎着,从远处看像戴着去年冬天在哈尔滨看冰雕时买的雪白色帽子。王医生顺着牛皮皮的目光望过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马上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这两天伤者有很频繁的快速眼动现象,就是说伤者有很长一部分时间是在梦境中度过的,这也是意识逐渐清醒的一个表现。不知道她都梦到了什么?”梦?熟睡的岳小月现在在做梦吗?梦里面有牛皮皮吗?

牛皮皮跟岳小月是高中同学,不过高中他们并不熟悉,而是大学之后才在一起的。谈到高中对彼此的印象,岳小月马上提高嗓门,略带调皮的脆亮声音便从她温润饱满的唇间跳出:“你那时候呀,就是个书呆子,除了看书啥也不成,连课间十分钟都不出去活动,见了我吧还老躲,跟你说个话你那紧张的呀,小弟弟都在抖,哈哈……”说完后她被自己逗的前仰后合,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我,像暖阳下的黄色蝴蝶扑棱着翅膀,我的心突然一动。“你说你是不是这样?”她不依不饶地有。“是的是的,你说啥就是啥。”牛皮皮假装无奈地摇摇头附和着她。

岳小月个头不高,身材也不窈窕,老是自嘲说自己有双小象腿,当然这并不影响她爱臭美的天性,好在长了一张精致的脸,皮肤白皙,大眼睛住满了晶莹透亮的水,长长的眸子一眨巴,撩的人说不下去话来。她是个带有灵性的女孩,人来疯,一见到人嘴巴就呱唧呱唧说个不停,很是讨人喜欢。牛皮皮高中时期确实如她所说,自卑又自闭,封闭在一个自我的圈子里,除了好好啃食功课,别无所爱。那或许就是一个农村人初到城市后的常见心理。要知道在高中前,即便是那个小城市,牛皮皮去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次。

高中时期牛皮皮跟岳小月接触并不多,虽然那时候情窦初开,不过自卑的牛皮皮并不敢表露心迹,那时候跟异性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更何况是岳小月呢?她在班级里是绝对的活跃分子,只要有人说话的地方就绝对少不了她。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我的沉默引起了她的关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牛皮皮租的房子距离岳小月的家并不远,上学放学容易碰到。好多次,看到她在前面,牛皮皮就放慢脚步,不敢超过她。知道她在自己后面,牛皮皮就加快脚步,赶紧逃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