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离出现在坤宁宫开始请安已经是明贵妃生辰后十来日之后的事情了,大病一场之后的谢青离消瘦了许多,等待皇后梳妆的时候,陈充媛站在谢青离身边,两人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一贯看不上谢青离的宋常在这日出奇的安静,与谢青离几步之遥,愣是没有上前来。
谢青离自然是看见了反常的宋常在,打量了两眼,便不再看向她,倒是陈充媛低声道:“姐姐还不知道吧,宫中传言,姐姐得了天神的庇护,宋常在最是信任神神鬼鬼的。”抿嘴浅笑了一下。
谢青离于是也就跟着笑了,凝露宫那两日严实的连苍蝇都飞不出去,恐怕又是成宣帝透漏出去的消息。
素瑾开了门请众人进去,今日没有做那个让众人都碍眼的请的动作,谢青离乐的不去理她,坤宁宫中仍旧是从前那副样子,谢青离坐在明贵妃之下的位置。
明贵妃气色算不得好,扑了许多的粉也难以掩饰脸上的憔悴。
谢皇后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谢青离与陈充媛的身上,一边帮谢青离张罗着吃点什么东西,一边又问陈充媛薄太妃处可缺什么东西,一副宽宏大量的当家主母形象。
气氛看起来和睦而融洽。
不过谢青离早就发现了明贵妃不对的地方,谢皇后越是关心谢青离与陈充媛,明贵妃的不安就更深一层,整个人如坐针毡一般,不断地变换着姿势。
坐在最上首的谢皇后当然发现了这个问题,只当做看不见。
终于,明贵妃起身,盈盈下拜,在抬头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哽咽道:“都是嫔妾不懂事,才会让谢妹妹和陈妹妹遭此大罪,嫔妾这两日在宫中日日写经,只希望能够弥补嫔妾罪孽的万分之一。”
谢皇后端的稳稳的,甚至还仪态端庄的一笑道:“说什么呢,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什么懂事不懂事,罪孽不罪孽的,妹妹快起来,你这样,岂不是折煞了谢婕妤和陈充媛吗?”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明贵妃。
明贵妃自然不会被谢皇后两句轻飘飘的话迷惑了,犹自掩面道:“姐姐这样说,便是不肯原谅嫔妾了,嫔妾……嫔妾自请降位,还请姐姐应允。”
谢皇后亲自起身,走下凤座,扶起明贵妃,拉着明贵妃的手,面上带着笑道:“这个不是姐姐一个人能说的算的啊,妹妹还不知道吧,皇上已经决定亲自过问此事,等到朝上之时处理完了,就会来给妹妹个交代了,不过妹妹这般贤惠温柔,姐姐一定会替妹妹转达的。”
明贵妃如遭雷击一般,直着眼看着言笑晏晏的皇后,被谢皇后强行拉在手中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
“好了,本宫今日也乏了,你们便退下吧。”放开了明贵妃的手,第一次一身轻松地回了后殿之中。
明贵妃在后宫度日如年,文翰在前朝半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谢廷玉窝了一口气,又得了成宣帝的暗中支持,卯足了劲对文翰是半点不肯放过,从文家老太爷墓地占了耕田,到文家小少爷在市中强占民资,查的一清二楚,几百年前的陈年旧账都搞了出来,连晏景瑜都觉得谢廷玉有一些过分了。
散朝之后成宣帝单独地将文翰带到了御书房,还不等开口,文翰“扑通”跪地,也不顾自己老迈的身躯,大吐苦水道:“老臣知道老臣那个女儿不省心,可是……老太爷已经下葬这么多年了,一辈子也算是兢兢业业,总不能……打扰亡灵啊。”
成宣帝故作苦脸道:“朕知道文卿不容易,一个女儿自是心疼,可是谢卿心疼妹妹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次贵妃做的有点过了,文卿能让让就让让吧,谢婕妤的事情,不给个解释也……也不好跟谢家交代啊。”‘
不等文翰开口,成宣帝又是一顿诉苦道:“你也知道,谢婕妤与皇后关系好,如今朕都不敢进坤宁宫里了,还是朕死撑着,如今贵妃才无事的,文卿也得体谅体谅朕的难处啊。”
文翰目瞪口呆地看着成宣帝不断地跟他吐苦水,几次张口都被成宣帝又打断了回去,成宣帝说的比文翰还要悲切几分,说到最后,连文翰自己都觉得这次女儿惹的祸实在是太让成宣帝为难了。
“芙儿侍候了皇上这么多年,是个什么性格皇上最知道,只是老臣也不好让皇上太过为难……不然……您还是小施惩戒,给谢家个交代吧……”
成宣帝这只狐狸终于露出了笑脸。
书房密谈的第二日,成宣帝一道圣旨晓瑜后宫,明贵妃保留封号降位为妃,罚俸一年,谢青离封妃赐字慧,陈充媛进位为淑媛。
当然有许多人对这个处理结果不满意,不过如今已经成了慧妃的谢青离倒是安然地待在宫中,正努力地与手里的针作斗争,松芷端着针线盒坐在谢青离的脚边,和宁给谢青离当指导,三人闹的正是热闹的。
和玉从屋外端了茶进来,放在桌上,也凑过来看热闹。
谢青离针线做的不好,成宣帝几次暗示想让谢青离给自己做个荷包之后,谢青离才拿起了针线研究怎么将两块布凑到一起。平日里到底在家是做惯了粗活的,总觉得绣花的针实在是难拿。
“娘娘说,明妃如今是什么样子呢。”松芷到底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
“能什么样子,奴婢觉得这也太轻了,先帝时候有个梁嫔杖责婢女,后来被降为更衣了呢。”和玉颇为不忿道。
谢青离笑笑,松芷看谢青离没有不愿意说这件事情,才继续道:“梁嫔不过就是个县官的女儿,明妃可是堂堂文丞相的女儿,别的不说,文夫人最疼的可就是这个女儿了。若是真太狠了,恐怕文丞相不会愿意啊。”
谢青离放了手中的东西道:“你们啊,还没懂吗,如今我与她均是妃位,看似一样,她却是被降位下来的,让一个人最难受的办法,不就是让她不如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人吗,更何况,你知道皇上还有没有什么谋略在里面。”
“哦?朕有什么谋略。”成宣帝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谢青离忍不住地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起身行礼。和宁和玉几个很是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谢青离收拾起了自己那见不得人的针线,方向成宣帝嘟囔道:“怎么选了这样一个字,臣妾才不是那等贤惠的人。”
成宣帝故作阴沉脸,捏了谢青离的鼻子不放开道:“怎么,你不喜欢?”
谢青离被堵的难受,闪避着要躲开成宣帝的魔爪,谁知成宣帝执意不肯放手,谢青离告饶道:“很好很好,臣妾喜欢的很。”
成宣帝放开了手,看谢青离被捏红了的鼻子,忍不住又点了一下道:“你呀,胆子越来越大了。”
谢青离笑了,忽然紧张兮兮地拉着成宣帝的手道:“臣妾的哥哥在前朝没惹什么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的?”成宣帝挑眉看着谢青离。
谢青离成功地上了圈套,一副哀求的样子看了成宣帝道:“他平日里脑袋里少一根筋,皇上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成宣帝哈哈哈地笑出了声儿,看着谢青离那副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欺负她道:“廷玉心中不痛快朕知道,况且打压打压文家气焰没什么不好的,朕不会怪罪他的。”而后貌似感叹道:“你倒是还有个好哥哥。”
谢青离脸上有一些不好看了。轻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
“方才进来的时候,青离说朕还有后招,不如说说,还有什么后招?”
谢青离勉强打起精神,向成宣帝道:“臣妾哪里知道哪个,不如,还请皇上明示?”
成宣帝不打一声招呼,拦腰抱起谢青离,吓的谢青离紧抱住了成宣帝的脖子。
好好地将人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迎着谢青离疑惑的目光,喊了松芷进来请廖医正。
廖医正颠颠地一路小跑到了凝露宫中,心中暗暗地许愿那位主子可千万别有什么毛病了。
看见谢青离躺在床上冲他眨眼睛,廖医正一阵头疼,床边的成宣帝目光凛凛,廖医正战战兢兢地把了脉。
“娘娘比前两日好了许多了,只是到底受了折损,这个冬天恐怕得受点苦,臣开几副药,娘娘近几日吃着些。”
成宣帝忽然开口道:“怎么朕看宁妃现在状态很是不好呢。”
廖医正懵了,视线在成宣帝和谢青离之间游荡,良久才反应过来,叩头道:“是是是,娘娘状况很不好,需要卧床静养,臣……臣这就去开药,看着煎了……”
成宣帝满意地看着廖医正去忙活。
于是还不等千姿百媚的明妃研究出来如何挽回帝心,第二道圣旨就将她整个人砸懵过去。
路公公传旨晓瑜后宫,明妃德行有缺,苛责宫女,念及功臣之后,降位为婕妤,剥夺封号,追加罚俸两年,禁止与宫外联系。
明妃,不,文婕妤彻底地惊呆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