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给我讲个故事呀?”
呦呦坐在地铁上,看着妈妈在那儿对着车窗发呆,拉着她的手提出要求。
“嗯,有一个叔叔,他坐在火车上,就跟我们现在坐得地铁差不多,和另一辆火车交错的时候,他看见了对面的一个阿姨,他们以前见过,一起share一个包厢听过音乐会。正好这个时候两节车厢并排停了几分钟,在宁静的夜里,两人你看见了我,我看见了你,可什么也没说。除了平淡的话,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两人之间生成同一爱怜心和神秘好感,因为看到了对方的内心世界,要是说了话,那么这话语反而亵渎了这种无法形容的感情。在这儿最后的瞬间,两人还如同萍水相逢,相互望着,与他们在一起生活的人从未用这种眼光看过他们。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灵魂在变幻万千的人群中能相互认出,相互碰撞,这种联系是永远抹不掉的。
良久,呦呦还沉浸在那儿美好的描述中,都忘了他刚刚开口想要问得问题“那他们又重逢了吗,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
他就呆呆得看着妈妈,妈妈也呆呆得看着窗户,仿佛就是能看见他的倒影似得。
第二天,鹿鸣又打电话过来,她还在哭。
她哭着问他怎么才打过来?
你都不知道这24小时之内我都在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她哭着问他昨天说过得话是真的假的。
他说能是真的吗?还你结婚的时候你挎着我的胳膊把你送出去,有这么漂亮的新娘我早就先拐走了。他又说了几句逗笑的话,她瞬间就带着的脸上的泪痕甜甜蜜蜜的听着。
他看老婆心情转好,又跟她商量了些别的事儿,他说房子的那个事,心里有个准备就好,我们得沉住气等他来找我们谈,才好讨价还价的,总之这事儿你不用管。他说他也在看房子,就在这附近,先买个小点的装修一下,还是住自己的房子最踏实。
她说好,突然想说你不是说过最喜欢睡那种小床,两个人脱光光的贴着抱着,刚想开口,喉咙又被一根刺扎了一下。
他问她面试的事儿,“老婆,你学乖点,没说什么房子教育一起炒的话题吧,还有哪什么蛋糕、渣子和面包的话吧。”
她还在发呆,他又问了一遍,她叹了一口气才说怎么会呢,我还拿着个饭盒给呦呦盛蛋糕去呢。都是部长级高官,我怎么敢胡说八道呢。其实我也有些想法,如果可以像导师教过的那样教大一国文也挺好的,还有常识课启发学生思考,对了还有希望自己的信箱和办公室永远对学生敞开,当他们想做动物实验或者跟roomate处不来的时候有个人开解一下。
面试完,我又再校园里逛了逛,挺好的,以后心烦的时候也有个地方去听那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一说起正经的事儿就会有很多话。
”老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心烦了,你看信箱了吗?”鹿鸣问。
“没有,你发什么了?”
“你看看吧。”
她打开信箱,看到了他的信,是那个蝴蝶兰第三代又开花了,就在那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花盆里。
“老婆,我也有了Green finger,记得你说过,只要有根基,一定能让它们长长久久生长、灿烂、开花、结果。以前我总嫌这个花太静,一直都没有变化,其实是心不够静,只要沉淀下来,发现其实她每天都在变,慢慢的长出藤蔓、花苞。啊,她的花可以这么美,像你一样。”
她滑动着鼠标,一边读信一边留着眼泪。
读了好几遍,依然感动着,良久才恋恋不舍的退出他的信,发现还有一封重要的信,来自她美国导师,原来半年前给乐乐申请了一个program,就是针对高功能自闭症小朋友及其家属的教育培训,为期半年。学校给了不少的补助,自己再出一小部分就够了。她不知道张蕾现在还有没有这个计划,但是上次接到婆婆的电话的时候是听她说,蕾蕾觉得乐乐的病情更严重了,眼神不好,不爱交流,只是沉浸在音乐和固定数字之中。她开始给蕾蕾写信,就是介绍了这个项目,以及他们大概需要的费用。她写了好多,说明这个机会多么难得,对乐乐多么重要等,但写完了又按delete的键删掉,然后去倒了一杯水喝,端着杯子又想到就是为了乐乐这一个理由,也应该把那些话说清楚,她又重新码字,修改了一下措辞,最后才点击发送。
她还是得经常出门,鹿鸣给她找了一个专车,司机师傅是陕西籍的李师傅,其实应该叫李老师,因为以前确实是个小学语文老师,爱人在这边帮忙带孙子,他有点闲就每天送了儿子媳妇上班之后再用那个车做起了专车的生意。他还有个女儿,其实是更优秀,以前也是人大的,现在美国和北京两边跑。李师傅提起来也是愧疚满满,以前肯定是偏心,对女儿不大上心,现在女儿跟他们也不亲。这么大了也不找个对象,他们也不敢问。
李师傅说了一些小时候明明是儿子犯的错反而是打了雯雯的细节,隋媛听了也是感叹,但还是安慰他到,您现在能反省就挺好得,慢慢的多沟通,您女儿是个聪明人,她一定有想明白的那一天。
李师傅也说了些爱人和媳妇相处不来的事儿,隋媛问那都怎么解决的呢?
“嗨,哪有盆沿不碰碗沿,住在一块,不就是这也调调,那也劝劝,都是一片好心,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就是调和迁就着混过去了。哪能一赌气的就永不相见了。”
李师傅还说了些看不惯北京人的话,这帮八旗子弟就知道吃喝玩乐的。
那天她闲逛完,路过憩园,本来想进去吃点东西,想想又算了,回家还得写些笔记。当她走到趴车的地方,突然看见陈柔的车,没错,就是这个,她记得号码,又仔细看了看里面,那些女孩的装饰都已经不见。
“你的车呢?趁你没喝醉前先把钥匙给我。”
“我还了,我都说了一千遍了,我还了。”陈柔眼神迷离的说,她当时还没明白。
“哦”,隋媛终于知道谁在这里了,然后她想也没想就转身进去了。
“Randee”,当他叫她的名字的时候,隋媛脸红了一下,但她一贯如此,因此罗逸也没察觉。
他们坐在一块吃午饭,相互问候了一些近况。
罗逸手机里的微信响了几次,他每次都说不好意思,然后才拿起来回复。
隋媛等着他,罗逸说要不改天我请你吃饭吧,去个好一点的地方,我们在一起慢慢聊。
隋媛说不了,说完又发现自己拒绝的很没礼貌,
“我是个路盲,我害怕找不到,就在这儿挺好的。今天你有事吗?”她问。
“没事”,他对她微微一笑,说完他大概回复了最后一个微信,然后收起手机,“这下真得没事了,可以慢慢听你说了。”
她却紧张的找不到话题,总不能提陈柔,然后说自己的老公也出轨了,再说我们现在才真得算是天涯沦落人吧。
只是问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她问得还挺仔细,得知他辞职了,还要刨根问底。最后他只好又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张照片,说他现在正在和这个人创业合作一个自媒体的节目,以前央视的,跟我是本家。
“我对胖子不感兴趣,也不大看电视。”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冷冷的。好在他从来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他问她可以加她微信吗,她只好说她把手机扔了。
“啊,谁惹你这么大的火气。”
她本来应该是想哭得,但是她看着他,突然想到在另一个在平行宇宙中的自己已经和他生儿育女了,然后她就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了,然后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胳膊下面一直笑,笑得不可抑止,都笑出了眼泪。
他骂她神经病呀,但是等她抬起头来,他只好无奈的笑着看着她,像是那天他们一起听完音乐会的时候一样,像他第一次送她回去吻过她一样。
她没提微博账号的事情,他也没提,以后他们俩用那个方式也聊了很多,但是从来没有聊过私人的话题。
她坐了他的车回去,外面下了雨,车前窗起了雾。他去按那个吹风的按钮,却一不小心碰到了CD的开关。前奏一响,他就立马关掉了。隋媛却少见的在人家车里提起了要求,她问他能不能听听?他笑了笑就依了她又打开,原来是孙燕姿那首《我怀念的》的。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听这首歌,那个声音太像陈柔的,他一直在怀念不是;那个歌词描绘的画面太像他俩的那24小时,她也一直走不出来不是。
两个人瞬间变成了四个人,挤满了整个车厢。
他们就这样pass了那个时候,miss了,该说的就再也不会说了,永远不会有跟他上楼的时候。
原来定力也只不过在一首歌上。
他们真得成了朋友,后来又结交了许多人,“有朋自远方来”的志同道合的一群朋友。
原来不需要去异国他乡,就在自己的土地上,她记得自己曾经说过80后是中国有历史记载以来文盲率最低的一代,只要我们肯思考,三观的事情一定能想明白。
隋媛慢慢得就被说服了,她也做了一些课题,当然主要教育方面的,每天都忙于读书、写笔记,渐渐的烦恼也就都忘却了。
爱自已--自由
约束自己,为自己负责--慎独
这也是她听了李师傅的话,他说我们要知其不可为之,对呀,就是一个司机师傅提醒她重新找回背弃已久的儒家经典《大学》。她翻了一些书,最后还是停留在那本大学时候最长读的儒家经典,她找到了这两个字。
很多事情还是得回到的孔老夫子那儿找答案,没办法,他的思想已经渗透入我们中国人骨髓,更何况是我们读书人,其实都是他老人家的学生。
她还重新买了手机,国产的,重新建立了链接。
当然是刷老公的卡。
这就是全部的过程,隋媛对电话那头的鹿鸣描述说。
“所以那些钱我拿出了一部分投资了那个自媒体公司,这个一定能成的,我有预感。如果我们新买的房子装修,你去我那个衣橱第二层左边有那个包包,还有妈妈以前送我的一些首饰,都是全新的,你看看要是能卖就卖了吧……
“东西我不卖,再想想办法,还不至于穷到那份上。你自己的那些钱,你自己做主吧,你说得我也没大听明白。钱倒是小事,只是以后再动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商量一下,你还是我老婆呢。”鹿鸣用十分肯定的语调提醒她,“有一点我可得问清楚的,T大的同乡吧,当年没钓走,现在又杀回来了。”他一向思路清晰,不再拐弯抹角,直奔重点。
“哈哈”,隋媛在电话那头笑了,“嗯,这个呢,当然是工作第一,交流应酬都是必不可少的”;“你老婆我是拎不清的人吗,现在职场上都是男女搭配的,我跟男生在一块,不好意思发脾气,才能更专注于工作啊”;“总不能让我出门的时候都罩一波卡,你才放心吧”……
鹿鸣慢慢听出这些都是他曾经说过,当然是主语是换过的。
隋媛还继续说着那些过瘾的话。
“我爱你”,他突然打断了她。
“真得吗?”她冷笑着到,“现在你有时间说了。”
“嗯,从我那天给你写诗开始,我就慢慢的开始回忆,”鹿鸣开始了慢慢的描述,过去的一幕幕就在他们眼前放映。只是很久不想起了,以至于都忘了我们自己就是这些故事的男女主角。
“第一次见到你,陈柔他们约我们羽毛球双打,你穿了一条网球裙,深蓝色T恤,扎着马尾。我的心就一直跳个不停,话都说不出来,还得一直装,唯恐你看出。后来你怎么会那么笨,还摔破了膝盖,其实买个创可贴就行了,但我一定要骑车去药店买纱布,就是为了……”
“就是为了能摸一下吗?”
“对啊,你就是太聪明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他坏笑着继续说,“等真正碰到时候那感觉真的是被电到,后来就整天想着怎么能抱在怀里随便摸,终于还是找到机会了。”鹿鸣说到这儿转为非常得意的口气。
隋媛气得好想掐他,但是居然舍不得扣掉电话。
“我们以前的那些日子呀,那腿抱在怀里就是各种的白、嫩、滑……”鹿鸣还在那继续说下去,隋媛也在脑补画面,她突然很服气她的理科生,确实光是这三个字就真得让人浮想联翩的。
“媛媛,你现在还会不会喊疼。”
“我一个三十岁的大妈我疼个屁呀!”隋媛怒了。
“那你摸摸你那儿湿了吗。”他脑子转得到真快,玉女不成就直奔欲女呀。
“滚!”她生气的说,“我现在在凉亭里,那边还一帮跳舞的大妈,你让我摸哪儿?”,她不及说完,突然警觉了,“你现在在干嘛呢”,
“好了,我为你修身养性”,鹿鸣笑着说,“那能不能早点……”
“不行,还差十天,差一天都不行,你找你的诱惑去呀。”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酸的都掉了眼泪,刚才的甜蜜荡然无存,终究还是没逃过。
鹿鸣哪敢接这话,只好又接着哄。
陈柔最后一次来,就是送请帖。她告诉隋媛她终于可以放下了,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再做个妈妈,隋媛真得为她高兴,她临走的时候,她突然抱起了她,在她的耳边说,爱你、祝福你。
她们俩都哭了。
隋媛和妈妈、呦呦一起受邀出席婚礼,他们打车来得。她本来联系了李师傅,李师傅说今天也得送女儿也要用车,巧了,也是参加婚礼。
她只好用打车软件又找了一个,服务也挺好的。
在路上,左心兰还说陈柔真有本事,上个月和她妈妈见面还听说那个婆婆嫌她年纪大了不愿意,隋媛说,她至今就没见过天底下还有陈柔搞不定的人。
隋媛就只是出席就行,陈柔特意嘱咐过得,虽说她也是伴娘团的一员,但是她太了解她了,一向不喜欢也不会客套和应酬,就是坐那儿见证就好了。
隋媛就是坐在那儿,她的眼里泛着泪花,心里很多唏嘘赞叹,感动的见证着这位童年好友最幸福的时刻。
不时的瞥一眼妈妈和呦呦,妈妈也是一会儿和陈柔妈妈聊,一会儿和张玉琴聊,大概都是恭喜和赞叹一类的话。呦呦就是在那儿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疯跑,他穿得小西装,领结都跑歪了,好在他的花童的任务也完成了,还表现得不错。
一切都那么美好,像是做梦一样。
直到身后一些不入耳的话飘进来,那几个词飘进来,隋媛就知道说得是什么事。TM的,就这点破事,非得选在别人婚礼上吗?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她还是盯着看陈柔的弟弟在舞台上致辞,她知道那些话来自陈柔的某些亲戚,虽然是窃窃私语,她仍然听出了家乡的口音。没办法,那儿的人好像就是特别爱笑话别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最怕被人笑话,每个人又都爱笑话别人。
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攥紧了拳头。
还在继续,TM的,还在说那些故事,我就不关心,我做梦也不关心什么九中早孕少女是谁?孩子生没生下来?谁知道是谁呢?洗白了之后都是女学生,都有故事。谁比谁清纯,哪个女人不会装!
还没完,她真的听不下去了。
她起身,她转身,却一下子碰到一个人身上,原来是他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鹿鸣也在听,他立马就知道她要干嘛?一把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说,“你脾气太急,我来。”
鹿鸣走到那个桌上,和他们聊了起来,隋媛远远的看着,怪不得婆婆都说,咱家的鸣鸣最懂礼貌,隋媛还以前还经常学着婆婆的这个腔调说,啊,他越来越圆滑了,走到桌前大概是说自己也做了山东人的女婿之类的,然后有些人自然找到理由劝酒,他自然也有办法推掉。然后等张玉琴过来的时候,大家都一起称赞她娶的儿媳妇模样儿多好,性格多好,学问多好。用苏明轩的话说,从来没有过这么通情达理的女友,玩游戏不理她,人家就自己玩儿,还样样都想得到。
简直就是比日本女人都合适当妻子的。
酒店的角落里,鹿鸣把隋媛拉到一边,求他跟她回去看看正在装修的房子。
隋媛自然把架子摆得十足,你跪呀,你跪我就回去。
“这儿好多人啊,大姐,回家跪给你,想跪多久都行。”
“那你等着吧。”隋媛说完就要走。
鹿鸣一把拉着她,把她头按到墙上,吻了过去……
吻完,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今天好漂亮,你的伴娘裙都是白色的,跟个新娘一样。”
隋媛沉浸在鹿鸣的甜言蜜语中,她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她,原来自己一直是这么的爱他,这种爱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递减;也不会因为知道他曾经做过多么荒唐的事情而动摇。时间长了,可能会转变,可能会像亲人一样,也可能只是在梦中,才有机会这样的靠近和感知。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即使她的心像他说得被他的爱的种子变成的大树撑起来,那么他的影子也会占据了所有树干之间的缝隙,只要一想起来,就像是针扎似的各种痛。
她给他重新打了一遍领带,她摸着他刚刚刮过的胡茬,她的脸慢慢的贴了过去。
鹿鸣却在这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佳佳要扔花了,你去抢啊。”然后拉起她的手就跑,他们像两个孩子一样。
“我去抢她的,你有没有搞错。抢到了你会跪吗?”
“那一定的。跪着求你再嫁给我一次。唉,John牧师在那儿,我们直接让他给我们主持婚礼。”
“你至于小气到这份上吗,去蹭别人的婚礼呀!”
“对呀,我做梦都想着亏欠你一个婚礼的!”
不管了,只想这样被他拉着手向幸福奔去……
附录:
第一幕
2013年11月的3号下午
雪霁苑小区2栋3单元103
(门外一个中年男子从门缝中递出身份证,隋媛接过仔细辨别,又回房间里拿出手机和钥匙踹到衣兜里,然后打开链索。)
隋媛:钱伯伯在养老院呢,上次我去看他了,挺好的,就是帕金森,手一直抖,但是脑子不糊涂。
钱诚:(四处打量房间,然后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隋媛:(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快半年了吧,
钱诚:听说你是老师?
隋媛:嗯,对,以前在我们公司教课。现在在准备一些面试。
钱诚:哪儿呢?
隋媛:(搬了个马扎坐在对面),周边这几所大学吧。
钱诚:呦,看不出来,教授啊。
隋媛:(笑)也不是教授,美其名曰而已。您都忙些什么。
钱诚:我呀,从早忙到晚。(怀里的蝈蝈叫)(从怀里拿出一个葫芦,递给隋媛看),现在是忙这个。
隋媛(盯着看),好精致啊,我能看看吗。
钱诚:(递给隋媛),这是糠胎质地,蝈蝈鸣叫时,能发出共鸣,那声音就好听了,浑厚低沉,有劲儿,还不刺耳朵。
隋媛:哦,跟那个钢琴的音板作用差不多。(拿着葫芦看了几圈,看到网眼的地方有点害怕,还给他)挺精致的,一看就值不少钱。我不太懂,也不太会玩儿。
钱诚:那你们来北京干嘛呢?我们这儿就是个讲究就会吃喝玩乐。我坐车过来的时候还听司机师傅出了个对联编排我们,“昔日八旗子弟提笼架鸟,今朝四方顽主炒房玩票”,其实就是看着眼馋。
隋媛:哎,这个好,我可以再送你一横批:混吃等死。
钱诚:(笑),你们文化人就会编排我们。
隋媛:我们不是来这儿给你们输血来着呢,跟传销一下,你们老北京人发展我们成为下线,然后我们交税帮你们养老,将来我们也可以继续发展下线。然后我们老了以后也可以过上你们这样的日子。
钱诚:呵呵,也是这么个理。
隋媛:(笑),你爱人和孩子呢?
钱诚:都跟她姥姥过呢。你们不也一样吗。
隋媛:哦。那还真都一样。
钱诚:这房子你们住着怎么样啊。
隋媛:前一阵楼上有点漏水,找他们修过就好了。消防检查也过了。
钱诚:我怎么听说你们好像过户了。
隋媛:对。原来是我妈的名,现在加了我的。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也是卖掉老家的房子,出了首付,后来有一部分房贷,她用退休金也慢慢的还上了。这次我们也是拿出一笔钱来,大概就是这个房价的四分之一,我问过钱伯伯说要不要给你,他说是不。他说钱到你手里是一点都要不回来的,而且三环内的那套房产已经划到你的名下了,所以现在那笔钱还以钱伯伯的名义存着。
钱诚:这可不对呀,我那70多岁的老爷子糊涂我可不糊涂,我爸的退休金存折就攥在你妈手里,她取出来给你,然后你再给我爹说是买房子的。这账算得真精明啊,不愧都是大学教授的水平啊。
隋媛:(摇头)不是,那笔钱是我老公出得。
钱诚:那不是一样,不就是多一个人又绕了个圈,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隋媛:(思索中)
钱诚:咱也不提当年那事了,毕竟我爸现在还挺好。事到如今,你把那个存折拿出来,咱们就算两清了。
隋媛:这不行,我想明白了,钱伯父的退休金一是交给了养老院,还有其他一些住院的费用。每一笔钱的转入转出都要有迹可查的。我妈妈说住院的时候打你的电话都从来不接的。我们确实是已经给了钱伯伯钱,如果你想要,你去找他老人家商量
钱诚:你说得容易,我爸被你们灌了迷魂汤,他能向着我。这房子当初就是我爸的福利房,那么便宜能让你买去。别说这个,就是光那个户口,现在得值多少钱。”
隋媛:福利这个事情,是国家二次分配的事情,本来的目的就是通过二次分配劫富济贫,发给老百姓的。但是因为我们不是个发展中国家吗,还在处于从负福利向正福利的转化过程中。户口这个事情,是农业社会把人像植物一样固定在土地上的一种手段,跟现在工业社会要求人口流动是完全背道而驰的,因此带来了多少不便和麻烦。但现在办法没有废止,因为它转化变成了另外一个作用,跟那个罗马帝国的公民权是一样。
钱诚:你不用给我上课,你这说得是国家的事儿不是我们俩说得的老百姓的事儿。
隋媛:其实都是一样的。政策是这样定的,但是只要有空子,谁都想着钻。我们又没做违法的事情,谁不都想着少交税多享受福利。我在美国申请绿卡的时候,也只需要把我和老公的学术成绩提交,然后USCIS会根据我们的材料,明确的告知批或者是不批,如果不批还需要补充什么,或者去排那个队伍都很明白。我也不想靠这样子钻空子才能拿到户口的,我也不想看病跟黄牛讲价才能挂上号,但在国内逼得你只能这个样。我做这些的的时候心里也是满满的屈辱感。(目中含泪)
钱诚:话要说到这份上,那我们就得照个地方说道说道了。
隋媛:我也觉得上法庭是最好的办法。
……
同一时间
北京1901 咖啡馆
一个天空湛蓝,阳光明亮的秋天。金黄的银杏,火红的枫叶,笼罩着这座西式教堂改造的咖啡馆。
曲姗姗:(百无聊赖的喝着她的咖啡,低头看手机,约5分钟后,决定起身走人)。
陈柔:(把她的Hemez放到咖啡桌上),对不起,我来晚了,这儿趴车太难了。
曲姗姗:(抬眼打量对方)没关系,不过再晚一分钟我就走了。
陈柔:(微笑),招呼服务员点拿铁。
曲姗姗:你是他的姐姐?
陈柔:对,我是媛媛的姐姐。
曲姗姗:(试图提包走人。)
陈柔:(微笑)你不是一直说有话想要稍给她吗,你告诉我就行,她就想知道你们到什么程度了,然后我好劝她给你腾位子的呀。
曲姗姗:照片不是她都看了吗,还装什么装。想要还有呢,都在我手机里存着呢,你想看我也不介意的。
陈柔:(笑了)我可不感兴趣。女孩子留着这种照片不好,不过我也不是你姐,你不用听我的。你现在想怎么办?
曲姗姗:让他俩离啊,你不是说劝她给我腾位子吗?
陈柔:离婚,媛媛没问题,但是鹿鸣不愿意啊。现在的最关键的是他连见都不见你,我的妹妹呀,这点你怎么没想清楚呢?
曲姗姗:等他俩离了他就见我了。他爱我的,从我生日那天,如果我能提前一天向他表白就好了,我怎么知道那天她要回来。他当时还吻了我,只是看见副驾上那件她的衣服他就……
陈柔:(叹气),你这么一说,我更羡慕媛媛了,一件衣服就能镇住老公。
曲姗姗:羡慕个屁,到底还是上钩了。
陈柔:(沉默)《手机》看过吗?上面那个严守一为什么躲着范冰冰后来非得娶那个教台词的。螳螂捕到蝉,怎么落到黄雀口里了。
曲姗姗:(思索状)
陈柔:你曝露的太早了,他们俩那是十年的夫妻,还有儿子。就算你说的你和鹿鸣是多么相爱。我觉得要是能混下去,他可能也愿意选择混下去,但是现在你逼着他二选一,人家还是选老婆儿子怎么办?而且就鹿鸣那实力,养那一个老婆一个儿子都困难,你让他给你买个包包行,买车买房他可做不到的。
曲姗姗:我不是为了钱,就是爱情,他也爱我的,他说过和我在一起那种轻松的感觉,他感觉他像个King一样可以control everyting。
陈柔:(笑)你留着细节自已慢慢回忆就好了,其实这样轰轰烈烈爱一场也挺好的。就是现在,有点可惜的是,他把你的形象和他们的婚姻关系破坏者之间建立了条件反射,他现在就是只想着解脱了,把一切罪责都归到你身上,他越恨你他就越有可能原谅自己。
(沉默,又抢在曲姗姗开口之前),你现在越闹,他们俩有了共同的敌人就会修复的越好。我可提醒你啊,他们俩都有绿卡的人,实在不行躲到美国眼不见心不烦的。你要是曝光那些照片,将来你怎么做人,女孩儿呀,那些先例还少吗?一时冲昏头脑,一辈子都要背负十字架的。
曲姗姗:(思索陈柔的最后一句话),可我怎么办?求求你给我想个办法。
陈柔:(沉寂了一会儿)时间啊,时间会改变一切的,你现在出国读书,等到三五年的再说啊,做那个男人心目里留一盏灯想念的人,时间一长了又会犯贱也说不定的。
曲姗姗:三年五年,那我怎么可能为了他等呢?
陈柔:(笑)你既然都想到这儿了,那现在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其实这样多好,像是那首歌里唱的,当听说还有人找过你的时候,那种想见不能见的感觉多好。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偶尔会想起但又见不到。如果真有机会打听得到,然后想见又不敢见,我觉得那种感觉比天天见到都要烦好得多。
曲姗姗:你说得都是些好老的歌,我都不知道。那你有这种想见不敢见的人吗,姐姐。
陈柔:有啊,我就是,有点,太沉湎于这种感觉了,才错过了一个又一个。也该结束了,女人的青春能有几年呢?sign。
(“故事也许还未开始,故事也许永远不会结束。”瑟瑟的秋风中,曲姗姗一个人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回忆着陈柔的一些话。)
(音乐起,《我最亲爱的》作词:林夕 原唱:张惠妹)
很想知道你近况我听人说还不如你对我讲
经过那段遗憾请你放心我变得更加坚强
世界不管怎样荒凉爱过你就不怕孤单
我最亲爱的你过的怎么样
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依然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
让我亲一亲像过去一样
我想你一定喜欢现在的我学会了你最爱的开朗
想起你的模样有什么错还不能够被原谅
世界不管怎样荒凉爱过你就不怕孤单
我最亲爱的你过的怎么样
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依然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
让我亲一亲像朋友一样
虽然离开了你的时间比一起还漫长我们总能补偿
因为中间空白的时光如果还能分享也是一种浪漫
关系虽然不再一样关心却怎么能说断就断
我最亲爱的你过的怎么样
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依然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
让我亲一亲像亲人一样
我最亲爱的你过的怎么样
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依然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
让我亲一亲像过去一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