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千羽闻漠北来提和亲之事,沉默许久。他站在皇宫的最高楼眺望着漠北的方向,又看看西疆鬼域的方向,继续沉默。任夜风吹打他清瘦的脸庞和高高扎起的头发,整整两个时辰,他才从高高的阁楼上走下来。
路经兰灵苑,千羽停了下来。现在这个时辰已是半夜,公主的别院灯依旧亮着。漠北使者来中原提和亲,这么大的事情,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千羽也知道这个公主妹妹的性格,天塌下来她都不会闹。
“太子,您是否要进去看公主?今日公主找李公公问话了,据李公公说公主对和亲的事情很不高兴。”太子的随从道。
千羽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次日,千羽在朝堂上第一个启奏道:“父皇,儿臣认为是时候出使东夷和南夷,诚邀他们一同对抗鬼兵。”
一个经常出使东夷的使臣道:“陛下,郡主在东夷诞下王子,如今王子已三岁有余。臣最近几次出使东夷,臣觉得东夷王已经对我中原态度大有改观。如若现在出使东夷,东夷王应该会同意让墨水幽山尹氏助我中原抵御鬼兵。”
韩政点头道:“寡人也正有此意,可该派谁去出使东夷和南夷?”
“父皇,中州王韩夜龙可出使东夷,郡主是中州王的长姐,想必郡主一定会帮助中州王。尹氏助中原抵御鬼兵之事可成。南夷是儿臣母族,穆杨当年出使南夷,此后母后嫁到中原。出使南夷,应由穆杨去。”
千羽话音刚落,韩政高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扬声道:“好!准奏。”
可下朝之后千羽被韩政召到了御书房,这个时候的韩政可没有了笑容。千羽一看父皇这般脸色就知道事情很不好。
“漠北还会来提和亲之事,下一次来的人就不是使臣,而是漠北王的次子漠浩源。漠北这么一来一回,就没人敢娶雪儿,漠北一定要公主去和亲不可!”韩政眯了眯眸子,仰头轻叹,一阵惆怅。
“儿臣知道,昨日漠北使者在朝堂上已经说了。”
“你可去见过雪儿?她一定知道此事。寡人没想到法子,一直没有去见她。昨日寡人叫人送了很多雪儿喜欢吃的菜肴,她竟然全吃完了,可八成是雪儿的侍女给吃了。”
“和亲之事还可以拖一年,儿臣认为中原常年受到鬼兵侵扰,对鬼兵束手无策,故而他族一直虎视中原,可只要今年能大破鬼域,中原一定能立威于四方。今年入冬,儿臣亲率军队去抵御鬼兵,再上鬼域去找破鬼域的方法。”
“什么?你是寡人的独子,你要亲自去?”
“父皇,国中无良将,儿臣不能安逸的坐守,父皇当年不也是御驾亲征吗?”
韩政无言,只是挥手让千羽离开。
一旁的李公公把茶端到了韩政案几上,低声道:“陛下,先喝杯茶吧。太子自小聪慧过人,勤于练剑,一定能大破鬼域。”
“寡人要不是当年亲征负伤,病情反复,寡人也不会让羽儿去西疆。”
“陛下,您可不要太过忧心,御医说……”
“好了,你先出去吧。”
“诺。”
李公公告退,可李公公一出门就往公主的兰灵苑走去。未至兰灵苑李公公便看到公主一个人在练剑,李公公立刻大喊公主两个字焦急的走。
清雪没有停下来,她还舞着剑在李公公周身转,李公公身体一歪朝地面跌落。不远处的小莲踢来了一把椅子,清雪伸手接住椅子稳稳的安放在地上,李公公刚好一屁股坐下来。可清雪仍旧没有去理会这年迈的宦官,继续练剑。
“公主,我听到陛下和太子在谈漠北和亲的事情。”
“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今天太子在朝堂上还提出出使东夷和南夷,一同抵御鬼兵。太子要破鬼域,中原强大,那公主就不用和亲漠北。”
清雪心中暗喜,她立刻收起宝剑,激动的朝东宫跑。身后的李公公和小莲在追赶她,喊着她,她头也不回。东宫庭前,皇兄就在远处,正和一个大臣说事。清雪把剑直接朝皇兄刺过去,千羽手一抬,一把利剑竖起,挡住了清雪的宝剑。
那个大臣见状,慌忙闪开,还给公主行礼,可公主和太子在比剑没空搭理任何人。
清雪剑法轻快,可力道不足。千羽只有些不及,但力气很霸道,可是对方是清雪,这下手太重就很不好,把她的剑砍断了还是很不好!这一躲一闪,数十回,清雪的宝剑驾到了千羽的脖子上。
“皇兄,今年入冬,雪儿也要去抵御西疆鬼兵。”清雪见自己赢了,马上高兴的大嚷。
“胡闹!”千羽喝道,声音不轻不重。“鬼兵千军万马过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一个个都长得很恐怖。被鬼兵所伤,都会中鬼兵,你是中原的公主,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雪儿哪有那么容易让鬼兵伤到,要不咋俩再比试!”
一把剑指过来,千羽直接用手打开,无奈道:“不行,你不能去那种地方。皇兄和柳大人有事要谈,你先回去。”
“公主,下官告退。”
千羽和柳大人走进了东宫,这偌大的庭中只剩下清雪一人。她心中很不服,暗道:皇兄不让我去,父皇也是不会让我去的。哼!我一定要去!
可现在才初春,离冬季还有好几个月。清雪可没有办法继续安安分分的待在宫中,她依坐在湖水边的栏杆座上,池水中的红色鲤鱼一片一片。可她却看着远方,一会用左手托着脑袋,一会用右手拖着脑袋,黑发上带着的流苏一直在晃动。她的脑海中只想着一个问题:东夷墨水幽山尹氏会不会帮忙……
好一会,清雪握紧宝剑,而后悄悄跑出皇宫,那一身白色华服都没来得及换。一匹快马从颖安一路奔向中州,十分招摇。可中州离颖安路途不远,清雪未到中州就遇到了韩夜龙去中州的队伍。她骑着马横在绿林中,挡道!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挡中州王的去路!”一个侍卫大喝。
清雪却呵呵的笑道:“告诉韩夜龙,他的公主表姐找他。”
“好大的胆子,你挡着中州王的道,还敢冒充公主!”
这侍卫话音未落,威严坐在轿中的韩夜龙掀开了帘子。那个说话的女人让人一看就为之倾倒,而她的服装和头饰无不彰显着她高贵的身份。她还很大胆,直接骑着马朝前走,似乎根本没管那个大喝的侍卫。侍卫怒了,把剑朝前走,韩夜龙大喝:“站住!”
“韩夜龙,你的侍卫要刺杀本公主。”清雪骑马一走进,周围的侍卫全都扬起一把剑。
“姑娘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家闺秀,回家去吧!”
“大家闺秀,我是你公主表姐!”
清雪解下腰间的玉佩竖放在韩夜龙眼前,韩夜龙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公主玉佩,他又看看对方腰间的宝剑,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
“中州王韩夜龙参见公主!”韩夜龙慌忙跳下马车拱手道,而所有的士兵都半跪跟着喊。
清雪却从马上跳下来,她又把韩夜龙拉到一旁低声道:“表弟,表姐今天特意来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需要公主亲自前来?”韩夜龙听对方在套近乎,她各种预感不好。
“我要和你去东夷。”
“我怎么听公主的意思,公主是私自跑出宫的。”韩夜龙侧着身,微微远离公主,这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麻烦!
“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你不会不帮表姐吧?我可是你亲表姐,而且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表姐!”
“我的公主表姐,你知道东夷有多远吗?”
清雪摇头。
“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乱吗?”
“很乱吗?”清雪睁着大眼睛看着表弟。
“立刻送公主回宫!”韩夜龙一声叹气,他摇摇头,转身道大喊。他走到马车前,掀起帘子,“公主,请上马车。”
“韩夜龙,你……”
清雪怒指对方,但她马上就把手放了下来,而后大步走向马车。她走到踏上了马车,一个转身,她把剑架在韩夜龙的脖子上。韩夜龙也已经唤出自己的剑,可还是慢了一步。周围所有的侍卫都把剑指向公主,韩夜龙赶紧松手让手中剑消失,还微微挥手叫周围的人切莫乱来。
“哈哈~本公主的剑法可是很快的,表弟,你也到马车上来吧。”清雪想拽韩夜龙上马车,可那家伙好重!
“你是公主,你坐马车,我骑马。”
“不行,这不得让你载着我回颖安。你到底上不上马车!”
“我不能跟公主一起坐在马车上。”
“好啊!那咱们就这样在这里呆上几天几夜。”清雪索性坐在马车边上,剑也仍旧架在韩夜龙的脖子上。
韩夜龙甚是无奈,只好跟着清雪上了马车。马车中,两人并排坐着,清雪非常高兴,可韩夜龙却拉长着脸不说话。
“走呀!”清雪微微扬起脚在韩夜龙的小腿上轻轻踢了一脚。
他竟然不说话!清雪又重踢了几下,大声重复方才说的那两个字。他还是沉默,可外面的侍卫忍不住问:“王爷,我们要去哪?”
“东夷,本公主要去东夷。不,中州王说了,去东夷!”清雪对着藏青色的帘子大喊。
可外面的侍卫还在问:“王爷,我们是要去东夷还是送公主……”
“本公主要去东夷!再不走,本公主就杀了中州王!”清雪说完又低声说,“你到底走不走?”
“韩夜龙!”
“还不说话是吗?好,很好!本公主告诉你,这马车要是回了颖安,我就告诉父皇你欺负我!”
清雪把剑朝自己刺去,韩夜龙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怒道:“去东夷!”
“听到没有,还不快去东夷。”清雪高兴的朝帘子大喊,马车动了起来,她的眸光才转向韩夜龙的手,“放手,疼死我了!”
“去东夷路途遥远,陛下要是知道你和我一道去东夷,他也许会杀了我。”韩夜龙放开了手,仍旧是一副冷冷的苦瓜脸。
“我父皇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被气疯,可你要是不告诉我父皇,我父皇怎么可能知道。唉,你可千万记得叫你的那些侍卫不要到处说。唉,我自己来。”清雪说着掀起靠近身旁的小窗,还把脑袋伸出窗外厉声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这马车上坐着的只有中州王一人。你们听到没!”
“诺!”
呼应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