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来了，你去忙吧。”他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我想你。”
“我也想你，再见。”
“再见。”
丁浩放下手机，刚想把手提盖打开，铃声又响了起来。
“平时没见几个电话，这一出差电话就他妈的贼多。”丁浩嘟哝着拿起手机一看，是方习仁打来的，赶紧把怨言塞进肚子里——对方姐他一向都是比较尊敬的。
“喂，是丁浩吧。现在有没有在长沙？”
“在。哦，不在不在，在张家界出差呢，过两天就回去。”
“那等你回来了我再给你打电话，长途加漫游太贵了，不浪费你电话费。”
“没关系。方姐找我有什么事？”
“这几天我都不在院里，在外面办理一些相关手续，迄今为止都办理得差不多了，下个星期就会离开设计院。”
丁浩愣了一下：“这么快，上次你请我吃饭的时候不是说还要两个月吗？”
“情况稍有变化，得提前一点走。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城市防洪的事情等你回来后我们作下最后的交接，以后就靠你了。”
“方姐，你想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挑担子的人，但是如果是你要给我担子挑的话，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唉，这年头做人就是难，做个好人更难。对了，离开设计院你去哪工作？”
“去长沙大学教书。”
“那好极了，像方姐这等优秀的人才，本来就应该多培养点同样优秀的后继的。”
方习仁笑了笑：“丁总今天的心情好象很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丁浩叹了一口气：“什么都瞒你不过，确实有那么点喜事，回去后再向你详细汇报如何？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
“估计会在明年元旦吧。得了，你在这瞎操什么心，管自己的事去。到时如果不带一个女朋友，别来参加我的婚礼。”
“这个你放心，我就算不是带一个，也会带一群的。”
“真拿你没话说”，方习仁苦笑，“好了，不浪费你电话费了，到长沙再联系。”
“好。再见。”
“再见。”
次日一大早，丁浩正在美梦中时，周主工的电话无情地把他吵醒，他迫不及待地按下拒听键，相当不情愿地爬起来，立刻又钻进被窝里——开了一整晚空调，满屋子都是冰冷的气息。
丁浩出门的时候，隔壁同事也刚好出来，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都是苦的——周主工的清晨铃声是催他们吃早餐的信号。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楼下，周主工已在等着了。他坐在一张单人虎皮沙发上，双腿平放，姿势相当规矩，手里一张报纸遮住了大半个面孔，老花镜后一对凹陷的小眼睛阅读着报纸上的信息。
丁浩和同事还未走到他跟前，他就像对两人的脚步声产生条件反射一般站起身来，放下报纸，严肃地盯着他们：“下来了？走，吃早餐去。”
两人跟在他身后，起先貌似默契的笑容早已僵进了肌肉里。只要是有周主工在的场合，一般人是不敢笑的，围绕的空气永远都是固体。
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面粉店，店门口乱七八糟的塑料桌子和塑料凳子几乎延伸到了街上。三人各点了一碗米线，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米线很快端上来了，周主工吃饭的效率一点都不比做事差，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个精光，此时丁浩才吃了不到二分之一。
周主工撕了些卫生纸抹抹嘴，喝了一口茶：“小丁小江（丁浩的同事），这边的工作已经搞完了，今天上午我们就回长沙，到家再写一本补充报告。”
丁浩放下筷子，迟疑了一下：“周主工，我能不能迟一点回去？在这还有点事。”
“什么事？”
丁浩把早已编好的理由搬了出来：“有个张家界这边的大学同学的母亲住院了，他请了假回家照顾，我想去看看。不会耽搁多久，最迟后天回去。”
周主工“哦”了一声，望着丁浩，目光灼灼，仿佛要透视他的五脏六腑一般。丁浩暗地出了一身冷汗，表面上却强作镇定。几秒钟像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忽然间周主工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虽然这是丁浩第一次看到周主工笑，他心里唯一的感觉却只有心惊胆战四个字）：“难得你们同学之间友情深厚，反正今天周六，回去了也是休息，你迟点走没关系，不过最好还是明天能赶回去。”
“没问题，星期一上午我一定到办公室。”丁浩松了一口气，暗道幸亏自己说的是“后天”，如果说“明天”的话，周主工恐怕会要求他当天下午就走。看来说话做事留一点还价的余地，总是有好处的。
周主工和江同事果然吃完早餐后不久就走人了，临走时江同事扔给丁浩一个神秘的笑容，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丁浩尽管一向面皮较厚，也不禁老脸一红。
既是私事，就没资格让业主安排住宿了。丁浩自己自然不愿花上几百元住一晚豪华单间，于是随周主工他们一起退了房，七七八八的行李请江同事带回去，自己则拎个除了一套换洗衣服外几乎什么都没装的黑色硬皮塑料袋在繁华的大街上四处晃悠——严莹莹虽然到了宾馆，但在她叔叔没有把事情彻底办妥以前，她是不便离开的。
和长沙一样，街道上穿梭着形形色色的老、中、青，有的在人行线左边，有的在人行线右边，有的鱼贯地横穿着马路，有的在商店门口毫无目的或者带着某种目的地晃悠，有的人对着另外某些人的背影滑稽地吹着口哨，还有的一边奔跑，一边对着手机大声叫嚷。
丁浩边走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各种广告牌、公交车停靠站两边的字和画、绿色的环保垃圾桶分布得错落有致。偶尔碰见几个调皮的小孩冲着食品店匝嘴巴，出租车窗口一张张热切或者焦虑的面孔匆忙地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