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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母女情深伤往事

2017-08-27发布 5335字

孤岛。

侯龙波用掌力慢慢将一颗木钉子砸进两块木块之间,满意地收手,笑道:“很好,我这一艘巨轮基本完工,明日加些补充加固,再多准备些干净的淡水,等到顺风时辰,便可出海了!”

其实,这哪里是一艘什么巨轮?只不过是一艘普通舢板大小的木船而已。

侯龙波却足足用了六天时间,才造出这一艘船来,他的工具,就是自己的双掌和两把匕首。

砍树,削掉树皮,枝叶,切成木板,削出木钉子,用深厚的掌力慢慢将钉子砸进木板。

历经如此辛苦之后,方才建成这艘小舟,在他心里,这就是一艘名副其实的巨轮。

他慢慢将这艘巨轮拖到海边,放在了离沙滩不远的一座坡地上,眼望着浩荡碧海,面含微笑:“谁能知道,此时我心里想的却不是杀人放火,而是你们。芊芊,琳琳,一诺,等着我,等着我…………”

他深情的呼唤着自己的情人们,仿佛她们的俏丽面容就在面前。

回答他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只有反反复复的潮声………

“薛夫人驾到,有失远迎!”三江会的副帮主张不归满面含笑,亲切的招呼许如云坐下,吩咐手下上茶,又亲自端上水果。

与他杀人时的形象相反,此刻的他亲得像个邻家大叔。

殊不知这位亲切大叔,这辈子一共拧断过多少人的脖子。

薛一诺满面戚容,默默无声的站在母亲身后,如云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却很坚强,没有流泪。

如云剑客的眼泪,是从来不在人前流淌的。

“谢谢张副帮主热情款待,我们母女到此,目的想来您也已经知晓。”许如云对着落座之后的张不归缓缓说道。

张不归立刻脸带同情,慢慢说道:“薛夫人,事情紧急,我也只能实话实说。我们的确已经收到了线报,尊夫薛大侠率领威远镖局镖队于六月初三日进入湖南,而据我们在湖南六个界口的堂口传来的消息,至今还没有看到他们走出湖南,时间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即便中间有几场大雨耽误了行程,但无论如何,他们也该走到边界口了。”

旁边站立的师爷徐有义,又补充道:“薛夫人,我们担心尊夫可能由于某些事情而耽误了行程,所以便动用三江会各地分舵的众多兄弟,仔细查访,得来的消息却实在让人失望,所有的县城,乡村,都没有见过他们。现在我们可以肯定的说,他们一入湖南,便突然失踪。”

如云的脸终于镇静不再,剧烈的抽搐了两下,而她身后的薛一诺,竟剧烈的摇晃了两下,满面通红,勉强守住心神,方才没有晕倒。

身边的两个威远镖局镖师,脸上都已经带着泪了。

薛总镖头爱兵如子,手下镖师人人爱戴,此时他生死茫然,镖师们不可能不担心落泪的。

张不归沉声道:“薛夫人,薛大侠早年曾与我帮会有恩,你放心,你们薛家的事,便是我们三江会的事!我们会派出大批人手,继续仔细查访,一定给夫人一个交代!”

许如云起身施礼,道:“薛家上下感谢三江会的大恩!我担心拙夫他们是不是突然遇到什么事情而折返,所以我将带女儿去他们来时的路上继续找寻线索,也请副帮主将新消息随时传递给我们!!”

张不归看看徐师爷,徐师爷双手奉上一叠银票,道:“薛夫人,我们还为你们准备了一点盘缠,请千万不要拒绝!我们知道,你们还联络了湖南各地的官府,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不给好处是绝不办事的,你查案找人,总是要用钱的!”

如云的眼眶顿时红了,道:“大恩不言谢,三江会的情谊,我等永生不忘!”

她双手接了银票,再次行礼,张不归等人连连还礼。

如云等便离了三江会总部,出门上马,快马离去。

回到总部走廊,张不归叹道:“老徐,我们这样欺瞒她孤儿寡母,是不是太过于残忍了?”

徐有义慢慢说道:“二爷,别无办法,我们如果直说,只能有三个结果。第一,事情发生在我们的地盘里,薛夫人会责怪我们照顾不周,见死不救;第二,我们既然和薛家有深交,就应该助他报仇,那么就会和四合帮大战一场,死伤巨大是不用说的;最重要的,是第三条……”

他降低了声调:“现在京师形势波诡云谲,皇帝被身边人行刺,怒杀永祥宫二百多宫女太监,连张贵妃都被处死了。双龙会联合锦衣卫,要将这弥天大罪的罪名嫁祸给山东的一山阁。一山阁自然也不会是傻瓜,何况还有皇太后做他们的靠山,调集人马,准备反击。两大帮派的大战一触即发,正是我们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您说这时候,我们还能分心分力,为了几个镖师,去与四合帮拼命吗?”

张不归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她去吧,她找不到,自然就不会再找了!!”

徐师爷没说话,冷血,无情,一向是他们三江会的风格。

长沙郊外,树林中。

“夫人,这是三江会的兄弟转交过来的信件!”威远镖局的资深镖师马大元将一封信交到如云手里,如云打开,却是天山派师妹陈淑云的信。

“如云师姐亲启:妹带徒儿阮青竹,已至云贵,联络云贵官面,四处查访;令狐掌门师兄带本派大批人马,已入四川等地查访。现已证明,姐夫镖局车队,确未进入云贵,三大银号云南分号,也确未接收押运黄金,掌门师兄传来消息,四川等地也未发现镖局消息。妹现正赶往四川,与掌门师兄汇合,继续查访,姐夫吉人必有天向,请师姐勿念,切记保重身体。师妹陈淑云敬书。”

如云看完,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手一松,那封书信颓然脱手!

一诺在她身后,突然一个拧身,玉手一招,就将那即将落地的书信拿在手里。

一诺看完书信,泪水从眼眶里滚滚流出,慢慢说道:“爹,您们这么多人,武功这么高强,怎么就会突然消失呢?女儿害怕您……………”

“一诺,你说什么?”如云突然受到了启发,看着一诺,然后在女儿的惊惧的目光和镖师们惊讶的目光当中,慢慢说道:“老马,你在本地六扇门里有朋友,对吗?”

“是,夫人!我有一个结拜兄弟在岳阳府衙门当总捕头。”马大元回答道。

他在镖局已经二十年,忠心耿耿,武功也很高强,此次他去关东押镖,回来后不久就得到了镖队失踪的惊人消息。

“我想请你的兄弟帮我调查一下,三江会,四合帮,还有附近这几个省的各大门派,绿林山寨,最近是否有什么高手,好手突然消失,请他速告,你看如何?”如云依然努力保持着平静,因为她知道,现在自己的思路,绝不能混乱。

“那很容易,我这就去办。”马大元道:“夫人的意思………”

“总镖头行走江湖多年,武功也很高。”如云道:“况且他随身带着镖局最强的镖师二十六人,他们个个都是好手,江湖阅历更是十分丰富,又个个长于辨识毒药,所以被人下毒的可能性也很低。对方只可能发动强力突袭,才能将他们拿下;而要想突然袭击他们,即便对方人多势众,最后得手了,也必然要付出惨痛代价。”

如云说的当然有道理,威远镖局众人并不是好捏的软茄子,想要干掉他们,夺取黄金,对头不管是谁,也必然死伤惨重。

一诺的眼泪又下来了,除了担心父亲,她也很担心侯龙波。

侯龙波在她眼里,是那么机智聪明,将来的成就,绝会不在自己父亲之下,他又怎么会这么容易,便着了别人的道?!

“夫人说得对,据我想法,一般的山寨没有那么多的好手,绝不敢挑战我们镖局,而且山寨多半是乌合之众,极难保密,如果是他们做的,消息早就泄露出来了。所以作案的,极有可能是某个大门派或者帮会。”马大元是老江湖,分析得极有条理。

“你说的很对,我看现在最大的嫌疑,就是三江会和四合帮!”如云坚定的说。

“三江会?不大可能吧,兔子不吃窝边草。”马大元不去讲什么三江会与威远镖局的交情,因为身在江湖,很难说什么交情可靠不可靠,为了利益,彼此出卖的事情,江湖人见得多了。

他缓缓说道:“三江会如果想动手,大可以寻找别的地点,又何必在自己的地盘,如此招摇,岂不是引火烧身吗?”

“有道理,但还是查一下吧。”如云道:“那么,你认为最大的嫌疑是四合帮了?”

“不错。”马大元分析道:“四合帮有足够的好手,而且帮规极强,绝对能够保密;他们在三江会的地盘作案,还可以嫁祸给三江会,同时也便于迅速转移黄金到自己地盘,毕竟两会地盘离的很近。还有,四合帮最近和四川蜀王府走得很近,蜀王不断结交江湖人士,扩充势力,正是急需金银的时候。而众所周知,那三江会非常富有,坐拥长江航道和众多城市里的各种黑白生意,他们不会过于在乎这二十万两黄金的。”

如云点头,慢慢说道:“现在我们假定案子就是四合帮做的,他们兴师动众,又需要在三江会眼皮底下做此大案,总镖头的警惕性又很强,那么他们就不太可能长时间跟踪,却又必须随时准确掌握我们镖队的行踪,所以他们必然将大队人马预先埋伏在某地,守株待兔。所以,我怀疑………”

“有内鬼!”马大元惊道。

“不错,必然有内鬼。”如云坚定的说道,目光当中怒火闪现,恨不能现在就找出这个可怕而可恨的内鬼来。

“夫人!那些镖师我都很了解,都是我们一块出生入死的老兄弟,这么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马大元道:“我敢保证,这些兄弟绝没有一个吃里扒外的。”

“你错了。”如云道:“有一个人例外,侯龙波。”

“侯龙波?!”一诺和马大元齐声惊呼。

“母亲,这怎么可能?龙波哥,他………”薛一诺粉面透红,急迫辩解道。

“你别说话,听我讲!”如云止住女儿,道:“侯龙波进入我们镖局仅有一年多,我们对他的底细,其实掌握得并不充分。”

“夫人所言极是,这个侯龙波当年是怎么离开青山派的,这就是个谜。”马大元点头,好像认同了如云的看法,道:“据他自己说,是因为想出来闯荡,多挣些钱财,重振家业。可是江湖上却传说,他本来在青山派混得不错,但是因为他追求青山派陈掌门的女儿,陈掌门不答应,他才灰溜溜自己出了青山派。他在江湖上各地游荡已久,虽说做过几件扶危救困的事情,却也浪荡青楼,艳名远播,后来到了京师,又主动加入我们镖局。夫人您想,如此轻薄好色之徒,又这样急迫的想恢复家业,必然急需用钱,我认为他有足够的动机与四合帮勾结!”

“马叔叔!那次在辽东,你们遭到采参帮劫镖,是龙波哥救了你的命,你都忘了吗?!你不可以这样说他!”薛一诺有些激动,对马大元亢声说道。

“一诺,马师傅是你的长辈,不许你这样没礼貌!!”如云愤怒的呵斥薛一诺,一诺便哭着跑到了一边。

即便打死她,她也绝不相信侯龙波会是这个内鬼!

马大元脸上却立刻显出异样的表情,显然,这位总镖头的独生女儿与侯龙波这个小子关系很不一般,自己平日里怎么没看出来?!

这种事情他作为属下自然不便直说,于是便默默的拉过了自己的马,转移话题道:“事不宜迟,属下马上就去岳阳,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马师傅,你带着这个。”许如云拿出了几张银票:“这两万两银票,你带着,到哪里找人帮忙也不能空手而去。”

“夫人,我们此次找人,四处上下打点,已经花去了好几万两银子,需要谨慎使用!!夫人放心,我的兄弟用不着这个………”马大元推辞道。

“你的兄弟也是托人办事,怎么少的了这个?你带着,不可推辞!”如云眼看着马大元,慢慢说道:“我们家,已经欠兄弟们太多了!!”

马大元洒泪上马,带着两个镖师绝尘而去!

偌大的树林中,此时便只剩下如云母女两个,现在镖局幸存的几乎所有镖师,都被分路派往各地查访,人手实在是太紧张了。

何止是镖局,几乎整个天山派,还有镖局的朋友,都被动员起来,派往各地查访线索。

薛总镖头车队现在是凭空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能不让人煎熬?!

如云走到一诺身边,道:“一诺,你要知道,你年岁还小,不知人世险恶,那侯龙波……”

“母亲!龙波哥哥,他不是坏人!!”一诺抗声道。

“一诺,我知道你对他一往情深,可是,”如云眼眶发红,沉声说道:“即便没有这件事情,以侯龙波的身份地位,我也绝不会将你许配给他的。”

这一句话像电击一般刺痛了薛一诺!

她猛然站起来,瞪着自己的母亲,道:“果然,果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想不到你和天下那般庸人一样,满心想的,也都是什么身份.地位!!”

如云被自己的女儿的话瞬间吓住了:“一诺……你,你是在说我吗?”

“不……不错!母亲,女儿失礼了!”薛一诺的性格相当执拗,性子上来,居然再无畏惧,对着自己的母亲大声说道:“母亲!女儿知道,当年你们天山派三位师姐妹,一同喜欢大英雄李卓然,江湖上盛传的三云追月故事,可是真的?!”

当年天山派三位师姐妹许如云,陈淑云,庄追云都曾追求大侠李卓然,后来居然没有一个与李卓然结为夫妇。

除了许如云嫁给了威远镖局当时的少东家薛白,庄追云,陈淑云都终身未嫁,一个加入了四合帮,另一个则返回天山,专心习武,一心辅佐天山派掌门,也是她们三人的师兄令狐惊云。

而最让世人惊讶的是,这件事情过后不久,李卓然便在山东创立了一山阁,招揽各路江湖英豪,迅速在江湖崛起,后来更是因为千里突袭北胡大营,救出太上皇而天下闻名,成为天下炙手可热的四大帮会之一。

而如此闻名天下的人物,至今居然仍未成婚,原因不明。

“啪!”如云的一个耳光,已经狠狠的扇在薛一诺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自己的女儿!!

如云看着一诺,胸口剧烈起伏,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诺脸上带着母亲的指痕,却依旧坦然自若,继续说道:“可是最后,你还是嫁给了天下第一大镖局威远镖局的少东家!!!就是因为,李卓然当时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江湖游侠罢了!!哈哈,看来在你眼中,便只有身份,地位,地位,身份!!可是你看,现在的李卓然,身份地位又如何呢?!”

如云勃然大怒,又举起了手,一诺竟昂然抬头,丝毫不惧!!!

如云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只要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

可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和女儿纠缠这些?

只能叹了口气,慢慢说道:“好吧,既然你铁了心要嫁他,娘就答应你,只要找到你父亲他们,又查明侯龙波不是内鬼,娘就成全你们。”

薛一诺的眼泪又断线珍珠一般突然流出,她上前抱住了母亲:“可是我爹,他究竟在哪里啊………”

如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母女两个抱成一团,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