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意外，世间亦有蛇吞象

路标回来以后，给秦扬交待的任务是把收购天得利股票的事情，透过民间渠道散布出去。

直到这时候，秦扬才知道路标已经收购了天得利，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路标安排的行动，是一石打二鸟，收购凤凰的同时，顺带也收购了天得利。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拿护照的会是马冬梅。

秦扬没有用什么特殊手段，狂飙收购天得利股票的消息就迅速传开了。

唐明远听到这个消息很是不以为然，因为他比谁都知道，凤凰已经收购了天得利，狂飙怎么能重复收购呢？而且，他们转让给天得利的，有相当一部分是非流通股票，别的人怎会再从天得利手中购买呢？

不过，当他收到一份召开临时股东大会通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通知并不是一份正式的文件。只是一份报告，报告者称他们是凤凰集团的股票持有者，他们手中的凤凰股票，已经占到了控股的份额，所以要求凤凰集团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在大会上改选董事会，以明确他们的权益。对这样的报告，唐明远本来可以置之不理。可是，这份报告上有监管部门的批示，也有很明确的意见要求。唐明远不能不慎重对待。

联想到那个沸沸扬扬的传言，唐明远醒悟过来了，看来传言并不都是空穴来风啊。于是，唐明远要通了仇有余的电话。

电话中，仇有余说话很痛快，那几天你们的股票就像从山头上往下跳，谁心里不慌啊。

你就是要转让，也应该跟我们打个招呼嘛。

你往下跌的时候，也没有跟我们打招呼啊。那个时候我们也是为了自救，也多亏我们的及时转让，我们才没有蒙受更大的损失。

唐明远把事情的过程前前后后联系起来。梳理了一遍，终于弄清楚了一个事实，凤凰集团被人暗算了，他们跟天得利的交易，被人聪明地利用了。但是，仅仅凭借天得利方面的股票，并不能成为凤凰的大股东。于是，有人又策划了更大的天衣无缝的阴谋，趁他出国完全没有防备之际，作了一个局，造成股市的波动，使他们的股价三连跌。三连跌的背后，一定是有人要趁机大量建仓，最后以较小的代价，拿到了足以控股的股票数量，这才有了这个转过来的通知。

这也就意味着，他本人以及集团的高管人员，已经丧失了对凤凰集团的绝对控股权，觊觎集团董事长位置的对手，究竟是什么人？

唐明远断定，这个人很有可能跟收购天得利股票的是同一个人。他再一次要通了仇有余的电话，想问清楚这个人是谁？仇有余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是谁收购了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拿到的是真金白银，不像你们拿一张纸来忽悠我们。

既然仇有余拒绝回答，那么唐明远只能自己猜测了。其实，连想都不要想，这个人只能是路标。别的人，既没有动机，也没有实力。可是，唐明远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事情发生的时候，路标是在国外阿？唐明远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笨啊。那个路标去参加出国考察，是最后才报的名，好像也是走了什么关系。他就是要制造一个事实，制造一个他不在现场的事实。在国外，随行出访的商人们都在忙碌地谈意向、签合同，唯有他悠闲地四处转悠。看来，自己被这个土包子耍了。唐明远想到这里火气更大了。想自己也是满腹经纶，研究商贸颇有心得，论文专著也出了一大摞。别人怎样评价且不论，自己扪心自问，儒商二字是可以对号入座的。他不是书呆子，也不是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人。在他手上，凤凰商贸成功上市，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虽然不敢说是可以呼风唤雨，但是想风得风想雨得雨却是不争的事实。他实在想不通，就是他这样一个要理论有理论，要实践有实践的人，怎么会输在路标手下。在飞机上，路标是连面前那个多功能终端都不会弄的人，是不看书不读报，只会看武打片的人，怎么看都是一个土得掉渣的人，都是一个唐明远羞于与之为伍的人。输给这样一个人，唐明远怎么能心服口服呢？

不管服不服，结果就是这样子，唐明远就是有补天的本事，于现实也是毫无用处。不管他以后怎么做，现在他必须遵照有关方面的要求，出面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通知发出去了，唐明远在电脑上打开百度的网页，他在搜索栏里打下了路标两个字，可是搜索的结果却是你有零条信息。唐明远不仅苦笑了一下。他想起了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将来的社会，如果你不能在百度上搜出自己的信息，就不能证明你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这句话，用在路标身上合适吗？按照那句话的逻辑，路标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可是他却收购了凤凰集团。他不存在吗？以后的董事会上，他会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存在的，不是他的幽灵，而是他肉身。

唐明远关了电脑，认真地思索，以后的董事会要怎样开？特别是第一次见面，他要不要跟路标握手呢？他是对手还是同事？是朋友还是敌人？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临时股东大会召开了，谁也没有想到，来参加会议的是牛行长。接过他的名片，才发现他现在的身份，马冬梅投资有限公司的执行总经理。眼前的牛经理，比原先的牛行长更加牛气，一脸的意气风发。其实，他的年龄已经到站了，退休证还未拿到手，行长的免职文件就到了。要说呢，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特别是像他这种实职岗位，一般都会滞后一点办理这些手续。他没有被滞后，而是被提前了，因此便有了一些背后的窃窃私语。但是，他没有愤怒，也没有不平，更没有牢骚。而是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毫不拖拉地办了移交手续，清理了办公室，连隆重的欢送座谈会也给免了，就急冲冲地去新的办公室上班。这个办公室比他原来的办公室还要气派，还要舒服。站在豪华的落地窗前，他非常感慨，路标够意思！

在会上，他拿出了有关的证明，证明他所代表的公司，掌握的股票，已经超过了唐明远。

他被推举为董事长。他并没有马上改组董事会，而是尽量安抚人心，要求大家照常经营业务，只是对董事会的秘书人选，他意属秦扬。

当着牛行长的面，路标给秦扬打电话，叫他到办公室来一趟。秦扬来了，问什么事？牛行长看看路标，路标没有说话，看看牛行长。秦扬就感到有些奇怪。路标就对牛行长说，你用人，你说吧。牛行长稍微有些扭捏，然后把自己的名片拿了一张递给秦扬。秦扬说，你们这是卖的什么药啊？边说边看名片，看到牛行长的新职务，她又一次吃惊了。牛行长笑眯眯地说，本公司也算是新成立的公司，大手笔收购了凤凰和天得利，也是上市公司呢。这么大规模的上市公司，要正常发展，进军全国，得有多少有识之士加入啊！现在就人手不够用，多亏路总忍痛割爱，推荐你来本公司任董事会秘书。秦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也不知道这个董事会秘书是什么概念。牛行长见他疑惑，就解释说，相当于董事会的秘书长，责任重大，当然也得有相应的酬劳，我个人的意见，实际上也是路总的提议，年薪100万。秦扬看看路标，路标笑眯眯地看着他。

秦扬突然感到心虚，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投资公司，收购了凤凰天得利。路标踌躇满志，牛行长春风得意，这个100万的年薪，就是他们对自己的奖赏了。一想到自己参与了他们的阴谋，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就说，谢谢两位的看重。只是我最近感觉有点疲劳，想到外面走走看看。

牛行长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但是笑容已经有点僵硬。路标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口气平和地说，我这个老板也是只知道用人，不知道关心人。收购的事情告一段落，本来我应该安排你度假的。你定吧，去哪里都行，时间也随你，回来后到财务报账就可以了。

秦扬不好当面驳了路标的面子，就说，谢谢路总的好意。

秦扬出了路标的办公室，认真地想着自己的出游计划。最终，她选定了去五台山，她要去看看佛界的情况。既然人间都是污浊不堪的算计，违法犯罪的竞争，那她就要另寻清静之地，看看哪里能安放她的灵魂。

唐明远仍然是董事会成员，但是他不再来公司上班。

唐明远委托律师，以不正当竞争罪向有关部门起诉马冬梅投资有限公司，要求退回凤凰集团的所有股权，并赔偿损失十亿元。

不久，就有穿制服戴大檐帽的人员，进驻狂飙集团，进行细致的核查。仇有余看到有税务觉稽查大队的队长在里面，知道副总跟她关系好，就对副总说，吃黑饭保黑主，给那个队长说说，看看能不能叫他们高抬贵手。很快副总就回话了，这回可是不一样了，连那个队长也只是跑腿的，当家的是省局的的处长。嗯，仇由于感觉事态有点严重了，就给路标打了个电话，提醒他注意。

路标不动声色。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动声色。税务稽查的人，跟上次大不一样，只是默默地查帐，并没有叱咤路标，更没有为难财务人员。马冬梅早已经踏上了异国他乡的土地，新上任的财务主管除了账本，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路标心里有数，查吧，就账本查帐本，能查出什么大的问题呢。

终于如路标所料，税务稽查没有查出什么大的问题来，就撤了。接踵而来的是证管办的人员。路标对这个机构听也没有听说过，不知道他们要来查什么。可是当他们一说起对凤凰和天得利的收购，路标就明白了。对这个事情，他更是心中有数。收购凤凰和天得利的不是我们狂飙啊。检查的人看了他一眼，低头查账。

很快，人家就跟他谈话了。你们公司为什么给马冬梅德公司转移资金？

没办法啊，马冬梅是我的前妻，她跟我协议离婚，要分走公司一半的财产，她是投资公司，不愿意接受财产，我只能给她现金啊。

你们离婚了？

嗯，路标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协议离婚的原件和复印件。复印件你们留下吧，原件我得保存着。

那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做不成夫妻，也不至于做仇人。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总比别的人关系深吧。

最近联系过吧？

路标脸一沉，没有。

后来证管办的人就走了。路标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