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唐瑶与纳兰容若一路走走停停,原是七八日光景便能走完的路程,二人硬是生生逗留了大半个月。
而另一边,扬州苏府内,这一日苏成昭正一人独坐在窗下自斟自饮。正到了将一壶好茶泡的恰到好处之时,一只飞鸽却在此时扑入了他的怀中。
“这畜生,我今次必要炖了你!”被鸽子毁了一壶好茶,苏成昭心下气恼,正想着要拆了这鸽子解气,一转眼却又看见了鸽子腿上绑着的信。
“哦,原来是有消息。”苏成昭自言自语的将那封信从鸽子腿上解了下来。待到看完了信笺,心口的气闷更上了一层楼。
“来人哪!”苏成昭拍着桌子,怒发冲冠般大声喊了几声,原就守在外头的张琰立即便赶了进来。
“属下参见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张琰跟着苏成昭的时日已然不算短,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成昭这般怒气攻心的模样,一时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抬头惴惴的望了苏成昭一眼,见他还没有从怒火中走出来,只好又低头静静的等待着听候差遣。
良久,苏成昭终于从那种激怒攻心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冷冷的吩咐道:“三小姐这几日大抵是要回来了,你多带上几个人,到城中内外去好好的寻一寻。若是寻到了,立即便给我把她带回来。”
张琰听完,颇有些不解的看了苏成昭一眼。
许是自己也知道若只单单是为了将唐瑶带回来这么件小事儿就这样大动肝火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苏成昭略微顿了顿,又歪着脑袋补充了一句:“堂堂的一个官家小姐,成日里的不回家,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若是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苏成昭贪图这纳兰家的富贵,卖女求荣呢!这女儿家的名节还要不要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这一下张琰像是一下明白了什么似的,忙不迭的应声:“属下领命,属下这就去把三小姐带回来。”
张琰刚一走,苏成昭这才长抒一口气,有些疲累的望着窗外的天,一声轻叹:“但愿上天庇佑,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这一边苏成昭怒气冲冲的派了张琰去将唐瑶带回来。那一边唐瑶却正和纳兰容若结伴,刚进了这扬州城。
“人都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烟花三月,自当来这扬州一行,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三月里,最是扬州城繁花似锦,欲迷人眼的时候。而如今虽然没有繁花似锦,却也别有一番风味。纳兰容若一边看着这城中繁荣的景致,一边在唐瑶耳边叹道。
唐瑶听他这样说,也不禁感慨:“这扬州城素来都都是个钟林毓秀的好去处,比之京城的天家气势,扬州更有它的一番平淡。”
扬州素来都是鱼米之乡,老百姓们大多都很富庶。街边的一个卖丝巾的小贩看唐瑶生的美,笑呵呵的拿着上好的绸缎上前开始兜售:“这位小姐生的这样标志,定是要来个锦上添花,才不辜负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啊!”
纳兰容若见状,笑笑掏出银子将那丝巾买了下来。
“买这些做什么,我平日里也用不着这劳什子,你这不是……”还没见过纳兰容若为女子做这些事,唐瑶不禁有些无奈起来,但是更多的则是羞涩。
唐瑶一脸尴尬的想要推拒,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小乞丐因为偷了街上一个小摊上的包子而被连连追赶。
想起之前自己和纳兰容若的遭遇,一时间有些气不过,便将一块银子丢在了那追打小乞丐的人的脸上:“一个包子而已值什么?也用得着这样?”
那人拿了银子,自然也就没再说什么,倒是那个小乞丐看唐瑶给他解了围。跪在地上磕头,连连哭道:“好心的姐姐,我爷爷快要饿死了!好多乡亲都快要饿死了!求求你救救大家吧!”
到底是小孩子,见着一个好心人便像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所幸这一次他遇上的还真就是个好心到极致的人。唐瑶听了他的话,看了一眼身边的纳兰容若。
纳兰容若倒是无所谓的两手一摊,随即道:“身外之物罢了,不必理会我。”
唐瑶挑眉:“原也不是在问你的意思。”
说着,二人便用身上剩下的所有银子买了许多包子,随着那小乞丐一同出了城。
到了城外,唐瑶这才发现小乞丐还真的是所言非虚。
约莫有上百个灾民在郊外聚集着,有些年轻还有力气的趁着还清醒,在地上拼命的挖着野菜。还有些老的弱的,只能啃着身边的树皮。
一些孩子因着没有奶吃,哭的都没了力气,抱着孩子的女人绝望的看着孩子,几乎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乡亲们,好心的姐姐来给我们送吃的了。”
那小乞丐一声大喊,许多人都纷纷围了上来。唐瑶一脸沉重的将手上的食物分完,有些疑惑的问:“今年闹灾了么?为什么没有人上报朝廷呢?”
这话一出口,人群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立刻将包子放回了唐瑶的手上,恨声道:“你是朝廷的走狗吧!这样替那群人说话。”
唐瑶一惊,正想说什么,那少年已然继续道:“若不是扬州的知府大人不许我们这些难民进城,我们又何至于在这里白白等死!”
唐瑶哑然,无力的想要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扬州知府……那不就是义父么?
那少年看唐瑶无话可说,越发觉得得了理,继续瞪着她,冷哼道:“哼,如今这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谁不知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些当官的又有几个是还记得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的!有那些闲钱,可不都上赶着的去巴结上头的人,好给自己奔一个好前程么!”
“没想到连百姓都这样说……”唐瑶低声说了一句,心里很不是滋味。
都说无风不起浪,而她却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敬重的义父是此等口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