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女飞落在马厩中,抛给看马伙计一锭银子,再选一匹上好的骏马牵了,飞奔出院去。
伙计想拦,被她飞踢木凳,砸翻在地,直叫“哎哟”,爬不起身。
秦湘女暗觉不妙,中了五行教的金木水火土五大毒,或许命在顷刻,须得尽快追奔情义哥哥而去。如若是死,也好最后见他一面。
孤星晓月,夜风清冷。马蹄奔急,秦湘女连夜赶路。
幸亏她眼上戴有夜视眼镜,视物如同白昼。虽然光线更加清亮和更加迷人,但她全身如烈火焚烧,自觉没有几个时辰能活了。她手指捏着一颗发光晶石,晶石闪亮,绚发出淡白色略带蓝光的光茫。
光线洒向前路,照得路明,两马迅疾奔跑,一换一歇,连日连夜,毫不停歇。
秦湘女已觉全身火热,肌肤燥痛,更加脑中昏晕,好不难受,显然厉毒加重了。她全身好觉有烈火在烧,浓烟在炙,更加耳目疲惫,体内沉着,实在生不如死。
她眼望前路和过眼之山水,希冀前面能闪现出情义哥哥他们一伙人的身影。此时此刻,她暗觉不妙,强撑体内不适,好想即刻见到情义哥哥,即便真的是死,那也少了一份遗憾。
但马儿再快,相别多日,又如何能够轻而易举追赶得上?幸好她一路上探得路明,更兼前些时日暗中跟踪情义哥哥等人走了一段路程,知道路途方向。
她虽然双手软弱无力,却依然紧紧揪住马鞍和缰绳,把身子低伏在马背上,以防稍不小心会颠翻下去。
流水潺潺,哗哗在响。
马儿跳入水中,水珠溅飞起来。秦湘女一闻水声,更兼觉得全身火辣,燥热难当,好想浸入冰凉水中,稍解痛楚。她口里低吟,翻身落马,砸入溪流水中。
肌肤浸水,衣衫全湿,借着流水冰凉,果然觉得身上好受了些,她把整个身子浸入水中,双手缓力捧起水花,浇在脸上,继而大呼一声,黑夜静谧,唯剩娇音伴夜,好不孤寞。
她虚喘了一口气,双手错落半圆,比划胸前,呼呼两下,猛然推打出去,顿时水波滚沸,大力勇荡,好似排山倒海一般,掀得河水扑起老高。
把神法内力自周遭一运,秦湘女下意识地往外逼毒,似乎便要好受一些。她娇娇喘气,把嘴一撇,挣扎着从河水里跳到岸上,重又翻身上马,打马奔行。
寂寂长夜,好似漫长十分。秦湘女只觉得这一路上的感受完全是在煎熬。昏昏沉沉中,终于天光大开,初阳冉升。
虽是光亮重现,景物迷人,但她好不希望有丁点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原本就周身火辣,里外痛热,再有这天光一照,更觉难受了。
她把浓密的枝叶摘下一些,系在身上,以好挡住火热的阳光。
看着日头一点点爬高,她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觉这一路上完全靠着她强力撑持,方能活到现在。前面烟云缭绕,山头叠翠。
她无心观看景致,眼见前面草地上,有篝火残灰和人踏足迹。瞧它新鲜,显然是昨夜留下来的。
“情义哥哥!”秦湘女甜蜜一喜,眼中盈满落泪,虽是头脑迷糊,却是说不出的欣喜芳动。
“撤!”一声低喝,马儿往前攒步,踏过柴灰,绕山而行。山弯颇长,风景怡人,秦湘女虽觉身子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之感,好似千山压己,困乏至极,但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情义哥哥了,她就把全身的力量集于手中,紧牵缰绳,奋力前行。她将手一掀,枝叶儿自她身上滑落下去。
前面青草幽幽,长有浅花和矮树。车轮碾压之迹与脚步践踏之印十分明显,秦湘女狂喜之中,在眼神迷离之处,现出人影绰绰和白雾缭缭。
她娇喝一声,声音却很低哑。马儿似乎明白她的心迹,气息强喘中,奋蹄奔去。
离得更近了,人影越渐清晰,白雾接连天高,她看到情义哥哥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心中满泛喜意,奋力呼叫“情义哥哥!”“情义哥哥!”------
风儿无力,声儿无息。
仿佛万籁俱静,天地无声,迷糊朦胧之中,她看到情义哥哥的身影飘忽而来——
她看得分明,真的是情义哥哥他——她往下沉落,好似落在清水涟漪中,又似落在深草柔尖上,是那么轻柔,是那么无力。
“情义哥哥,湘儿快要------快要死了,只求见你------见你最后一面,便即安------安心满足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心中的字儿一个一个的蹦跶出来,无力得惟有自我感觉到嘴唇熹微在动,却听不见半丁点儿的声音。
但她终于看清楚了——是情义哥哥,真的是情义哥哥——他在轻柔地怀抱着她,凝望着她——他眼中的柔情,他眼中的关切——如蜜糖,甜入她的心窝;如暖流,润入她的脾胃。
她已经满足,已经欣慰!好似风儿抽空,意水流尽,一切消失殆尽。
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始料未及。仿佛电光石火间,武书生利齿用力,咬破嘴皮的同时,深深扎进秦湘女的右手肌肤里,眼角紧皱处,泪水滚落。
黑血突突冒出,武书生觉入口麻木,嘴角溢出体内鲜血,力道迸发,把自己的鲜血自秦湘女的手脉汇合入去。
武书生掌缘起落,按在秦湘女的脊背上,暖流一涌而去。靡靡中,秦湘女轻吟了一声,嘴角颤动一下。
摒弃一切噪音,武书生专注运力,感受着秦湘女体内生命迹象的浮动。狂雾翻卷依然猛烈,凶兽奔吼依然隆隆。
地表微微颤动,就像万马奔腾;声音狂吼如雷,震于九幽太空。
众人惊愕之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唯独心里悸怖。蓝素心、梅樱、何念情、黄飞燕、柳如意、梅七姑等一众女眷狂奔过来,见秦湘女肌肤泛黑,透着蜡黄,其脸色憔悴,气息奄奄,不知发生了何事,皆是骇然起来。
武书生手散清辉,自掌缘、背心两处源源不断汇入秦湘女的娇躯里去。秦湘女昏沉沉的两只眼皮终于跳动一下,嘴角又自翕动一下,低低呻吟一声。
武书生仰头对梅七姑说:“七姑,湘儿她中毒已深,此毒炽烈,快些将紫茉莉给的赤虎千年蛇取出来为她吸毒吧!”
梅七姑甚是焦急,“哦”的一声,急忙取过篾竹笼子来递给武书生。武书生伸指入笼中,夹出赤虎小蛇,那小蛇甚为乖巧,闪电般不住伸缩着口里红信。
小蛇似乎闻到了什么绝美气味,蹦跶起来。武书生抬起秦湘女焦黑的手腕,赤虎小蛇蜇将过去,红信戳入她的肌肤里。
奇寒入体,秦湘女似乎打了一个寒噤。
蓝素心见秦湘女如此模样,可怜万分,心中好不疼惜。梅樱亦想不到秦湘女会弄成这般样子,心里妒怨之意荡然无存,只在心里期盼她会有所好转。
其余的人皆是担心,希望小蛇吸毒真的能够起效。
众人目光所及处,见那如寒冰雪白的蛇身突然现出淡黑来,夹杂着蜡黄之色,黑黄之色渐渐增重,顺着蛇身自前向后游动而去。
幸亏赤虎小蛇蛇身虽细,还算长挑,能容纳不少毒汁。
随着小蛇吮吸,秦湘女脸容色泽减轻,缓缓恢复气息,幽幽睁开眼皮,嘴里轻呼:“情义哥哥!”武书生紧握她的手指,好生爱切道:“湘儿,你醒了,太好了!你放心,有情义哥哥在,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眼泪,不由自主顺着眼角滚滚而出。
秦湘女清亮的眼眸重新注视在武书生的面容上,虽然光彩不甚,但满蕴欣喜,幽幽道:“情义哥哥,湘儿------湘儿不会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