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救护车来了，又拉走了；警车来了，又拉走了。

啪嗒。雨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我抬起头看向天空，不知道此刻从我脸上滑落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啊啊……】

“小姑娘似乎受到了刺激，护士，快，打一针镇定剂。”

【疼……】

“对不起女士，你能否站到一边，小女孩现在拒绝任何人的接触。”

可可有自闭症，所以一直不爱说话，看到陌生人还会躲到我的背后。那个“疼”是我听见她说的第一个字，那一刻我有了一种预感，这可能也是我听见的最后一个字。

杜妃看到可可的那一瞬间脸色立刻变了，她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镇定与从容，她把可可抱在怀里，无声痛哭，而杜瑜则是狠狠地揍了徐州一顿，听徐州的惨叫声便知道那力度有多大。

但我竟什么感觉都没有，仿佛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和我无关了，我十分冷静地帮着警察分开杜瑜和徐州，拉开一直抱着可可不肯松手的杜妃，然后冷静地看着救护车拉走了可可，看着警察抓走了徐州，给他戴上了手铐。

“哈哈，吴悦，我过的不好，你也别想过的好！”徐州哪怕被警察抓住，仍然如此叫嚣着，我却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天我站在雨中好久，等到魏紫来找我的时候我的全身都已经冻僵了，她急忙帮我换了身衣服，并且帮我找了个暖和的房间取暖。

魏紫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你何苦这么作践自己？这都是徐州那个渣男的错，根本怪不到你的啊！”

我抬头看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你让我自己静一会儿就好了。”

魏紫似乎并不放心，在那之后的十个小时里她一直陪在我的身边，途中李博来看过我俩，却又被魏紫给打发走了。

虽然魏紫一直在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傻事，实际上此时的我大脑已经完全放空，根本不知今夕何夕了。对于这件事我有太多的疑问，却不知该向谁询问。

“徐州为什么突然要做这样的事？”

“诶？你说什么？”不小心将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看着魏紫写满疑惑的脸，我摇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事，魏紫很明显并不相信这个说辞，但是也没过分纠结这里，只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便继续去为我倒水了。

在那之后的二十个小时，我鼓起勇气在魏紫的陪同下前去看望可可，可可已经脱离危险期正在单人病房中接受治疗，杜瑜和杜妃他们都在外等候，因为可可还不够能接受他人的接触。

杜妃似乎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就连我的到来都没有发觉，而杜瑜倒是看了我一眼，却也很快转回头去。

我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要问清楚，我抽出被魏紫挽着的胳膊，走到了杜瑜的面前。

“可以聊聊吗？”

“……可以。”杜瑜似乎有一些尴尬，只回答了一句可以便没了下文。

杜瑜和我走到一旁，点了根烟，烟圈慢慢盘旋而上。

我率先开口，“徐州为什么突然又出现，还做了这样的事？”

杜瑜突然攥起了拳头，他又深吸了一口烟，随之将还没抽完的烟丢在地上，“还记得吕蒙怀孕被讨债的人吓到流产吧？”

我不明白他提这个干什么，但是我还是点点头示意我还记得，“我记得，怎么了嘛？”

“她这回彻底流产了……自己去打掉了，还有那个徐老太太，也因腿伤太重而去世了，如今的徐州已经算是家破人亡了，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杜瑜低着头，两只手插在裤兜里。

我听了这话沉默了一阵，“为什么吕蒙去打了胎？”

杜瑜嗤笑一声，“徐州欠下一屁股的债，你觉得那个唯利是图的女人还有可能继续那么任劳任怨地跟着他，还帮他照顾那个瘸腿的老太太吗？”

想起被警察抓走前西斯底里朝我叫嚷的徐州，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徐州将他现在所有的不幸都归咎在了我的身上，虽然这些也确实与我或多或少有些联系，他决定报复我，要让我也尝尝这种不幸的滋味。

就在我和杜瑜站在角落里的时候，医生突然从病房出来叫我们。

“医生，可可怎么样了？”杜妃非常焦急地拉住医生的白大褂衣角，眼神中充满急迫。而杜瑜虽然没有上前，但他的注意力也完全在那边。

医生摆了摆手，“小女孩的外伤休养一下便能好，但是她心理上受到的创伤却难以恢复，如今我们必须给她注射镇静剂才能接近她，不然就会啊啊的大叫，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无法对其进行有效治疗。”

我看着这些人忙得团团转，便隔着玻璃想看看可可，正好和可可的视线对上，我本想对其露出一个微笑，可没想到她看到我便大叫起来，拳打脚踢正要给她打针的护士。

“快，镇静剂！”医生本来还在和杜瑜杜妃他们讨论接下来的治疗，如今却不得不紧急回到病房。

又是兵荒马乱的三个小时，最后杜瑜决定要将可可送出国外治疗。

这么做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我看着被一群人簇拥着昏睡着躺在病床上的可可，却挤不上去，也不想挤上去。

“吴悦。”将可可送上车后，我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就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车子远去，这是从我的身后却传来了叫我的声音。

居然是杜妃，她似乎很疲惫，揉着太阳穴走了过来，“过来和我坐一下吧。”

“你不是应该……”我很惊讶，我本以为杜妃会跟着可可一起去国外的。

杜妃似乎看出了我想说什么，“我暂时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但是过不久我也会去国外了，我留下主要是为了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还没等我说话，杜妃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昨晚我光是照料可可便累得不行，也没有时间去看你，你现在还好吗？”

“还……好吧。”我有些自嘲地说道。

杜妃看了我一眼，“杜瑜会暂时在国外待一段时间，你需要给他一点时间来缓冲，不过你不要误会，他并不是怪你，只是在怪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苗头罢了。正好趁这段时间，你们两个都放松一下自己，先暂时分开一下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怪我。眼眶不知不觉便湿了，我拿手擦拭了一下眼角。

可是，我在怪我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