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黎才明和陆良纷纷看向成全。
成全恨不得锤自己一拳头,他的确有了一个可行的方案,但如果对他们和盘托出,这两个人势必要同糯米商谈,那么敖也就因此得知,计划便这般胎死腹中。
“没有没有,只是有了一个想法。”
黎才明面色一暗,不过仍旧道:“没关系,说说看。”
“这封告示上所指的被盗窃的东西或许并非真实存在,但却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我想你把它拿过来就是因为这上面的两幅画像,虽然我没见过林先生的容貌,但这两个应该就是林广晟和糯米的画像。”
成全说完,用一副你们应该懂了吧的表情看着黎才明和陆良,这俩一歪头:“所以呢?”
“所以,即使秦国知道林广晟的容貌,可以描摹出来,但凝儿的容貌却不是那么容易描摹出来的,除非是见过了。”
“陆良觉得有可能是像馨悦酒店的老板打听过了呢?”
成全摇摇头:“虽然也是一种可行的方法,但只有画技非凡的画师才能通过别人的描述将一个人的容貌完全画出来。”
陆良和黎才明恍然大悟:“那他们怎么能把糯米画在上面?”
“因为官府和那些围堵我们的家伙是一起的,那些人中见过糯米的人刚好会画画,看这画像已经十分传神了,想来画技应该不错。而且力透纸背,手上非常有力,应该是个习武之人,不会错了。”
黎才明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道理。”
成全被他拍得踉跄了一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原本这么多人出现在青海城没有收到官府任何阻拦,甚至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偌大一个馨悦客栈被不明身份之人包围就已经足够连夜发布告示了。更何况据我猜想,我们放的那把火,虽然火势很好控制,但看起来却十分骇人,怎么也要引起不少轰动才对。”
“的确,与其说衙门对于这件事不闻不问不如说他们反而在压抑这件事地传播。”
黎才明捏着下巴思考着:“这么说,既然那帮人把师傅抓走了,而这帮人又和官府互通款曲,那么师傅说不定就被关押在衙门的地牢里!”
黎才明和陆良对视一眼:“我们赶紧去救师傅!”
二人作势就要原地起跳,成全赶紧把他们拉住:“等一下,地牢并非立于平地的客栈,你们都是擅长飞檐走壁的侠盗,进了地牢就如同燕子钻进狭窄的老鼠洞,翅膀也就没了用处。到时候,不但你们的师傅没有救出来,自己反而搭进去了。”
两人一听,是这个道理,而且那地牢周围肯定守卫森严,即便进去容易,出来想要不惊动他们却太过困难了:“那该怎么办?”
成全正想说话,身边忽然跳出一个人来:“唉,可让我好找,其他人都到了吗?”
来人正是最先出发的佑兹和宁蓝,宁蓝手里拿着个不知道从哪拿的鸭梨,兀自啃着。
黎才明摇摇头:“师傅他……”
佑兹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或许想得太过简单了,毕竟他们根本没遭遇什么险情,之后的一段时间都用来找人和四处闲逛了。没想到他们离开后,师傅竟然就出现了,他却并没有碰到。
“当时我为了甩掉身后的人,便中途瞅准时机,趁他们没发现反而往回跑了。一是为了出其不意,二呢,则是怕你们出什么意外。没想到当我回去的时候,便发现在我们对面的屋子里只剩下小师妹和师傅两人,师傅让我带着小师妹先走,之后却没有跟出来……”
“这么说师傅被他们抓住了?”
“应该是这样。”黎才明皱起眉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师傅当时的状态和平时似乎不太一样,看起来有些无力的样子,但双臂却青筋暴起。汗出了很多,而且步态不是很稳,难道是中了什么软身散之类的了?”
“这些症状加在一起大致能判断应该是中了慢毒的。”雀青在一边悄声道。
黎才明叹了口气:“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师傅在何处,却在因为如何前往施救而犯愁呢。二师弟,你快来想想。”
佑兹疑惑地看向他们,成全将手中的告示递给他,并在他看完之后跟他又细说了一边。
佑兹听完皱着眉头慢慢摇了摇头:“不对啊,很蹊跷。既然他们已经把师傅抓到手了,为什么告示上却说‘诸位若有识得此人或路见此二人者可向衙门禀报’,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他们谁都没抓到啊。”
其他人纷纷沉默,成全摊开双手:“我刚才正要说这个,被你出现给打断了。”
佑兹扶额叹息:“唉,没想到大老远前来看望师傅他老老人家却出了这种事情。不说这些恼人的话题了,小师妹和三师弟呢?”
“在里面。”
“好,这里目标太大,我们先进去再说。”
几人纷纷进到废弃的屋舍内,看到糯米脸朝里侧卧在床上,火垣坐在一边。佑兹走在最后,当其他人都进屋了,他暗自拉了一下成全的衣角,却对大家说道:“小师妹没事就好,我在外面放风。”
成全马上跟着说:“我也出去透透气。”
他们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佑兹开门见山地问:“你已经有了办法了对不对?”
成全点点头:“初步的一个办法,如何进展还需仔细推敲。”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想到一起去了。”
成全沉默,他的方法连他自己都不想提出来,难道这几个他认为比他还不想同意的人竟然能和他想到一起去?
佑兹见他不说话,便道:“他们这封告示的意图是想让我们把糯米交出去,作为真正的‘犯人’,来暗自把师傅交换出来。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觉得师傅和小师妹在我们心中是可以用来作比较的,但我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假戏真做。”
“但你的几个师兄弟……”
佑兹挠挠头:“所以说,那些家伙应该也有些脑子,这种方法不是你我的话,他们根本想不出来对方是想干什么。既然我们知道这是个有空子可钻的交易,何尝不一试呢?”
成全摆摆手:“但这也有风险,如果真的让糯米假意去做交换,如果最后没有在我们把林广晟救出来之后顺利逃出的话,还惊动了他们导致无法将林广晟救出,那我们岂不是赔了师傅又送了凝儿?”
“哈哈哈,你这个谚语用的巧妙,不过的确是这个道理。”佑兹神色一凛,道,“我师父常说一句话,那就是‘有些事是注定无法改变的,看似可行的方法,也只是在印证它的残酷性。’因此,事在人为,成事在天,不论如何,我们必须兵行险招了。”
成全也低声笑了:“你也不必还我这些谚语,那我们来商讨一下具体要怎么做吧。”
一处阴暗的水牢里,林广晟正努力尝试着张开自己的双眼——它们早已水肿得不成样子。
在意识到自己无论是否张得开这双受苦受难的眼睛都无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牢里看到任何光明时,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他真的是老了,想当年承受过前朝皇室最残酷的刑罚身体也没有这般难耐。
最让他痛苦的并非身上的伤口,而是被腐臭脏乱的污水侵蚀的感觉,这种感觉总是让他想起那段被追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的日子。仿佛整个神州大陆上的人都要与你为敌,身边的同伴因此日益减少,直至剩你孤零零一人。
他耳朵一动,一阵脚步声传来,听起来是三个人。
“哗啦。”锁住牢门的钥匙被打开了。
林广晟心道:“机会来了。”
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人脚步一顿:“少殿下,这里湿冷,请注意脚下。”
黄敬邻看着身前之人打起一盏火折子,这才看见这所谓的水牢的真实模样,那水不知是太过肮脏了而浑浊成不透明的黑色,还是本来就是一滩泥水。直到向前踏出一步后,水面上的老鼠尸体提醒他,这里是连他都不愿踏入的阿鼻地狱。
见黄敬邻拧起眉头,前面做监管模样打扮的男人手恭敬地向旁边一指:“您这边请。”
黄敬邻眼睛顺着望去,发现水牢四周有一圈可供人通过的台子,上面污泞不堪,但他还是皱眉走了过去。
就这样饶了一圈,走到离林广晟最近的一处他停下了脚步:“听说你想亲自告诉我?”
林广晟干裂的嘴角轻轻张合,似乎正在说些什么,黄敬邻有些听不清,便以为他是受刑过重而过于虚弱,为了听清他的话他便不停地俯下身子。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与林广晟的距离到底有多近,直到他清楚地看到对方明显丧失血色的嘴唇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下一刻,黄敬邻的口鼻之中彻底充填了那黑色的水,而此时的他却也嗅不出这黑水的臭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