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掘突终于怒了,终于生气了。
“不是你的主意?呵呵。”姬掘突明显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却根本没有多说什么废话,而是笑了出来。
看到姬掘突的笑容,张晶手心里满是汗水。都说郑国两代明主,而姬掘突更是以唯贤是举唯贤是用而闻名于诸侯国,不少别国有才能的人都在这半年里不断来到郑城。二十岁的祭旬被任用为上大夫,贫寒士族的关其思被任用为太宰,这在别的国家都是很难见到的场景。
但是此时此刻,大家心里觉得姬掘突即便是再贤明,也受不了大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他。
“你的意思是说,智燕加入胡国跟你没有关系,智燕现在病危跟你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是不是?”姬掘突冷冷盯着关其思问道。
关其思屹然不惧:“不过是一介女流,微臣心中所思所想,是整个赵国,区区一个商女,微臣并不曾放在新伤。陛下,这郑胡的联姻的主意虽然不是微臣出的,但是微臣却也知情。但这郑胡联姻干系甚大,完全是为了郑国的将来啊!”
姬掘突咬牙切齿,只觉得心中满是愤恨,却没有合适的理由能够让他爆发出来:“好一个为了郑国,好一个为了郑国。难道为了郑国,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关其思摇了摇头:“陛下,只要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做什么事情自然都是对的,做什么决定自然都是正确的,怎么能说是为所欲为呢?”
“放屁!”姬掘突忍不住伸手推在了关其思身上,一下子把关其思给推翻在地。
群臣吓了一跳,而关其思似乎也豁出去了,不等着吓得开始发抖的张晶过来搀扶,猛地站起来:“陛下,不知道微臣犯了什么罪,您竟然对微臣用刑?”
朝堂上的大臣们此时都傻眼了,感情你这么个老头把一国之君给骂成这个样子,还理直气壮义无反顾理所应当了?
这推一下还就是用刑了?
姬掘突原本看到关其思突然倒地,心里也吓了一跳,可是关其思这么一问,他心中顿时没有了丝毫的内疚,反而一脸狰狞地反问道:“那我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把我跟我的爱人分开,你这是拿刀在我的心头上插!”
姬掘突猛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它每天都在疼痛,每天都在流血!我又犯了什么罪?你要对我处罚?”姬掘突问着问着,眼泪唰唰就流下来了!
“陛下,这一切都是为了郑国。您是一国之君,桓公之子,这是您的当担!”
关其思一步不退地说道。
大家看到姬掘突竟然被关其思给逼哭了,只觉得而有些个荒唐。
整个中原,有那个国家的国君会被自己的臣子给逼哭?
他们觉得眼前这一幕肯定不是真实的!
“怎么?我推你一下这就是不应该的,你不应该被我推,我心痛就是理所应当的,就是该死的是吗?我就活该受罪是吗?”
姬掘突仿佛是一只受伤的小猪,没有丝毫的杀伤力,问话也不再冷血而残暴,只是轻声细问着,但是大家却都知道这是他全身心的质问,是对关其思最大的质疑。
关其思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错!”
“你还要我做什么?你一次性都说完,既然伤害我就是为了证过好,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我去死?”姬掘突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整个人已经情绪失控了。
关其思笑了,他摇了摇头:“微臣只是要陛下实行周朝正卿的职责,为平王分忧,讨伐胡国。陛下的神勇,无人能敌,必然当凯旋归来,与我等庆功饮酒。”
姬掘突看到关其思这笑容,表情立马凝固了。
“呵——”
姬掘突转过身去,看了看那高台上的王座,看了看那漆黑色的案几。
他抬起手,又看了看自己袖袍上的纹龙锦绣,又看了看自己高高挺尖的鞋子……
他继续转身,从朝堂上的大臣身上依依看过去:“好啊,好啊!”
“这就是王道,这就是周礼,这就是国家宏图,这就是先王之命!”他说着,他只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枷锁给牢牢锁住,自己的头骨、前面骨、世俗骨头、筛状骨头、下颚骨、上颚骨、鼻骨头、下等鼻外耳骨、在中耳骨、:锤骨、砧骨、在喉头骨、舌骨的骨头、在肩膀骨、肩胛骨、锁骨、胸骨、肋骨、尾椎骨、骶骨髋关节骨……都被这无形的枷锁给压抑的粉碎。
他感受不到切身的疼痛,但是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
那种乾坤颠倒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难受为什么没办法改变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渺小,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力量,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最卑微的人。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人的命!
他只能人命。
他看了关其思一眼,长大了嘴巴又重新合上。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自己的命。
他闭上了眼睛,道:“准备伐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