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库伯勒海港的沙滩上,反射着一层淡淡的黄色光影,海水冲涮淘洗着海边的沙粒,又将一些贝壳送到岸边,点缀着这片柔和美丽的沙滩。
此时的海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还漫步在沙滩上,倒是出海打渔的渔船从港口进进出出,比这边的美丽的沙滩要热闹许多。库伯勒本就是一个人口不到一千五百人的小镇子,除了早晨的海鲜市场还能吸引一些其他地方的游人和商家来此进货消费,平时这里却是安静的很。
卡塔琳娜有些担忧的看着前面面色苍白的詹东海,此时詹东海正愣愣的看着远处的海岸线,神情间带着化不开的疑惑与痛苦。
“披上这个,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站在这里会感冒的。”卡塔琳娜将手里的羊绒毯轻轻披在詹东海的身上,不无担忧的说道。
“谢谢。”詹东海回头对卡塔琳娜笑了笑,夕阳照射下,他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那么一层血色。
卡塔琳娜看着詹东海的脸庞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说道:“其实你应该在屋里静养,任何人在海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对身体都是很大的负荷,如果不好好调养,以后会落下病根,若是那样就会很麻烦。”
詹东海笑着摇摇头,他转头继续看着远处的海面说道:“不要紧,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恢复,而且……”说着他伸出手,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看,又握紧了拳头,接着说道:“我好像还很强壮。”
“可是你……”卡塔琳娜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没再说下去。
“只是想不起来一些东西而已。”詹东海苦笑着对卡塔琳娜说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这里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一旦我想回想一些事情就会让我头痛欲裂,真是没办法,不知还能不能想起原来的事,至少要让我想起我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吧。”说着他有些苦恼的拍了拍脑袋。
卡塔琳娜伸出两手拉住詹东海正在拍脑袋的手,将它轻轻握住,柔声说道:“我相信你会想起来的,不管怎样,不要因此烦恼,在你想起来你是谁之前,你永远都是我的哲思古,我会照顾你的。”
詹东海看着卡塔琳娜关切的目光,笑了笑,伸手将她那被海风吹得有些乱的棕色长发轻轻抚了抚,自从一个星期前自己从昏迷中醒来,这个女子就坚称自己是海神赐给她的礼物,在自己想不起来自己的出身来历后,便给自己起了一个古怪的名字“哲思古”。
“哲思古便是神赐之物,你便是海神赐予我的礼物。”卡塔琳娜当时如此说道。
“难道你不担心我是坏人么,其实你应该报警的,也许他们能查出我到底是谁。”詹东海看着卡塔琳娜说道。
卡塔琳娜听了,坚决的摇头说道:“不行,至少现在不行,我的哲思古,你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而那些警察一定会把你当成是偷渡客对待的,如果他们不能确定你的国籍与来历,就会把你关进监狱。哲思古,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好吧,也许我很快就能想起些什么,卡琳,若是我真能想起来我是谁,到时候我要带着你去见我的家人,我想他们会很感激你的,如果我有家人的话。”詹东海苦笑道。
“你一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只是不要有妻子,因为你是我的。”卡塔琳娜仰头笑着说道,像是在宣誓着自己对詹东海的主权,可是她的心中却极为担心那一天的到来,因为她已经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而他的来历也一定并非寻常。
卡塔琳娜曾经眼睁睁看着詹东海因为回想自己的身份,而痛苦的将青石地板用手生生抓碎,也见过他笨拙的切削水果时,被水果刀割伤,可伤口却又瞬间愈合,更别提他为了赶着给卡塔琳娜送出海时必须带的航海日记,而从港口那个有十几米高的拦海大堤坝上一纵而下,轻轻落在圣母号的甲板上,那感觉就像是一片羽毛飘落下来,让正在整理甲板的卡隆几人以为见到了鬼。这一切都在告诉着卡塔琳娜,她的哲思古也许有一个不得了的身份,一个也许会永远将他带离她身边的身份。所以,她的内心深处,对于詹东海恢复记忆这件事,一直都带着一股深深的恐惧。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想想咱们晚上吃什么吧,你说是给你煎牛排好呢,或是做个火腿饭,要不这样,昨天船上网到几条石斑鱼,我挑了一条留下,咱们晚上就吃它了。”卡塔琳娜伸手搀扶在詹东海的臂弯,拽着他往回走,边走边说着,那小女孩般快乐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她会是那位叱咤大洋的女船长。
“石斑鱼啊,你会做么,不会到最后还是让我来做吧。”詹东海无奈道,谁能想到一个从小到大生长在海边的女船长竟然不会做海鲜,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做过饭。
“你在说什么!”卡塔琳娜伸手亲昵的敲了敲詹东海的头,说道:“只是没有你做的好吃而已,竟然说我不会做,今天晚上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还是算了,到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不能吃,又要大半夜的叫披萨。”
“那次是意外!”
“是吗?那我问你,做石斑鱼要刮鳞么?”
“当然!呃?石斑鱼有鳞么……”
夕阳下,两个人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晖应在沙滩上,影子被拉得老长,似乎在祈祷着他们在剩下的日子里能够走得更远一些。
…………
詹东海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以及被清洗干净的衣裤被整齐的摆放在床头,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昨天晚上和卡塔琳娜共同享受了那条石斑鱼的美味,当然仍然是他做主厨,不过卡塔琳娜也有帮忙,两个人一同准备了一份石斑鱼大餐。之后,卡塔琳娜就要和她的渔船“圣母号”出海捕鱼。为了让旅游观光的客人能够享受到最新鲜的海鲜,商人们往往要求渔民们在早上供应他们捕获的猎物,这就造成了卡塔琳娜和她的水手们经常要在夜里出发,为谢佩岛的商人们去捕获他们需要的鱼获。
詹东海将衣裤穿好,这些应该是卡塔琳娜走之前放在他床头的,虽然两人谨守着那一层底线,可是,卡塔琳娜已经开始像一位妻子一样照顾着詹东海的起居,甚至有时候詹东海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被卡塔琳娜照顾的孩子,无微不至而又保护过度。
简单洗漱了一番,詹东海走到了二楼的阳台上。今天的库伯勒市场却没有往日那般热闹,只是三三两两的几个行人,而沿街的海鲜门市基本上都没有开门。
抬头看了看天气,却发现今天的云层格外的底,好像伸手就能够触摸到那些乌云一般。而从海面上刮来的风,在房顶上带起一阵“呜呜”的响声,似乎是在告诉詹东海,风雨将至。
詹东海看了看屋里墙上的钟表,却已经是上午九点,这个时间卡塔琳娜早就该从渔港回来,然后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一边嘲笑他睡得像一头懒猪,一边将在外面买的冒着热气的早饭塞在他的怀里。可是到现在,却仍然没有见到她的人,詹东海面色凝重的看了看天气,心中不知怎地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从衣柜一旁的墙角拿起一把雨伞,詹东海抬脚走出了房子,向着库伯勒的渔港快步走了过去。当他来到渔港时,此处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詹东海仔细分辨,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昨夜出海捕鱼的那些渔民,而这些人中,并没有卡塔琳娜和她的船员。
“你是在找圣母号的人?”一个长着一脸花白胡须的水手向詹东海打招呼说道:“你应该就是卡琳那小丫头救上来的那个东方人吧。”显然詹东海的身份早已经被码头上的所有水手所知,只是他们都自觉的帮着卡塔琳娜保守着这个秘密,不让警察知道罢了。
“是的,老先生。”詹东海点头道,这位老水手应该是一艘渔船的船长,否则这么大的岁数一般的渔船是不会雇佣的,“不知道卡塔琳娜他们去哪里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待着?”
“我叫约瑟,你可以叫我约瑟或者老家伙,这里可没有什么先生。”说着约瑟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笑道,可转眼又愁眉道:“你的小美女卡琳可能遇到麻烦了,而我们在这里也是希望能看到她平安归来。”
詹东海听了大吃一惊,赶忙询问原因,却原来昨夜他们这些渔船出海没多久便收到了海岸天气预警部门的预警,一股强风暴正在他们捕鱼的海域快速形成,让他们立即返航,以免发生危险。所有的渔船接到警报后都第一时间返回了港口,却有一艘渔船因为可能电台故障没有收到预警,而继续留在了那片区域。等所有渔船靠岸后,大家才发现那艘名为“剑鱼号”渔船并没有随大家一起返回港口。于是渔民们立即向海岸警备部报案,可海岸警备部的小船根本不敢顶着这么大的风暴去外海救人,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些人的请求。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主意,这些渔船上的人都是库伯勒本地的居民,这里地方不大,人口不多,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处的也都非常好,要他们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船人就这么被风暴吞噬,却是很难接受的事。
就在此时,已经将船停靠在避风港的卡塔琳娜却带着她的四位船员重新将“圣母号”驶离了港口,要去救援“剑鱼号”。其他的船长劝阻不得,只好带着各自的船员等在码头,祈祷着卡塔琳娜等人能够平安归来。
“他们走了多久了?”詹东海脸色难看的看着约瑟说道。
“六个小时了,如果顺利,早就该回来了,可是……唉!海岸预警那里说现在那片海域的风暴很大,也许他们遇到麻烦了,不过卡琳的航海技术是一流的,如果有谁能从那里出来,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
此时詹东海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他想不明白,一群大男人竟然看着一个女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他努力的把火气压下,看了看越来越阴沉的海面,以及越来越迅猛的海风。
“给我一艘船,我要出海。”詹东海冷冷的说道。
“不行,年轻人,你听我说,不行,这是对你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你不能……”
“不要多说,约瑟,就当帮我一个忙,给我一艘船,在我还没有因为愤怒而把你们都扔进海里之前。”詹东海怒喝道,他身上的气势不自觉的猛然爆发,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从他的身上扩散开来,将约瑟向后震得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其他靠近詹东海的几位水手也都被这股力量撞飞了出去。
正在约瑟惊恐的看着怒气勃发的詹东海向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突然在海岸高耸的堤坝的方向,有人大喊道:“快看!是圣母号和剑鱼号!天啊!怎么会这样!大家快跑啊!是海啸!”
众人惊骇的看到在远处的大海上,一道白线由远而近,很快一道几十米高的巨浪铺天盖地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而在那恐怖的巨浪前方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两艘渔船如两只在水中挣扎求活的蚂蚁一般,一前一后的向着岸边的方向拼命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