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云深深理解韩星的苦楚,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了半条腿,韩星还是韩星。”
父子二人休息了一会,韩飞云又要背起韩星赶路,韩星不想劳累父亲,执意自己走,韩飞云拗不过,只有答应。然后扶着韩星慢慢前行。到了太陡峭的地方,才背起他飞升而上。
翻过几个山头,穿越过人迹罕致、荆棘丛生的密林,已到了大山深处。最后二人在两山之间一片平坦的密林边停了下来,这密林里的树木,种类繁多,分布均匀,措落有秩,是人工栽植的一样。
韩星右腿与假肢的联接处已酸痛不已,韩飞云忙关切地道:“怎么样星儿?”
韩星忙道:“没事,这不是到了吗。”
韩飞云欣然一笑,扶着韩星进入密林,走了约盏茶工夫,眼前现出一片细草氤氲的空地。
空地四周,围着用竹篾编制的围栏,上面爬满了牵牛花。空地上措落着几座精致的木屋和亭子,大小各异。木屋与木屋之间,木屋与凉亭之间阡陌相连,各个小径两旁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此时花开得正艳,香气扑鼻,招来无数的蜜蜂彩蝶花间飞舞。
空地后面是巍巍的清山,清山上一道清泉缓缓流下,正流过空地旁边的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连草丛中的游鱼都清晰可见。
韩星酣然地吸了口气,感觉五脏六腹都舒畅起来,脸上也终于露出微笑。
一个多月了,这是韩星第一个笑脸。
韩飞云十分高兴,忙扶着他到凉亭里坐下。自己走近了其中一个木屋,不一会,提着一个水壶,走到了空地后面的清泉旁,伸手到那泉中一舀,舀起一壶洁净清凉的甘泉,兴致勃勃地来到韩星跟前让他饮用。
韩星饮一口山泉,觉得一股清流涌动于肺腑之间,更是十分的舒畅。
韩飞云这才缓缓地坐到韩星身边,欣然地道:“现在这里正是好时候,爹陪你呆几天咱们再回去。”
韩星点了点头,突地想到韩飞云为了他,已将原定八月十五的武林大会推迟到九月十五,现在已进九月,离武林大会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韩飞云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安排,自己不能拽着他相陪。忙道:“爹,我自己在这里住几天散散心就行了,武林大会之期将近,您还要抓紧时间筹备,孩儿不用您陪着。”
韩飞云算算时日,道:“确实也该着手筹备, 我道忘了。”
韩星知道父亲这些天将心思全都放到自己身上,别无旁顾,是以很多事情都忘了。望向父亲,见他两鬃秋霜,看上去又老了许多,不禁鼻子一酸,目中泪光莹莹。
韩飞云接着道:“无防,很多事情天龙就能处理。爹陪你在这儿呆几天,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韩星低下头,默然道:“孩儿暂时不想回去,想一个人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韩飞云望着韩星,觉得他是在刻意逃避什么,突地想起武林大会,这才明白,韩星已是废人,最不愿面对的当然是别人大显身手,独占鳌头。叹了口气道:“也好,还是叫龙儿来陪你。不要老是不让龙儿知道这里,爹不介意。”
韩星忙道:“不!别让龙儿来,孩……孩儿想一个人静一静。”
韩飞云又叹了口气,这才明白,韩星逃避不单单是武林大会,还有薛龙儿。
韩飞云还是陪着韩星在“望瑶居”中住了两天,亲自下河中捕了许多的鲜鱼放在木盆里、又深入深山打了几只野兔和山鸡、采了许多的山野菜和蘑菇,准备给韩星自己居住时食用。一切准备妥当,才勉强放心,在第三天早上走了。
韩星独居“望瑶居”与山林溪水为伴,的确感觉清新而惬意,似乎真的淡忘了许多伤痛。
九月初九。
入夜时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韩星最不喜欢雨前的窒闷,何况雨前的空气中总带有一些湿气,湿气不知不觉间侵入身体之中,使身上每一道伤痕都又痒又痛,十分的不舒服。在床上翻来腹去地睡不着。无奈,只得披上衣服起来,走出门外。心想到父亲的书房取几本书看看解闷也不错,就沿着小径来到了左首的一间木屋之中。摸黑在靠近左侧的竹桌上擦着打火石,点燃了蜡烛。
书房靠北面是一张书桌,书桌后面是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韩飞云身在江湖,却是个十分爱读书的人,所以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韩星受父亲的熏陶,自小也读过许多书,对读书也很感兴趣。
端起蜡台,来到书架上翻起书来。可惜,看看这本觉得没意思。翻翻那本又抛在了一边,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中意的。
韩星知道不是书籍不好,只是这样的天气使自己的情绪繁乱,百无聊赖。
最终也没能找到一本书来看,只是在书桌旁默然呆作。想到武功全失,完整的身躺突地残去半条腿,愈发的郁闷。
竟没有下雨,渐渐地云破月来,一弯皎月斜挂树稍,月下树影婆娑,花枝摇曳,夜色十分的美妙起来。
韩星却郁闷得无法自释,早已无心赏花吟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身离座,回到自己房中。
韩星的右腿不能自由弯曲,坐下或蹲下的时候,都要借助手来辅助。此刻,要起身时那腿还直伸着,也忘了小心一点,猛地往起站,那腿一滑,正滑到了桌腿上,两木一撞“铛”的一声响。站立不稳人也顺势滑倒在地,头碰到椅子上一阵昏眩。
韩星眉头紧皱,艰难地爬起来,扶着桌子站稳。可见自己如同废人一般,心头痛苦不堪,悒郁难抑,无可寄托。不禁仰头一声疾呼:“上官成威!我恨你!”,霍地扬起双臂,拼命地掀翻了桌上的东西,一时间笔墨纸砚全都扬撒开来,墨汁四溅。桌上的蜡烛也随着载倒,几张草纸飞落,正落在蜡火之上,突地燃起来。
韩星情绪激动浑然不觉,镂空的窗户外一阵轻风吹入,将桌上的火吹得四散,竟然已烧到书架,迅速蔓延。
韩星这才警觉,慌忙扑火。伸手用力扑打,桌上的火勉强扑灭了。看看书架上,火势已越来越大,忙移身过去扑救,可是腿脚不灵便,心里又急,刚一挪身,就又滑倒在地。火势吞没整个书架,连韩星四周的桌椅上都已着了起来,整个木屋内浓烟滚滚。
韩星呆坐在地上毫无办法。只有任那火舌吞噬着整个书架,整个这间木屋。木屋是保不住了,还好与其他的木屋之间有一段距离,央及不到。
自己竟已这样的没用!韩星的心冷了。真的已不想再动,与这木屋共焚算了。
转眼间书架“噼呖啪啦”地断裂,火舌迅速蔓延,马上就烧到韩星了。而且那书架转瞬即倒,任何一条火柱,都足以将他压住。滚滚的浓洇已炝得他不住地咳嗽,一阵阵耳目眩晕。可是韩星还是没有动,像是已麻木。这是他遭遇不幸以来,第一次如此的消极!竟已准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