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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灵枷锁

2017-08-21发布 2055字

过了一些天,徐安忠打电话给丁浩告诉他复查结果出来了,所幸不是白血病,只是有点贫血。丁浩淡淡地为他高兴了一阵,又马上把自己关进自我制造的情感囚笼。在那个囚笼里,他的存在状态是一个最好的朋友快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被现实的女友无情地抛弃了,而他自己,对爱情,对理想,永远都是捕风捉影——捕不到风也捉不住影。他沉醉于这种悲壮的气氛里,不想也不可自拔。

这段日子,他经常和熊平混在一起。两人时而四下走动,时而烦躁不安,时而心神恍惚,时而沉默寡言,时而喜怒无常,时而脾气暴躁,时而疑神疑鬼,时而探头探脑,时而心猿意马,就像精神病院里最无药可救的病人。有时候他们也互相安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但过去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在这段日子里,他们最亲密的伙伴就是酒。两人天天晚上都出去喝酒,几乎把整个长沙有夜宵吃的地方都喝了个遍。丁浩由一个多月前的滴酒不沾变得酒量大增,可以跟千杯不醉的熊平你大杯我小杯地干了。有时候他觉得酒这种液体真是样好东西,可以把身体到心灵都麻醉得不省人事,一切忧伤和哀愁都在昏昏入睡中化为乌有。当然也有的时候借酒消愁愁更愁,愁得每一根神经都像要断裂成好几截一般。每每这个时候,他会喝得更凶。

班两人还是照常上,不知道为什么丁浩喝得越多反而醒得越早。伴随着醒来的往往是头痛欲裂,于是他天天都有一段时间头痛欲裂。

上班的任务还是写报告,那种东西越往下搞越是虚假,各人出差收集到的资料几乎都被改得面目全非。跟丁浩一个小组的两名学生有时候表示对这种现象不可理解,丁浩开始还对他们说尽量维持原始资料和数据,后来越来越自我觉得虚伪,干脆保持缄默,其实他比那两个学生更加不可理解。

丁浩于某个周末去过湘潭一趟,小时候他在那里住过几年,住的地方离湘江不远,对和平小学与和平公园印象良深。这次他旧地重游,想找回一些儿时温馨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和平小学还是和平公园,都与他印象中大相径庭,简直完全是两码事。这个结果让他觉得更加空虚。

特定的环境酝酿特定的情绪,同时也会有一些特定的灵感,这段时间里,丁浩虽然几乎每天都醉生梦死,诗倒是写了不少,尽管都是些伤感兮兮的。

我在寻找

我在寻找

属于我的

爱的精灵

在每一棵树上

在每一丛草中

在飘渺的云层

在虚无的天空

无论白天黑夜

不管现实梦中

在每一个思想能飞到的地方

我都在深情呼唤你的昵名

爱,你在哪里

出来吧

不要再躲避我的追寻

你知不知道

我是真的

那么的

思念你的身影

你看我的心

破了,碎了

血流尽了

即将化为无形

出来吧,我的爱

别让我在生命耗尽之前

依旧得不到

你的回应

5月8号的晚上,丁浩和熊平又在南门口喝酒。熊平忽然说自己马上就会离开设计院,丁浩大吃一惊,问他要去哪里。熊平笑了笑,可能会去澧水公司吧,也可能去其它地方,但是不管去哪里,都比呆在这里强。这个地方实在太令人伤心了,呆不下去了,换个环境,一切从头开始。丁浩默然。熊平又接着说其实你比我好多了,正式职工,再过个几年,不愁买不到房子娶不到好老婆,你没必要这样,真的。丁浩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也许你说得对,但是……有些东西我不想多说。我知道你离开对你的现在和将来都是一件好事,不过我心里真的很舍不得。来,干杯吧。

熊平的行动十分迅速,不到三天就彻底从办公室整个散发了出去,一丁点气息都没有留下。有好几天时间,在办公室里,丁浩经常静静地坐着,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洒在身上柔柔的,很温暖。他闭上眼睛,很想流泪,很想很想。他忘记了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空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只知道自己在一片自我制造的无限悲壮的气氛里,慢慢地沉醉着,不想再回到现实。

偶尔丁浩也到大街上去走走,带着死灰一般的心情。站在繁华的人流和车流里,他闭着眼睛,周围车辆嘈杂的噪音和行人留下的片言只语在混乱的空气中流淌着,给人的感觉既麻木又遥远,这个时候他往往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出窍的灵魂——或者说失去灵魂的躯壳沉静地打量着周围的活人或载着活人的车辆来来去去,穿流不息。

冷静下来的时候,丁浩心里也十分清楚应该像拔牙一样迅速而果断地把自己从当前这种低迷的状态中拔出来,可是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把自己检查了好几遍,连一个肯贡献些许之力的地方都没有发现。

熊平走后不久,方习仁请丁浩在鲜美酒家吃饭。老板娘仍然风采依旧,丁浩久没和她见面,少不了与她寒暄几句,寒暄过后却因精神萎靡被她小小地奚落了一番。

就坐,点好菜,方习仁看着丁浩:“丁总,你这一向的所作所为,我是看得见的。”

丁浩苦笑:“你的一声‘丁总’让我感觉不安,后面一句更让我坐立不安。”

方习仁也笑了笑:“熊平跟我告别的时候说了一些事情,他要走当然无可厚非,只是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方姐,我想问问你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我”,方习仁迟疑了一下,“我和他谈了七年,中间分手过一年。到现在,该磨合的都已经磨合了,我们能走到今天,关键在于我们最终的生活目标是一样的,其它东西,需要很多耐心和容忍。怎么,你有心仪的对象了?”

丁浩呈现出一副沉思的状态,实际上他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来熊平并没有把他和严莹莹的事告诉方习仁,他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