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抓着浮木似的抓住商紫墨的手,然后,我们一起走进家门。
“妈?”
我知道,现在我爸在上课,肯定不会在家里。
没有人……
“别担心,先打个电话看看,用家里的电话打。”
我走到沙发边上,然后拨了我妈妈的手机号……
我知道爸他在授课的时候都是习惯关机的,所以只有打给妈妈了。
结果是……关机。
“没关系的,你妈平时有可能会去那里,我们去找找看!要不,去你爸学校问问,他应该在学校吧!”
“我也不知道我妈会去哪里,她基本没有社交活动,只是去街心公园走走,不过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去的,一般上午买了菜,就会回来,可是现在……”
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那去学校看看吧,要不再打一下你爸的手机,刚好十二点!”商紫墨看了一下时间。
“他不会那么准时开机的!”
“那我们去学校吧!”
学校……
我看了眼商紫墨。
他如果跟我同时出现在大学校园里,不掀起一股大浪才怪了。
“对了,我记得,我家里之前的房子是租给一家姓张的了,等等!”
我到茶几下面找出电话本,然后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张家的手机联系号码。
“喂,我已经交了房租了,还来催什么,你自己没钱就让我预支房租,而且又不肯便宜,大不了我不租了,有钱还没地方住吗?”
一阵尖声细气的音调闯入我的耳膜,听得瞬间就有耳鸣的感觉传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家里虽然不是很富,可是不至于要讹别人的预支款吧。
我们家房子租得便宜,每月五千块,还是在闹市区,五千块,就是预支一年也不过六万。
“对不起,我是申音,是申泽荣的女儿……我”
“原来是女儿啊,不是攀上高枝了吗?赶快给你老爸说说,让他不要再催我了,不过说好了,合同到了要再续一年,要不我先交三个月?”
听到我的声音,那张氏马上换了口气,讽刺中带着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我们家里又反悔了,怕我们不租房子给他似的。
“不必了,我爸什么时候问你要了房租?”
“你是不是他们的女儿啊,难怪,嫁了老公忘了娘,前两天都打了三次电话,昨天还打了一次,没想到今天是女儿打来的,嘿嘿!”
“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啊……好像是等着钱用,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了!我说你这个女儿也真是不孝,自己有钱了就把家里忘了,唉,我真为你爸感觉悲哀。”
从头到尾,对方都在说我爸怎么怎么的,我妈却没有说一个字。
平时收租金,都是我妈跟对方联系的,续约什么的我爸也从不过问。
“那……我妈她……”
“你妈肯定是生病了,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希望没有!要是说错了什么的,不要怪哈,谁叫你妈妈几个月都没出现,也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
“谢谢!再见。”
从头至尾,我都是按免提接的,所以,我说和对方的话,商紫墨都听得很清楚。
“紫墨……”
我喊了一声,商紫墨却拿了手机,然后站远了些,还让我不要说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没两分钟,商紫墨关了手机:“音,我们去第一医院!你妈妈她,刚刚下了病危通知。”
“你说什么,你胡说……你……”
我一急,脑袋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痛,眼前也变得发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音,我们先过去,你先不要那么激动,我会尽力治好妈的!”
第一医院。脑科。
刚进病房,我就看到我爸坐在床前,而我妈,躺在床上,人已经瘦脱了形,头发掉光了。
爸他佝偻着背,穿着单薄的春秋服在给我妈擦脸。
“妈、爸!”
我爸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身子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了。
他的倦意无处掩藏,尽数显现在眼睑上,露出痛苦带来的忧郁感。
“爸,妈,对不起……”我连跪着的力气也没有了,人整个就跌到了地上,头磕在地砖上,立刻就感觉有一股热流从我的脑袋里涌出来。
“申音,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既然来了,就送送你妈最后一程吧!”我爸看着我流血的额头,再看到扶着我的商紫墨,好像想要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没有。
“爸妈,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宁可是你们……不要我了,是不是我走了……你们就会回家?紫墨……走……我们走……他们骗我的!”
我感觉自己鼻子里面堵着两团东西,每一次呼吸都会发出深深的鼻腔震动的声音。
这样压抑的窒息感就像空气抽走了一般,我感觉自己每呼吸一口,除了疼痛,什么都没有了。
“音,不要这样,去看看妈吧!”商紫墨大概也不知道我妈生病的事情,刚刚那张氏打电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比我还要惊讶。
“不不,不去……”
商紫墨喊来了护士,然后给我贴了纱布。
其实并没有流很多血,只是我感觉太压抑了,才会有头晕想吐的感觉。
“音,阿音来了……老申……阿音来了……”
“是,她就在这里,她在等着跟你说话!”
我妈渐渐睁开了眼睛,她做了个手势,然后……
我看到,我爸把她扶了起来。
“音,我对不起你……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生病,所以才会……气走你……对不起啊……”
“别说了妈……别说了……你会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这是商紫墨,是你们的女婿……”
听到商紫墨三个字,我妈像是受了刺激似的,眼睛都睁大了。
“阿音,我对不起……噗……”
一大片殷红从我妈的嘴里涌出来,空气中可以看到刺人的诡异彩虹,之后落入地上,形成一朵朵的曼珠沙华……
“妈,你不要说话,我们治病,治好了就回家,妈……”我哭着喊着,如果不是商紫墨拉住我,我已经扑到我妈身上去了。
“不要说……听我说……还有……咳咳……泽荣……”
我妈说完这几个字休息停顿了好久,直到她恢复了一点,才接着说道:“我……瞒着……”
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来。
“阿真,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阿真……”
我听到,空气中有我爸低低的饮泣声。
“你……不是……”
又说了三个字,我妈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更多的血从我妈的嘴里涌出来,甚至鼻子也开始出血。
我和我爸都只剩下了哭的力气,商紫墨赶忙按下了呼叫机,然后又打了个电话。
我听到商紫墨在叫什么主任,我的目光自然凝向他。
却见商紫墨放下了手机,看着我,眼里只剩下了无可奈何。
医生来了几个,还有护士。
给我妈看了一下之后,马上又把她拉到医疗床上,转而推进了手术室。
“别哭,音,如果有一点希望,不要用在流泪上面,妈她无论如何都是希望你好的,不要让她失望了!”
“呜……”
我根本没有大的力气哭出来,鼻子塞得难受极了,只是眼泪不停地流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爸,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转头,困难地问出声来。
“我也是三个月前才知道的,你妈已经病了两年了,她从前吃止痛片的时候被我看到,她说是……牙痛!我知道你妈从小在家没吃过苦,也就信了她,直到三个月前,她因为在泰国旅游回来突然晕倒,我压着她去做了检查,才知道,她的脑颅里面长了肿瘤,她为了不让你知道,正好当时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我们就联合着把你赶走,阿真说,不要你看着她死去,她希望你跟容允上分手之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是她唯一的话了,只是她说瞒着我们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听到,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妈她……脑瘤?不,这不是真的,是误诊,一定是误诊!紫墨,你告诉我,妈她没有得脑瘤,她只是牙痛,她只是牙痛犯了,是不是紫墨?”
我感觉自己嘴里发苦,鼻子里闻着一股辣椒味,耳朵里萦绕着毫不停息的脑瘤二字,仿佛生怕我没有听清楚一般,不停回荡着。
“音!”商紫墨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只有牵着我的手,给我输送力量。
“爸!妈的病,我会让医生尽力的!”商紫墨走上前两步,然后跟我爸说。
“你也是在瑞士长大的?”我爸问道。
“是的爸,我希望你们可以接受我和申音,我们会好好孝敬你们,希望你可以接受我们!”
我看到我爸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救治一直在延续,好像过了几百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早已全身僵硬的我听到了 有人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声音。
“病人的命是保住了,不过只是暂时的,她不能收到任何刺激,暂时,只能用呼吸机续命,我们会尽快研究出新的治疗方案,把她的身体养得更好。”一个外国医生对着商紫墨用纯正的美式英语说道。
“你是?”忧伤和阴沉彻底替换我我心里狂乱的猜测,眼前的男人仿佛绝望中被我发现的一个希冀,虽如梦幻,却偏偏在我徒劳无益却又无力为之的世界里低调现出头来。
他是脑科的权威,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已经拿了诺贝尔医学奖。
“我是罗塔,是你母亲的主治医师!”罗塔看着我,亲和地笑了笑,之后又带着嘲讽地看了一眼随后出来的另外一个医生,高昂阔步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