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安回来了,满朝震动的同时,也有了许些的不安,当时踩骆家的时候可不是一个人踩的,落井下石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痛快异常,不过如今到了清算的时候,很明显日子就不好过了,首当其冲是提议放出假消息的谢太傅。
谢太傅现在心情很不好,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个学生这么的不靠谱,本来是机密告诉给他的方法,他却回头跟晏景瑜商量了,偏生这个晏景瑜还是骆安的好朋友,如今骆安看见谢家可没什么好的脸色,虽然很明显的骆安不是满朝谢家人的对手,但是谢太傅还是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成宣帝好歹还是顾忌了与谢太傅之间的情谊,并没有太过于责备,那条计策成宣帝并没有实行,但是骆家军还是反了,这中间一定有人有小动作,这个搞小动作的人,让成宣帝心情不好到了极致,若不是那个人,成宣帝也不至于陷入这种对骆安极度愧疚的状态。
自然了,更重要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让北境现在面临军事大换血的状态。
这件事情是一定要清查清楚地。
这个时候,松芷给了成宣帝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在贤妃自尽的那天,淑妃曾经到过贤妃宫中。
这条消息从哪里来的,成宣帝已经不看重了,对于成宣帝来说,现在松芷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一个下台阶的办法。
说实话,成宣帝不想动谢太傅,如今左右丞相不是姓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可以以,要广招贤才为名,以不要世族中人占据太多高位为由,拒接谢家所有的人为丞相。可是如果谢太傅走了,户部尚书谢若彦抓了机会就可以直接当了丞相。这可不是成宣帝想看到的。
于是,淑妃理所当然地被监管了起来。
谢青离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一下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松芷小心翼翼道:“可是奴婢调查,淑妃的确就是去过贤妃的宫中啊。”
谢青离摇头道:“你不懂,这件事情其实根本就不是在比谁无辜,比的是究竟拉谁下水能够让皇上达到利益的最大化。”看着松芷一副仍然不能理解的样子,谢青离难得好心情的解释道:“陈家的人在这件事情中插了太多的手,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无论淑妃做了什么,无论她是去劝慰贤妃不要太过心焦的,还是去干什么别的事情的,她都因为陈家的愚蠢行为被拉入坑中。陈家若是倒了,她绝对不能独善其身。”
松芷点了点头,而后道:“可是您说,淑妃平日里不声不响,怎么这次事情,她走的这么勤快呢。”
“这个么,恐怕就是因为,毕竟她还是陈家的女儿,软弱可欺的个性让她很难放下陈家,既然放不下,那理所应当的她就得承担陈家分配给她的责任。”
浅浅一笑,斟上一杯茶,看着窗外如今已经西下的夕阳,不知道今日究竟有多少人睡不着觉了呢。
第二日去坤宁宫请安时候,陈常在告了病,加上去世的贤妃,禁足的淑妃,屋中顿时空了许多,气氛压抑,每个人的话都不多,就算是一贯嚣张跋扈不分场合的宋常在,今日都异常的安静,谢皇后也知道如今的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勉强笑道:“正月十五那日宫中摆宴,各家小姐都会前来,你们可要睁大了眼睛,谁家的兄弟需要说亲了,看中了谁,只管来跟本宫说,本宫一定会想办法成全的。”
众人齐齐谢恩,谢青离兴致泛泛,谢廷玉倒是年纪不小了,可惜按照谢青离的看法,若是门第太高,谢家眼看是不会同意的,若是门第太低,又扫了哥哥的颜面,倒不如等着谢廷玉自己看中了谁家姑娘,到时候直接告诉给成宣帝。
但是明贵妃心思却活动了,他们文家有好几个少年已经到了说亲的年龄,如今正是乱的时候,也找不到太好的机会,正月十五的宴会倒也是个时候,其他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暂且不提就是了。
倒是初七这日,成宣帝特地到了凝露宫中,捎给了谢青离一封信。谢青离看了封面已经知道是谢廷玉的信,又顾忌成宣帝在不好扔了他去看信,成宣帝早就看出了谢青离的心思,笑道:“你先看着,朕还有别的事情,明日你换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朕带你出去玩儿。”
谢青离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成宣帝道:“带臣妾出去?去哪?出宫?”
成宣帝含笑道:“不然呢,朕本来就打算带你出去,只是近几日太忙了,算是朕给你补一个生日了。”
谢青离欢欣雀跃,上前抱住了成宣帝的脖子,随及一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逾越的样子,退了回去,捏着衣角不敢出声儿。成宣帝被谢青离这副样子取悦到了,笑道:“你呀。”捏了一下谢青离的鼻子,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谢青离,看她还是那副有几分天然萌的样子,站在那里,不由笑出了声儿来。
心情愉悦的成宣帝没有看到谢青离在他走了之后的迅速变脸,自然也错过了她打开谢廷玉信时候的急切。
婕妤娘娘亲启。
臣廷玉敬上。
臣于西南一切甚好,请娘娘勿相挂念,臣每思帝恩,不觉惶恐,常畏上负君意,下负民情,维勤奋不辍,心方稍安。
谢青离一目十行地看过了谢廷玉的心,早在她看见那句婕妤娘娘亲启的时候,谢青离就觉得不大好,谢廷玉的字,谢青离是熟悉的,那几笔中的僵硬,让谢青离觉得有一些不安,到了打开信的时候,里面居然写满了客套的话,除了那句一切甚好,通篇都是表明自己对成宣帝忠心的句子。
恐怕是西南出事了吧。
被谢青离担心的谢廷玉当真是遇到了麻烦。来了西南,初步视察之后,谢廷玉便与时宗瑞一起,分配责任,谢廷玉虚心听从时宗瑞的指挥,将赈灾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然而几乎让两人功亏一篑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宁州太守对于他们的安排阳奉阴违,灾民逃窜,谢廷玉收拾残局之时,却被暗箭伤了右臂还不等他查出这件事情有什么蹊跷,宁州道刺史居然恶人先告状地向成宣帝上了奏疏,诬陷谢廷玉背着时宗瑞教唆灾民,反对太守,不听管理。
时宗瑞得知了此事,自然是气愤异常。时宗瑞不喜欢谢家的人,当初被派来和谢廷玉这个公子哥一起做事的时候,心情也是不好的,当谢廷玉向他请教问题的时候,他也总觉得谢廷玉就是摆个样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谢廷玉并不是那等沽名钓誉之辈,谢廷玉有他自己独特的能力,让他能够在看似乱成一锅粥的灾区中找到一条能够解决办法的道路。
慢慢地,时宗瑞开始欣赏这个愣头青一样的少年。
宁州道刺史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看在时宗瑞的眼里就是小人之为,愤愤不已的时宗瑞上书替谢廷玉说明情况,还执笔帮谢廷玉写了一封给谢青离的信。
当然那些客套的话,全都出自于时宗瑞之手。
谢青离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以为是成宣帝防着谢青离,派人拆开了书信重新誊写,心中落下了一个结。
第二日谢青离换了一身窄袖长裙,在路公公的安排下,成功地与成宣帝汇合,谢青离在成宣帝的陪同下,终于第一次走出了皇宫。
谢青离进宫的时间并不长,出了宫门却依旧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因为已经是初八,街上许多店铺已经开门。成宣帝轻门熟路带着谢青离进入了一个小酒馆之中。
谢青离对于墙上的字谜,明显比那几样小吃有兴趣了许多。一一看去,还不等看完,便听有人在身后道:“夫人可知这字谜做何解?”
谢青离回头见了个白袍明眸大眼的男子,头戴羽冠,手握摇扇,如何看来也是不伦不类,谢青离礼貌回答道:“我才疏学浅,这字谜莫说猜了,就连字,我也是认不全的。”
那白袍男子笑出声道:“夫人直爽,萧某敬佩。”
成宣帝这时已经站了过来,负手看墙上字谜,倒也不猜,反而说道:“这字看上去苍劲有力,豪放不羁。”指了其中一个字道:“这个字写法特别,倒不像是仿了古人的,别有一番风韵,公子姓萧,莫不是萧静宣先生?”
白袍男子拱手道:“小可不才,正是。”
成宣帝见谢青离还是一副迷蒙样子,伸手介绍道:“所谓萧书谢画晏文章,萧公子书法造诣了得,倒不想今日于酒馆之中遇到了萧公子。”
萧静宣爽朗一笑道:“孔明先生知天下事的时候不过居于草庐之中,萧某不过会几笔自,有个酒馆容身已经是幸运至极。”
谢青离对于方才那句萧书谢画晏文章中的后两个人明显兴趣还是很高的,再看一眼墙上字迹道:“晏文章?说的是丞相晏大人?”
萧静宣道:“不过是句虚言,夫人何必这般认真,晏大人的文章萧某倒是有所拜读,魏晋风骨,让人看来忍不住心生敬佩,可惜谢画……”啧啧两声,似是慨叹。
成宣帝古怪地看了一眼谢青离,方与萧静宣道:“哦?不知萧公子对于谢画,有何感想?”
“萧某不会作画,本不该妄自评论,只是画与字一般可见人品,谢若彦为人软弱圆滑,最是两面三刀,不知体现了这样人品的话究竟会高明到何处。”
谢青离这次知道了方才成宣帝为何要这般看待自己,这个萧静宣还当真是……不知他知道了面前这对乃是谢若彦的半个妹妹和一个妹婿,会作何感想。
成宣帝继续道:“这般看来,萧公子认为为人之道与作画之灵气相辅相成了,如此看来,萧公子为人定当刚正不阿。”
萧静宣坦言道:“萧某为人,谈不上顶天立地,却是半点容不得沙子,如今朝中,太多人浑水摸鱼,仿佛棉花一般,好拿捏,遇事则躲,或是落井下石,或是互相攀咬,当真可怕。”
两人就着为官之道谈论了许久,又说了经纶策论,谢青离知道成宣帝已经起了惜才之心,又对萧静宣捏了一把汗,怕他说到酣畅淋漓之时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好在有惊无险,直到成宣帝意味深长问道:“孔明先生草庐之中仍见刘皇叔,匡扶汉室天下,不知萧公子是否也于此处等待刘皇叔呢。”
这句话再联系起之前的一番谈论,萧静宣这等通透之人已经将成宣帝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索性道:“萧某虽惊叹孔明先生之才,却并不羡慕孔明先生的经历。”
“哦?却是为何?”
“孔明先生居于草庐之中,虽无功名,却得安生,出于茅庐,鞠躬尽瘁,只身犯险,晚年又所遇非主,熬到油尽灯枯,况且萧某不过一个写手,代人写写书信,说说大道理尚可,治国之策,当真是没有。”
成宣帝倒也不纠缠,喝了酒留了酒钱便也离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