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清康熙四十一年,北京城,张府
“今日冒昧请万老先生前来寒舍,多有叨扰,望万老海涵。”大学士张英对一位老者抱拳鞠躬道。那老者连忙还礼道:“张大人太多礼了。今日唤老朽来此,不知有何贵干?但有所命,万斯同敢不从命。”张英起身笑道:“既如此,请万老移步书房一叙。”万斯同道:“请大人先行。”
此时张英身旁一位年轻人过来扶着万斯同道:“万老,廷玉扶你。”万斯同看了一眼张廷玉道:“这就是张大人膝下二公子廷玉吗?”张英回头道:“正是。”万斯同点点头:“好一个张二公子,果然是俊逸不凡哪。”
张廷玉忙道:“万老谬赞,小可愧领。”三人同往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张英从一侧书架上拿过一本书道:“万老,此乃您所著之《明史》,近日在下刚刚读至于谦列传,发现一异事,特请万老到府讨教。”万斯同道:“大人请讲。”张英道:“我观于少保列传中,有一人甚是怪异。此人叫于安,是于谦的书僮。”万斯同疑惑道:“哦,此人有什么问题吗?”张英把书放下后说道:“是这样,此人不过是一下人之属,何以能入得正史?”
万斯同看了张英一眼道:“大人可能不知,此人虽是书僮,可却与很多大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等做史之人最重严谨,为防有碍史实这才将其写出。而且,据我研究,于少保之死很可能与此人大有关联。”说罢,他偷偷看了一眼张英的反应,只见张英面色一震。
随后张英正色道:“万老,我看此人不过一区区庸人,何以当的如此评价?我观万老所书,细细品研,觉得有无此人对历史没有半点影响。至于少保之死乃是正统复辟之后的必然结果。张英在此斗胆恳求万老将此人从书中抹去。张英必有后报!”万斯同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等做史之人最重严谨,或许大人说的在理,然为防遗漏,影响后人对史实的判断,将此人抹去实在是大有不妥。此事,恕老朽不能为也。”
张英站起来鞠了一躬说道:“此事请万老再考虑一下,莫忙着拒绝。若是能为,张英事后必有重谢。”万斯同也站了起来拱手道:“请大人见谅,史实不容更改,至少老朽是绝不为此事。大人就莫要再劝了,老朽心坚如铁!只是不知大人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张英干笑了一声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不妥而已。既然万老心坚,那张英也就不坚持了。哦,对了,时已至晌午,不如万老在这里用过饭再走如何?”话中已有送客之意。万斯同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敢劳大人操心,既已无事,老朽这就告辞了。”说罢拱手转身而去。张英道:“廷玉,替我送万老。”旁边张廷玉急忙赶上万斯同道:“万老,廷玉送你。”二人一前一后往府门走去。
张廷玉回到书房问道:“父亲,这个于安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让您如此挂怀?”
张英叹了口气道:“他啊,是个庸人。一个不必在历史上出现的人。他是我们的先祖。”“什么?这,这是真的?”张廷玉震惊的道。张英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让张廷玉坐下,自己率先坐了下来道:“这个秘密,我们家一代只传给一人。当年前明英宗率军被瓦剌首领也先困在土木堡内,就是这个于安拼死力保才得以活命。后来也先被迫将英宗放回一路之上有歹人伏击,也是被于安所救。待到英宗复辟,把于少保处死。于安心灰意冷之下带着一家人引遁山林复归本姓。后来慢慢随时局发展才有了现在张家的一切。”
张廷玉震惊的道:“原来如此,照这样看来,于少保之死确实与这个于安有关系。”张英感慨道:“是啊,后来于安传下祖训,绝不能让人知道张家与他的关系。大清初立之时天下未定倒也无妨,而今皇帝圣明,四海靖平若是有心之人追根朔源之下难保不会有人联想到我们与他的关系。到时悠悠众口谁也不知道有人会说什么。所以,这个人绝不能出现在历史之上。明白吗?”张廷玉凝重的道:“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未过几天,万斯同在工部尚书王鸿绪家中身亡。历史上也再没有出现过于安这个人。
明天顺元年,北京城内,怡红院
“你们几个,守住门口,眼睛带点神,不要让闲杂人等接近。”我坐在二楼包房的椅子上对于三等人轻声道。“是!”几个小厮应声而出。我看了看满桌子的酒菜,只觉索然无味。我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心急如焚。既有些惶恐,又有些愧疚,总之异常复杂,无法言说。我站起来走了几圈,又一屁股坐下了。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正要一饮而尽时。忽听门外于三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我顿时心中一震,随即听到一个声音道:“红孩儿,骑黑马游街”那声音中正平和,低沉醇厚,乍听之下像是一中年书生之类,可细细听来,却又觉得中气十足,隐含霸气。当是一沙场宿将。是他!我一听这声音竟莫名感到心安了许多。绝对是他!我不由得坐直身子,又听到那于三说道:“赤帝子,斩白蛇当道!可是大老爷亲临?”声音竟是无比尊敬,甚至有些崇敬!那人说道!“三子,你家老爷在吗?”于三忙道:“在,在,大老爷请进。”说着打开了房门。
只听“吱”的一声,房门打开。此时我早已站起身来,心里万分激动,以致身子都微微颤抖。待见到他进来,我再也控制不住,冲将上去,抓住他的手道:“少爷,可想死我了!”说罢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人,只见他身披大氅,头罩黑袍,也看不见模样。只见他身长约八尺有余,由于略显销售,身子看起来极为修长。脊背挺得笔直,直如标枪一般,充满了一往无前的锐气。
“哈哈!小安,我也想你啊。一别经年,可还安好?”那人边说边解下罩头的黑袍,露出了他微显红光的脸,显然也是颇为激动。只见他满头白发整理的一丝不苟,只留有三指短须,随鬓角自然垂落而下。再往面上观之,其面色白净,额宽鼻挺是双眼叠皮。可见其年轻时也是一俊俏的书生。只是看到他额上数道虎纹,才想起我和他均已是年至花甲,再想起马上可能要发生的事,我也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流满面道:“少爷,我,我对不起你呀。”他拉着我坐下道:“小安,莫哭,我如今已过了六十大寿,就别叫我少爷了。还有你,如此年纪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当心门外的小厮笑话于你。”我松开他的手,抹了把眼泪道:“改不了喽,叫了五十多年了,想叫我不叫你少爷,除非你也不叫我小安。”说罢我俩相视而笑。
我看着他那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恐怖黑暗全无所觉的淡笑模样,不由想起昔年他曾教过我的一句话,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心中暗叹,不愧是当年以一己之力挽乾坤于既倒的少保大人。
只听他继续道:“普天之下,能令我真正开怀者,唯你一人耳。如此久别重逢之日,当浮一大白!”我不免有些担心道:“你平日很少喝酒,今天行吗?”他却主动伸手把我刚才没喝的一杯酒倒掉,重新满上一杯,放在自己面前。随即又拿了一只新杯倒满,放在我的面前道:“无妨,今日难得重逢,我心中甚快!小安,酒泻琉璃欲满饮,唯欠知己举杯邀啊。”说罢以袖遮面,一饮而尽。
我笑着说道:“少爷,说起别的我很少有比你强的。但是喝酒,不瞒你说,恐怕四五个你也是不及我的,”我见他只喝一杯,脸就微微泛红,连忙劝他慢点。心里却有些着急,心想难道你真不知吗?只见他似有醉意道:“小安,想不到你竟会用这两句话当做我们见面的暗语。此乃儿时之事,想不到你还记得。”
我看他连文言字都忘了咬,不由有些想笑又想哭。平日酒量不差的我今日只一杯下肚竟也微有醉意。不由面露沉思之色道:“是啊,儿时。太久远了。而今你已是大名鼎鼎的于少保,我也已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真是天意弄人。”一向说话大大咧咧的我竟也蹦出两个成语来。说完此话我俩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我才说道:“你可知我密约你到这妓院里来,是为了什么?”他盯了我一会正色道:“愿闻其详。”
我没有直接说,只是感慨道:“现在我才知道儿时那个老和尚所说:‘赤帝子,红孩儿,生生世世纠缠不清,却是孽缘’为何意。是我害了你啊。唉,可恨人无再少年哪。”说罢我俩相顾无言,不约而同的又饮了一杯。眼神也渐渐的迷离了起来……
Ps:本文所涉及一切历史人物只是借用他们的名字,并无猥亵之意(如张氏父子,奸臣除外。)只是为了情节的需要,望读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