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谢青离默默地磨墨,听左右两个丞相对骆安一事的看法。
晏景瑜明显是对骆安有所偏袒,条条框框中均说明了他不相信骆安会抛妻弃子,舍弃家族,反而去投靠明显待遇不会有如今好的匈奴,但是文翰则坚持骆安此人,如今无论如何也已经成了匈奴的人,若是不将家属正法,难以相信以后北境将领在被俘虏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
晏景瑜旨在说明骆安平素为人十分刚正,况且距离骆安被俘虏不过七八日的时间,即使骆安会投降,也绝对不应该这么快。此话说的授人以柄,文翰自然是丝毫没有留情的予以反击。
“晏大人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就承认了骆安会投降是晏大人也能接受的事情,那么晏大人方才言之凿凿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晏景瑜心急气盛,辩解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文大人应该清楚,骆家在北境的势力,不避讳的说,已经到了对皇权有所威胁的地步,试想若是骆家真的确定了骆安投降,他们会想不到如今这种状况吗,他们至少也得将消息递给京中,让京中家人躲避,退一步说,就算是京城中的人来不及躲避,你能说他们骆家在北境的人逃不出去吗,现在的状况是,他们所有的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北境节度全团扣下,京中人更是一点准备没有,充分说明了这件事情骆家根本不知道,那试问,这条消息的来源是不是就有些令人怀疑了。”
文翰好容易找到了打击骆家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弃,冷哼一声道:“晏大人,老夫能理解成你这是为骆家人辩解吗,什么叫威胁皇权,什么叫一点准备没有,晏大人这种想法自己想想就好,怎么还敢在圣上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晏景瑜方要开口,便见成宣帝摆了摆手,“两位爱卿暂时不要争论,先说一说应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带来的不好影响。”
文翰抢先一步道:“老臣认为,应将骆家人全部斩首,方能正法纪。”
“微臣不同意,如今事态不明,事关重大,至少也要先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了才能够下出决断啊。”
两人争执不下,成宣帝头疼不已,这时正看到了谢青离偏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磨墨的手已经停了下来,不知道究竟在想着什么。成宣帝轻轻唤了一声儿,谢青离猛地回身,不好意思地看着成宣帝笑了笑,又低头磨墨。成宣帝道:“青离有什么见解?”
谢青离推脱道:“后妃不干政,臣妾愚钝,也没什么良策。”
成宣帝摆手道:“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但说无妨。”
谢青离方放下手中的东西,正色道:“臣妾觉得,晏大人说的更有道理。”迎着满屋子中或是审查或是怒火的目光,谢青离稳稳道:“晏大人说的话,虽然不太顺耳,但是的确是如今的实情,皇上是明君,自然不会因为几句忠言,数落了晏大人的不是。”
文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别开脸不去看谢青离。
谢青离丝毫不见被看不起的窘迫,继续道:“骆安之事,若是传回京城,必定会通过北境,骆家势力盘根错节,绝对不可能丝毫没有耳闻,这件事情恐怕的确另有隐情,骆家的处置,需要三思。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请可靠的将领收拾骆家走后的残局,若是匈奴趁北境换将之时不轨,我们万不能让他得逞。”
成宣帝赞许点头道:“说到了点子上,那,依你之见,谁能挑起如今的大局呢。”
谢青离腼腆笑了一笑道:“皇上这真的就是为难臣妾了,臣妾方才不过拾人牙慧,听了晏大人和文大人高见才得出了这么点结论,臣妾足不出户如何知道将领呢,这件事情还得需要两位大人推荐才是呢。”话锋一转,忽然说道:“不过臣妾也觉得,骆将军不像是那种会撇家舍业,投靠敌军的人。若是当真有人诬陷,那可真是其心可诛。”
晏景瑜道:“娘娘此话有理,要知道若是真是诬陷,连累进去的可是整个骆家,骆家几代为将,是我朝不可多得的驻守力量,此人胃口如此之大,恐怕不仅仅是家族之间的矛盾。”
这些谢青离倒也不是很在乎了,依照那点残存的记忆,晏景瑜跟骆安可是铁杆好友,谢青离早知道自家那几个老爷子绝对都是信不了的,谢廷玉又前去西南,不知何日才回,晏景瑜,谢青离微微一笑。
没有顽固的人,只看诚意是否深。
后来几人又就着细节问题讨论了一会儿,晏景瑜与文翰告退的时候,谢青离冷静回礼,半分没有惊慌。
伴驾之后谢青离刚回宫中,便被谢皇后召去,劈头盖脑的一阵提问,暴露了谢皇后根本就没有像她自己表现的那般镇定。谢青离不急不缓道:“青离知道这件事情逾越了,只是皇上诏令,青离也不敢不从,更何况,青离觉得,若是青离能够打探到一些跟骆家有关系的消息,应该对我们会有好处。”
果然谢皇后听说了谢青离知道了一些骆家的事情之后,态度急剧转变,笑道:“没想到青离也长大了,知道为我们谢家考虑了,那青离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家恐怕还有回头的余地,青离觉得,我们可以这样做。”谢青离在谢皇后身边耳语几句,谢皇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谢青离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谢青离含笑道:“青离只是提个建议,毕竟青离见识有限,这件事情还得姐姐拿主意才是。”
谢皇后点了点头,陷入了深思当中。
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谢青离深深地吸了一口起,和宁小心翼翼地扶着谢青离道:“主子现在要去哪儿?”
谢青离道:“如今自然是要回到宫中,好好地睡一觉了。”
不过谢青离没想到的是,她这觉还是没有睡成,因为淑妃已经等在了凝露宫中了,见了谢青离,淑妃浅笑迎了上去道:“妹妹回来了?”
谢青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淑妃,落座道:“淑妃娘娘来此有事?”
淑妃示意了身边侍女将东西递了上去道:“这两日我母家的人进宫送了点京城醉花楼的点心来,想给妹妹尝一尝,妹妹可要赏脸哦。”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淑妃一个比自己还要高位的人,这般的低眉顺耳,谢青离也不好太过扫人颜面,便换笑脸相迎道:“是么,淑妃姐姐这般体贴,妹妹不受用岂不是不识好歹?和宁,快收进去。”
淑妃知道谢青离不信任自己,收拾进去八成也就不会吃了。好在她今日的重点也不在这盒点心中。“听说皇上对妹妹言听计从,妹妹这般荣宠,当真是让人羡慕啊,这后宫中,最重要的可不就是恩宠了吗?”
谢青离暗暗纳闷,淑妃可不像是这种会说这般恶心话的人,况且她早就退居深宫,哪里又会这般争风吃醋,不等谢青离说出自己的疑惑,淑妃便继续道:“想当初在王府的时候,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又有明贵妃姐姐与贤妃姐姐为衬,妻妾和睦,一团锦簇,哎,不想贤妃姐姐却……”
抽出手帕来,点了点自己的眼角,谢青离了然,恐怕陈家也打算掺和一下骆家的事情,踩一把贤妃吧。
想到这里,谢青离便也抽出了手帕,掩面,暗地里拼命瞪大眼睛,瞪的眼睛润出了液体,方抽抽搭搭道:“正是呢,你说,贤妃姐姐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呢,她那哥哥也是的,这样投了敌,哪里想过家里人的感受啊。”
淑妃也点头道:“是啊。不过依我看,恐怕这件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吧。”
“哪里还有余地了。”谢青离故意慨叹.“姐姐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最是不喜欢反复的小人,那前些时候,不是说有个匈奴将领背主跑到我们这边,结果被皇上斩首送回去了。对于这种来投诚的人皇上尚且如此,更别说是背叛我们的了。”
淑妃对于那个匈奴将军事情也略略有所耳闻,忙道:“那倒是啊。”
两人七七八八地又说了一些别的东西,送了淑妃走的时候,已经是晚膳十分了,谢青离面带笑容,一脸神秘地看着凝露宫的大门,猜测究竟有谁还会坐不住,前来探听消息。
松芷瞧着人不注意,轻声提醒谢青离道:“主子去伴驾时候听到的事情,还是不要轻易告诉别人为好。”
谢青离漫不经心道:“本宫清楚,你放心。”
“不是不是,主子误会了,奴婢不是在警告主子,奴婢是为主子好,这些都是政事,您轻易说出去恐怕会让朝局生变,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您岂不是落了不是?”
谢青离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松芷,松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轻声道:“主子待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得,奴婢绝对不会告密的。”
谢青离点头,而后道:“你有没有想过,淑妃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如何?”
松芷愣了一下,回答道:“恐怕是会告诉陈家,依照陈家一贯喜欢痛打落水狗的风格,应该会上书奏请对骆家进行处理吧。”
谢青离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在说话,松芷愣着不知道这样究竟会对谢青离有什么好处。
而当晚上成宣帝过来的时候,谢青离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讲给了成宣帝,成宣帝想了半天,道:“你这样说,也没什么错,朕的确是最讨厌那等背主之人。不过骆家的事情,你不是一直觉得应该严格查清楚吗?”
“是啊,可是这只是臣妾以小女子之心随便想的,皇上却并不这样觉得,皇上站在国家的角度,要严惩骆家也不是什么错事,此事影响太过恶劣,若是轻拿轻放,将来一旦将领被俘,岂不都要背叛而去?”
成宣帝点了点头,二人安眠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