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是二丫永远无法逾越的,她也从没有痴心妄想要去逾越,她很现实,也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就像天上的星星尽管很漂亮,她很喜欢,可是她触及不到,摘不下来,所以她只能仰望它们,欣赏它们的美,而从不妄想要摘下来,占为己有。
索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漠然有些冷,好似寒风渗入了体内,心中的冷意浸染了明亮的眸子,顿时暗淡了下来。
湖岸边,有以藏式的亭阁,厚厚的积雪覆盖在亭顶上,亭檐下是五颜六色的色子,这是藏民独有的风格,很美,为冬天平添了几分色彩和温暖。
亭子下是木椅,索朗漫步走去,背对着二丫坐在了木椅上。
湖面结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冰面上留下了动物的脚印。
二丫坐在了他身边,中间留着很大的空隙,能容下一个人的位置。
索朗低头修长的手指轻抚衣襟的貉子毛,淡淡道:“你知道。”说着他抬眼看着二丫,明亮的眸子里弥漫着一层氤氲。
二丫眼眸含笑,带着一丝戏虐的口吻:“你为什么说,我现在能接受你呢?”眼角的笑意渐渐凝固,她没有给索朗开口的机会,目光落向远处,坚定不带丝毫迟疑,径直说道:“以前、现在、未来,我陈佳雪永远不会改变身份,你,”她看着他,眸子微微眯起,一字一句:“和我永远不可能!”
索朗俊美的容颜瞬间苍白了几分,好似被眼前的雪景映衬了白茫茫的光泽和寒冷。
她的祖辈是他家人的恩人,他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爱、守护她,因为她深深地融进了他的内心深处。即使没有恩情这一世,他也会爱她一生。
他本想二丫会因为自己身份有所改变,而接受自己,然而在她心里曾经贵族的血脉只流淌在上一辈的身体里,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其实,那天你说让我给你三年时间,只不过是推托之词,在你心中就从来没有想过接受我,对吗?”索朗暗哑道。
“对!”看着雪景,眼眸微眯,二丫回答的很干脆。
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凄冷。湖岸边垂柳摇曳,似有雪花落地的声音。
索朗站起身,踱步到亭子边,看向远处的眸光灰暗:“我答应过奶奶,要照顾你一辈子。而你,也当着奶奶的面答应了。”
二丫不由觉得好笑。
昨天奶奶提出要索朗照顾她一辈子,二丫知道那是奶奶心中的一个愿望,她老人家想尽可能的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
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母亲去世。母亲在世时,也从来没有提过此事,在母亲心中就从来没有记恨过谁,所以二丫不需要奶奶的赎罪,作为孙辈的她,更没有资格承受奶奶的歉意。
陈年往事随风过去,她是陈大山和赵丫头的女儿,在她心中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不现实的她不会去做,能有一丝希望成功的她绝不会放弃。和索朗在一起,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现实,她不会去追求;寻找弟弟妹妹才是她今生绝不会放弃的事。
“当着老人的面,你想我怎么说?”她目光沉沉的看着索朗,“她的大半辈子在后悔与自责中度过,你想我让她老人继续自责后悔吗?”
“那你就忍心骗她?”他转身看着她,眸色寒冷了下来,好似被冷风浸染,没有了温度。
二丫深深叹了一声气,语气低沉下来:“你是王子,我不是灰姑娘。我寻找的是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你和我的人生根本就不在一条道上,所以,你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索朗寒冷的眸子灰暗了下来,而后忍不住嗤笑一声:“在你的心里,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接受我?”
二丫神色有些不耐烦。
“我由王子变成普通百姓,你就愿意接受我了对吗?”
“王子就是王子,不可能变成普通百姓。天很冷,我回去了。”没有一丝温度的话,从她口中吐出,说着起身要走,手臂被索朗死死扣住。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厉:“你母亲是高贵的公主,为何嫁给了一个农夫?而我的奶奶是高贵公主的仆人,她的后代却建立了自己的王国,王国里的王子爱上了高贵公主的女儿。”
“是我作为仆人后代的王子身份,配不上高贵公主的女儿,还是公主的后代配不上作为仆人后代的王子?”
他一口气说的很愤然。
二丫转过身,沉默无语地看着他,片刻开口:“如今的年代不讲求什么公主王子,再说,我不是什么高贵公主的女儿,我是农夫的女儿,你是天马集团的二少,我高攀不起行了吗?”她最后一句话近乎于呵斥。话落甩开索朗的手大步朝街道走去。
索朗不死不休地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道:“你的意思是,我得像你妈妈那样,你就会接受我对吗?”
停住脚步转身,愣愣地看着索朗,说了那么多,纯属浪费口舌。她兀自笑了笑,天很冷,她的手冻的发红,将手交叉插在袖筒里,皱起眉头打量着一脸怒气的索朗,他生起气来,到是十分的可爱有趣。
如果他的身份不是那么的高贵,她想她会主动去追求他,然而那是如果,不可能成为现实。
而又调皮地笑了下:“好了,你有些失去理智,我嘴巴都说干……”
温润的触感贴在了她的唇上,二丫的心脏猛地一跳,面颊染上了一层红晕,身体里涌上的潮热直达耳根,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鼻尖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脸,修长浓黑的睫毛微微合着。
索朗温和的大手,死死捧住她的脸,低压道:“你嘴干了,我给你润润。”
二丫身子一股热流窜动,羞的面红耳赤,双手去推他,索朗却动作极快的抓住了他的手,唇离开一丝距离,眸光柔和地看着他,“别动,奶奶在那边看着的。”说完他的唇又柔柔的盖在了她冰凉的唇上。
二丫想抽出手,奈何被他死死禁锢住,她漆黑的眸子四下搜寻。
索朗轻轻地触碰着她的唇,眉眼深情:“别找了,奶奶在你身后不远处。”索朗带着笑意,瓮声道。他的唇不依不舍的亲吻着她,他想熨热那冰冷的唇。
二丫身子一僵,顿时羞的无敌自容。她可没有那么开放,在大街上和人亲吻,就是牵手她都害羞,更要命的是,居然被熟人亲眼目睹。
她脑袋朝后一退,离开了索朗火热的唇,羞怒地瞪了一眼眸中含笑的索朗,将自己火红的脸埋进了索朗的怀中。此刻她像一朵艳阳下羞答答绽放的红玫瑰,美的让人心直跳。
心儿砰砰跳的厉害,她没脸见人了。
索朗看着她身后来往匆匆的行人,嘴角勾起,眸子里柔情似水,轻轻抱住怀中的人儿,她单薄的身子让他心生疼惜。下颚抵在她的额头上,一股淡淡的百合花香萦绕在鼻尖。
如果他是王子,她就是他的灰姑娘。
如果她不是灰姑娘,他也不是王子。
总之这辈子,他想和她在一起。
第二天,索朗和二丫开车回了天马酒店。
回到酒店已经是下午六点,天色阴沉。酒店门前,广场上来来往往走着观赏大山雪景的游客。
索朗将车停在车库,与二丫一道朝酒店走去。
酒店门前,二丫驻足笑道:“谢谢你。”她躬身,淡淡道:“以后别来找我了!”
话说的很淡,还带着一丝柔和,可听进索朗的耳中,却如刀绞,心漠然抽痛。
这么多天的陪伴,到最后换来的依然是一句冷漠的话语。
“我从北京回来,就是专程来找你的!”索朗带着一丝怒气。
酒店大厅走出几个员工,眼神莫名地看向他们。
二丫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笑道:“你已经找了我,可以回去了吧!嗯?”
“陈佳雪!”索朗怒不可止地朝她大吼一声。
大厅,甚至周围闲散的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围观过来。
“陈佳雪?”一个个子矮小的女孩,跑了过来,模样急切。
她叫乔丽娜,和王晓月还有二丫的关系不错,是餐饮部茶苑,为客人掺茶倒水的服务员,模样长得十分乖巧。
她焦急地看了一眼他们紧拉的手,向索朗笑着躬了下身,看着二丫焦急道:“陈佳雪,王晓月被开除了!”
二丫一愣,心提了起来。“怎么回事?”
乔丽娜将前天下午在棋牌室,王晓月打经理侄儿的事说给了她。
二丫顿时脸色一沉,心中骇然起来。王晓月怎么什么人都敢打?
“能松开我的手吗?”她看着索朗平静道。
“你觉得你去了,王晓月就不会被开除吗?”索朗神情严肃,刚才的怒气烟消云散。
王晓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好的姐妹,她的位置在二丫心中比自己的父亲甚至还要重要。她怎么可以离开她,要是她离开了天马酒店,那么她也待不下去了。
的确,今天就算她去经理求情,也无济于事。那么,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王晓月离开天马吗?不,她们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
她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眸子里弥漫着一层雾气,“索朗,能再帮我一次忙吗?”
索朗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天,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他挠了挠鬓角,模样有些兴奋。
放下手,浅浅笑道,“你要我帮忙,我求之不得。不过呢?收回你刚才的话,以后对谁都可以,不许在对我说这样的话。”
为了王晓月,她的好姐妹,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好,我答应你!”
索朗满意地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凑近她耳畔低语道:“接下来我说什么,你都不可以反驳!”
说完,他笑盈盈地看着周围的人,大声道:“陈佳雪是我索朗的女友。”二丫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这话要是被传进他哥耳中,她岂不死翘翘了!她呵斥道:“索朗……”
索朗紧握了一下她的手,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声音笃定:“要是再有人敢说我女友的闲话,我会让他离开天马!”
说完他搂着二丫的腰,笑盈盈地凑近她,温柔的气息吐在耳畔,轻语道:“去看看你的好姐妹,一会叫上她,我们一起去饭店吃饭!”
二丫一怔,身子僵直,索朗笑着松开她的腰,已经离开了。她对着一双双惊诧的眸子,红着脸,干干地笑了两声,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