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丁浩下意识地回答。
“四楼的跑三楼来上厕所做什么,难道四楼没有厕所?”
“靠,我到哪里上厕所关你屁事,这也是你们的管辖范围?难道因为到了更年期就什么事都要插一脚?”丁浩的脾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正待出言反驳几句,想想还是算了,强忍着洗完手便走。
走了没几步,刚才说话的那个大妈又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教养!”
丁浩霍地转过身:“你说谁没有教养?”
“上周星期五下午是你在这上厕所吧,上了也就上了,走的时候还要把整卷卫生纸都拿走。当时是你走得快来不及叫住你,不然非得告诉你们处长不可。”
丁浩冷笑着:“你们看清楚了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很好,我叫丁浩,环评处的,你们去告诉杨处长吧,我等着。”丁浩冷冷地说完,掉头便走。
回到办公室,丁浩的心情变得极坏。如果在平时遇到刚才的情况,他会好好跟那两位大妈解释,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只怕从此以后两位大妈会抢着招他作女婿(如果她们都有女儿的话)。但是当时他压根连一丝解释的心情都没有。
九点多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起,王老伯接了。没扯两句丁浩便已听出对方要找的人正是王老伯,但王老伯显然不想惹“祸”上身,只听见他说道:“找王建东?我就是,我现在正在湘乡的车上,有什么事等我回到长沙再说行不?…………那好,就这样,等我回来再说,再见。”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等王老伯回到座位上,才发现全办公室的人都以怪异的眼神望着他。他挠了挠脑袋,忽然像领悟了什么似的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笑声一片,连心情恶劣的丁浩都不禁莞尔:这接电话的固然犯傻,打电话的却更离谱,可真是牛B至极了。
因城市防洪出差收集资料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到了星期五下午,除了熊平外所有人员都已归位。丁浩从星期二开始就变得很不耐烦,频频拨打熊平的手机,却一直是响了七八声后“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到了星期四干脆变成“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一时间丁浩对熊平恨得牙痒痒的,立志一见面就杀了他,不过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情况肯定很糟糕,内心仅存的一丝希望也慢慢地转为完全绝望。
开始写报告了,大伙都用原先已写好的核心子项目移民安置计划作模板。丁浩虽然喜欢摆弄文字,对这个却不怎么感兴趣,尤其近段时间他心烦意乱,几乎看什么都不顺眼。从各县收集到的资料数据用到报告里时往往前后对应不上,看来地方上的人也是一顿乱搞。开始时碰到这样的情况,大伙都很热情地打电话到各县认真仔细地协商,后来县里的人烦了,纷纷扔出“你们爱怎么改怎么改去,最后给个总的就行”。溆浦的谢主任最后一个才说出这样的话,弄得丁浩强行压抑自己的情绪苦口婆心地跟他洽谈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洽谈中总有几句闲话,从闲话中丁浩甚至把谢主任的祖宗叫什么名字都弄清楚了,以致于后来只要一通谢主任的电话,丁浩就想直接问候他祖母。
这几天杨处长并没有把丁浩叫过去批评,看来他对丁浩的品格还是相当信任的,这一点总算让丁浩略感欣慰。
星期六,丁浩又玩了一天的魔兽,玩得早饭中饭都没吃。倒不是他不想吃,从八点半起来肚子就在大闹空城计,只是没有一点吃东西的心情。肚子饿、眼睛痛、腰酸、手累,一切不好的感觉,都给丁浩一种自我折磨的快感。曾几何时,为了忘记某个人,丁浩用过多少个方法摧残自己,从外在到内在,从肉体到心灵,那是一段痛苦但是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但是现在呢?好象纯粹只是为了麻痹。
疲惫之极的时候,丁浩终于退出了浩方对战平台,一看屏幕右下角,已是六点一刻。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像个垂暮的老人。”丁浩叹了一口气,往床上一倒,一种惬意的舒服感油然而生,一瞬间他想就这么死去。
死的念头还未完全消失,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丁浩极不情愿地爬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居然是熊平打来的。
他立马饥疲全消:“靠,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居然还知道跟我联系啊。现在哪?”
熊平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呆会到华禹酒店门口来,我们去八一桥下喝酒。”
说完这句熊平就挂断了手机,丁浩一瞬间只觉得完全绝望。
来到华禹酒店门口,熊平已在那里等候,丁浩见到他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上次两人在同一个地方碰头时,熊平虽说精神比较萎靡,至少还有一丝年轻人的朝气,而现在他脸色灰暗双目空洞形如犒木,简直就像刚从十八层地狱回来一样。
“我以为我的样子算得够衰了,没想到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丁浩上前拍了拍熊平的肩膀,一脸的同情。
熊平望着他,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来了,走吧。”
两人来到八一桥下的老梅园大虾城,只见一片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小桌子坐下,熊平点了龙虾、黄鸭叫、螃蟹、牛蛙,全是大份的,外加一打青岛啤酒。
“我们俩谈点事情,难道非要在这样的场合?”丁浩望着四周嘈杂的人流,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熊平没有理会他,木偶般地坐着,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如同一座雕像。直到啤酒来了,他才恢复了一点生气,拿起一瓶咬开,“咕噜咕噜”灌下去大半。
丁浩看着他的样子,突然间对桌上的啤酒,包括周围的一切产生了极度的厌恶,这种厌恶带给他一种强烈的呕吐欲望。他无意识地张开嘴,却什么都没呕出来,难言的愤懑从胃一直堵到喉咙,令人难受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