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晌午,凤舞坊的人就到了,一群女子入到房内,软语问候,屋内顿时热闹起来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飘零的容貌,然后有人上前表示关怀,有人上前表示羡慕,眼前的这些女子们不论真心假意,此时都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好了,你们别吵吵闹闹的,都安静些,飘零受着伤,经不得你们闹腾。”凤舞出面,让这些女子终是消停了下来。
“无妨,这里还有些地方精致不错,让门外的宫女们带你们逛逛吧。”飘零淡笑了一下,然后轻声对身旁随着凤舞坊的女子们一同进来陪侍的宫女说道。
“这……”那宫女有些犹豫。
“我身体不便,只能有劳你了。”飘零看了一眼那宫女,神色仍旧淡然温和。
“不敢,皇上本就是让奴婢来听候姑娘吩咐,招待客人的。”那宫女连忙行了一礼,然后对着另一边伺候的宫女看了一眼,才迈出几步,对那些女子说道,“几位随我来吧。”
一群女子便跟着那宫女嬉笑着出去了,室内渐渐静了下来。
“感觉如何?”凤舞坐在飘零床边,轻声问道。
“没有大碍。”飘零微微摇了摇头,“劳动你来看我了,渴不渴?”
另一边陪侍的宫女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吩咐外面的人去倒茶。
飘零微微伸手,凤舞连忙接过手去,将飘零扶了起来,手中的东西便落到了凤舞手中。
凤舞微微看了飘零一眼,不动声色的结果东西,藏入袖中。
“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凤舞担忧的问道。
“不伤及根本。”飘零笑了一下,然后靠在床边,“就是在这里很闷,之前公主还来看看我,和我聊聊天,现在她不来了,我还有几分想念。”
“这几天,你倒是认识了不少贵人,这公主,又是哪一位?”凤舞笑着问道。
“就是七公主,之前去过凤舞坊找我聊天的。”飘零随口说道,“长得很漂亮的。”
“哦,那位公主确实长得好,看来你们还挺投缘。”凤舞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七公主是谁了。
“这也说不上,不过是熟悉一些,现在人一闷就想着找个熟悉的人说说话罢了。”飘零拉了拉凤舞的手,“现在凤姨你来看我了,我就很高兴。”
说着,看着凤舞的眼眸,眸色微微一深。将手中的东西透露给祁玉便可……飘零看了凤舞一眼。
“皇上召我们入宫,看来也是为了给你解乏来了,所以你高兴就好。”凤舞眸光闪动了一下,似乎已经明白了飘零提到七公主祁玉的意图,然后点了点头。
那陪侍宫女端着屋外人送来的茶盘走回来了,为凤舞和飘零倒茶。
“你要好好养伤,这样我们才能放心。”凤舞收回眸中一抹深思,带着笑意的嘱咐了一句。
“我晓得的。”飘零顺从的点了点头。
宫女将茶奉上,凤舞轻捧茶杯,有幽香透出。
“这茶……似乎别有不同。”凤舞看了一眼茶杯,杯中并无茶叶,只有清澈澄碧的茶水,盈盈润润,暖香沁鼻。
“我也不知,只知道这茶是极好的。”飘零抬眸看了一眼一旁的宫女。
“这是绿绮,是皇室特制的香茶,由药草以及百花花蕊研制而成,有养颜补气之效,能调和阴阳,性温,是滋补之物,对伤口也有益处,是极难得的一种香茶,一年也只得三四两。”宫女微微行了一礼,便开口解释道。
“这么珍贵?”凤舞闻言看了一眼那宫女,然后又看了一眼飘零,微微沉吟未语。
“因为百花花蕊难以集齐,春日桃梨、夏日芙蕖、秋日金菊、冬日红梅,这都是好说的,偏还有一些其他稀少的花种,都只生长在险恶之地,数量稀少不说还难以采集。若是能取得花蕊,集齐百花配上太医院里调配的药材才制得成七八两这茶,然后再烹制研煮以及过滤之后,能制成香露冲泡成茶的,也就只有三四两,而若是有一年采不齐这花,那便是一两也没有的。”宫女在一旁详细的解释道。
“那果然是珍贵得紧了,飘零,看来皇上他对你不错。”凤舞微微笑着说道,似乎有些高兴,可是在背对着宫女,看着飘零的眸色中却转过一抹担忧。
飘零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茶杯里的茶水。
这个宫女的言辞也许是有亏大或者为祁连说话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不可否认,这茶确实是极好的难得的。
其实祁连这段时日对她如何,飘零是知道的,这茶的珍贵,飘零也是有所猜测的,只是彼此之间都不多言,似乎处在一种似是而非的默认中。
这不是一种暧昧,是一方面的示好与另一方面的虚以委蛇。也许祁连对她的示好是有几许真心真意的,她的“虚以委蛇”这四个字用得有些薄凉了些,可是没有办法。在相处的和谐表面之下,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从接近他到受伤,再到养伤时的种种,以及故意表露出的闷意,让祁连召凤舞等人进宫,这都是设计好了的。
她对祁连的温言温语,她对祁连的亲近浅笑,不是因为情,是因为有所求,是因为别有目的。但是她不能不这么做,为了任务,这是她所必须采取的手段。而且……让人觉得疲累与不可否认的是,不管她和祁连之间相处时到底用过几分的真心,他和他之间,从来都不存在任何的,哪怕是一丁点的信任。
所以注定了,他和她之间就是一场你来我往,互相迷惑与欺骗的争斗。谁放低了警戒心,就会踩入被利用的陷阱。也许他和她其实都不曾想过要直接的伤害对方,置对方于死地,但是两人之间却又不可能存在全心的爱意。因此,也就只有假象和利用了。
就象现在,她在利用祁连,祁连难道不知道她之前答应过要嫁给皇甫义的吗?祁连难道不知道她的温言并非是有情吗?他知道,可是他不揭穿,因为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所以,他自欺飘零对他的行为是有情意在内的,也因此,他用更加具有迷惑性的亲近的举止接近飘零,欺骗飘零,他完全信任她对他温言浅笑。而飘零,也欺骗着祁连,欺骗对他有所好感,乐于亲近,同时也一样在自欺,她对他的温柔体贴的举止以及妥帖照顾信任且感动。
事实上,也许或多或少的感觉都有些,可是他的信任和温存以及她的感动与亲近,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多。说到底,他和她不过是都是在自欺和欺人罢了,
所以,他和她,都不可能真的全心的爱上对方。即便真有情意,那也少得可怜,绝不是飘零所期望的那种可以白头偕老、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他的身份,也给不起那样的承诺,她的愿望也不能容忍自己留在诡谲难平的深宫之中。
正垂眸想着,听得外面有些响动,飘零抬眸看去,凤舞坊的那些女子们已经回来了。
“怎么不多转转?”看了一眼带着那群女子回到房间的之后便回归原位的宫女一眼,又看向那些女子问道。
“宫里是规矩我们都是晓得的,你如今病了,我们还是不要逛太远的比较好,所以就在屋子附近转了转便回来了。”一个女子笑着说道,“哪有不顾病人身体如何,便乱转着玩儿的呢?”
“也好。”飘零微笑着点点头。
“嗯,懂规矩就好。”凤舞也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飘零,“看你现在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多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什么事都不如自己保重要紧。至于其他的……其他的人或者事,你自己看着拿主意就好,我相信你的决定。”
“嗯,谢谢你,凤姨。”飘零笑了笑。
“这种客气话就别说了,你歇着吧,我还是带这群丫头们回去好了。”凤舞摆了摆手说道。
“嗯……小葵……怎么样了?”飘零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来的人当中,没有小葵那个倔强活泼、坚持勇敢的女孩儿,是不是她已经等得良人归了呢?
“那丫头?”凤舞摇了摇头,“她还怎么出来见人?那丫头不肯听我的话,怎么也得留着肚子里的那个……算了,你就别操心别人的事情了,你照顾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呢。”
看来小葵还没有苦尽甘来,她那么相信她爱的那个人,执着的付出了所有,会等到幸福吗?飘零不禁为那个女孩儿担忧了一下。
“唉……人,都有她的命。”凤舞叹了一句,然后为飘零扯了扯被角,才起身,“别替别人劳神了,伤身。”
说完,凤舞带着那群女子,安静的退出了房间,那两个宫女也跟着送凤舞那些人出去了。
室内静下来,飘零有些怔然。
命?什么是命?这是一个难解的疑问。
她问自己,她相信命吗?也许是信的,但是却又每每不甘于所谓的命,想要反抗和挣扎。又或许,她是不信的,只是遇到了太多的意外。
飘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躺回床上。
算了,她要想的事情还很多,像命运这种虚无缥缈又难以辨别的事情确实不要多想了,伤神伤身。
再说,刚才飘零已经将密信已经天牢的路线图都交给凤舞了,凤舞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将大皇子之死有异和疑犯被关押在天牢的消息,以及天牢的线路图都透露给祁玉,接下去的事情就由祁玉去做了。凤舞是她施展计划的中间人,而祁玉,绝对是那个对大皇子之死最为关注和执着的人,大皇子不仅是她那一方势力的代表人物,更是她的亲身哥哥,所以飘零笃定祁玉会忍不住出手。
只要她出手,飘零的营救计划就完成了一半。接下来的另一半,就需要凤舞找到玉娜了。同时,在那封密信中,飘零还交代了凤舞通知水紫琉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也是受到大皇子之死的启发,也许能在任务中帮飘零一把。
想着想着,飘零一夜未眠的困顿感袭来,将她带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