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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算命先生

2014-12-13发布 2301字

今年似乎是李狗三的劫难之年,这一点他自己隐隐已经预料到了,为此他才整日间忧心忡忡,惴惴不安。

一切都还需要从那个疯疯癫癫的算命先生讲起。

那日他下地除草,扛着锄头回家。只见有一个跛脚的算命先生手执算命的招牌,嘴里不停地喊着“算命,卜卦,测字,看相”等等字眼儿,在他家门口附近一瘸一拐地来来回回徘徊着。

李狗三在同他擦肩而过时和他对望了一眼,那算命先生眼神犀利,朝着他微微而笑,但是李狗三感觉到,那不是善意的笑容。那笑容实在太阴太冷了,看得他不寒而栗。

他没有和那算命先生搭话,而是快速地朝自己家门走去,他想赶快回家将门关好。同时他希望这个算命先生也不要和自己搭话,因为只要对方和自己一搭话,他就知道,那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然而,不管他的脚步多么的快,那跛脚先生还是叫停他了。

“嘿嘿,小伙子,要算一命吗?”依旧是那种阴冷的笑容。

“不用了!”他在打了一个寒战之后果断回绝道。说完就快步疾走。

“不用那么快就回绝嘛,嘿嘿,我想你可以考虑考虑的!嘿嘿。”跛脚先生仍然不死心。

“不用考虑,我命贱,没什么好算的!”说完便伸手推开屋门。

“嘿嘿,命好命贱虽有天定,但成佛成魔还是要看人事的嘛,嘿嘿!”

他的前脚刚刚跨进家门,听完这句话后,那后脚却怎么也跨不进去了。于是只得将前脚退了出来。“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是李狗三!”

“嘿嘿,你不是李狗三!”

“哼!简直笑话,全村人都知道我是李狗三,我不是李狗三还能是谁?”

“嘿嘿,你是谁我不知道,也管不着,反正你不是李狗三。这地方也不属于你,从哪儿来的还是请回哪儿去吧!嘿嘿。”

他一听这话,不由得恼怒非常。即刻扔下手中的锄头,三步并着两步来到跛脚先生的面前,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衫,怒道:“听着!我再说一遍,我是李狗三!我是李狗三!我是李狗三!!!我不许你胡说八道。还有,我哪儿也不去,我在这里过得很舒适,再也不想离开了。你听清楚了吗?”说完重重地甩开他的衣领,那先生退了几步,差点儿跌了一跤。

“哼,你不是李狗三!如果你是李狗三,那我又是谁?”说完那跛脚先生双手扯开自己胸口的衣衫,露出自己的胸膛来。

李狗三一见大惊,那先生的胸口正好刺着血红色的三个大字——李狗三。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摇着头往后退了数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跛脚先生开始狂笑起来,“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吧,这儿不属于你,永远不属于你!”说完又一瘸一拐地朝着大路上远去了。

他一跤跌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犹自自言自语地喃喃个不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是李狗三,我哪儿也不去……”

就这样在门外呆了半晌才失神落魄地进了自家柴门。一屁股坐在松木凳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大碗水给自己灌了,才勉勉强强定下神来。

“爹,你回来了?”这时,一个孩子的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抬眼一看,见那孩子一双小手正揉戳着惺忪朦胧的双眼,显然是刚睡醒过来。

“野猴儿,你醒了?你下午又睡觉了吗?来,快到爹这儿来。”见到这孩子,他心里稍稍得点儿安慰。

孩子约有五、六岁,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嗯,爹,我睡了一下午。还做了一个梦呢。”

“噢?还做了个梦?哈哈,那你快给爹讲讲,是个什么梦呀?”

“爹,是个……是个不好的梦!”孩子吞吞吐吐道。

“嘿嘿,傻野猴儿,梦都是反的,梦里不好的东西在现实中都是好的哩!来,快给爹好好讲讲你的梦。”边说边一把将他搂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我……我梦见爹你……你离开我了!”野猴儿一脸难过。

他不由得全身一震,全身顿时颤抖起来。

“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爹……爹……”孩子看到他的样子,吓得不住地摇着他的肩膀,就快要哭了出来。

“没……没事,爹没事,刚才有点冷而已!傻野猴儿,爹是不会离开你的,你尽说些傻话。爹看呀,你肯定是饿晕了。嘿嘿!”说着他将孩子放下来,朝着灶台走去。“爹给你弄点儿吃的,免得你又尽说胡话。”

刚一揭开锅盖,一阵喷香的气息就冲脸而来。再定睛一看,锅里盛着两碗做好的菜蔬,还有七八个白面馒头。

“这……”他吃了一惊。“野猴儿,下午你婷儿小姑又来过了吗?”

“嗯,来过了。婷儿小姑陪我玩了会儿就让我去睡觉去了,她说要做大馒头给我吃呢?嘻嘻!”孩子眉开眼笑道。

“哎!这小婷儿。不是叫他别来给我做饭吗?怎么又来了?”他一边无奈地感叹一边将锅里的东西端到了桌子上。两父子开始吃起饭来。

“爹,刚才我在床上听到你跟别人在说话,是谁呀?”

“一个疯子!”他随口回道。

“啊!疯子!”说着身体一缩,做出害怕的样子。“爹,我怕……我怕疯子!”

他忘了孩子怕疯子这事儿,后悔随口乱说吓到了孩子。这时忙给他夹了一个大馒头。笑嘻嘻说道:“傻瓜,没有疯子,爹刚才乱说的呢!嘿嘿,吓到你了吧!快点吃吧,没有疯子,就是一个算命的先生。”

“算命先生?”孩子仰起脑袋,做出一副好像在回忆什么的深沉样子。他看了摇摇头,感到孩子的样子真滑稽,接着又埋头吃起馒头来。

“噢!爹,我想起来了,那个算命先生的腿是不是断了的?”

他一口馒头还没来得及嚼,这时心底一震,慌忙将馒头吐了出来。眼神惊恐,道:“野猴儿,你……你见过那算命的?”

“嗯,见过。昨天在村口见过的,他还要给我算命呢!嘻嘻,我和张猫儿还扮鬼吓他哩。嘻嘻!”孩子正说得得意,突然见到他的可怕的表情,不禁也害怕起来。“爹……你怎么了?爹……你怎么了?”

“好孩子,爹没事。你快告诉爹,那先生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那人真古怪,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爹,我……我记不得了!”

“嗯,好孩子!记不得了好,记不得就不要去想了。来,多吃点菜!”说着他又朝孩子碗里夹了两大筷子菜蔬。

“爹,你也吃!”孩子也挥着小手很不灵便地给他夹了一筷子。

他朝着孩子笑了笑,却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只是在那里思前想后,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