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陆如画就跟一个跟踪器一样,一旦她留在先生身边,叶浩辰就极有可能跟着追过来,高天翔便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他从未想过那位“脾气暴躁”的小姐会有这么大来头,而且从先生的态度来看,当真是百般宠溺啊。
跟在陆承意身边也是有些年了,高天翔能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徒混到如今的地步当真是不容易。像陆承意那种深谙人性又十分多疑的人,能够取得他的信任必定是要忠心耿耿又极有能力的。当然,也要足够了解自家老板的爱好。
然而陆承意可以说是高天翔见过的最为孤僻的老板。他除了工作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不喜酒宴应酬,对金钱地位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就连女人都从未见过他带回家过。这么多年来,他的身边,可以说除了千颜一个能够近身的,根本没有什么适龄的雌性生物可以靠近他。
之前有一个富家千金一眼就看中了他们先生,现在不是时兴什么小鲜肉嘛,正巧那个富家千金就各种迷恋小鲜肉,看到他们先生简直就走不动路的那种。然而他们先生却硬生生地让人把那富家千金给赶出了宝华集团,即便这个代价是宝华又因为老板的任性失去了一笔单子。
可是先生却丝毫不在意,以至于他们这群属下根本就摸不透先生的喜好,更别说什么投其所好了。
然而今天,高天翔却觉得自己开了眼见,一向对事情都不怎么上心的人,却突然对一个女人百般宠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死缠烂打。至少他从未见过先生对什么人这么上心,又这样的低姿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姿态和底线地宽容和宠爱。
况且,那女人还……打了先生。
“千颜,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她留在先生身边一定会给先生带来危险。”
千颜的嘴角勾出一抹诡谲的笑容,“对啊,那你就除掉她。”
“那怎么行!她可是先生……先生喜欢的女人。”
听到千颜的话,高天翔差点没把手里的手机给摔了。
就凭他们家先生对那女人的态度,如果他有那个胆量除掉她,他相信下一秒先生便能够将他的头拧下来给那女人陪葬。他今天简直是疯了才会给千颜打电话,一定是疯了才会跟千颜讨论这些事情。刚才在电话里听到“除掉”这两个字,高天翔简直想把手机摔个粉碎毁灭证据。
除非他活腻了。
“怎么,怕了?”
高天翔稳了稳心神,这才冷冷开口,“千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这么多年了,你留在先生身边,他要是对你有半点情意便早就要了你。所以我劝你还是早点对先生死心吧,不然害的可是你自己。”
“呵,要不是今天失手,我早就除掉那个贱人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跟我说教?”
“千颜,你真他妈的疯了!”
完全没有想到千颜会突然出口讲出这么件事情来,惊得高天翔又差点摔了手机。所以高天翔干脆直接挂了电话,生怕在这个疯女人嘴里再听到什么惊悚的话。他虽然是个医生,可是医者不自医,他可没法治疗自己的心脏病。
此时,陆如画已经被陆承意以一种强势的姿态,上了二楼,左转右转地绕到了一间很不起眼的房间面前。这个房间已经是走廊的尽头了,陆如画被他拉的都有些踉跄,觉得这男人必然是刚才被她打狠了,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就算他现在拖着她去撞墙她都是能够理解的,好在在最后的一个房间停了下来。
陆承意回身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笑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掺杂在里面,至少陆如画看不懂却又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房门打开,在陆如画的面前。她的角度能够完完全全看到房间内的一切,能够极为直白地感受到这间房间带给她的冲击感。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甚至比她下午待过的那间主卧还要大上许多。
在房间最左侧靠墙的位置,放置了一架钢琴,最右侧的墙壁则是一整面的镜子。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间练琴房和舞蹈房的结合,所以面积足够大。
之所以能够给她带来这种几近窒息的冲击感,是因为这间房间很大程度上还原了当年陆家住宅里的练功房。在那间房间里,小小年纪的她跟陆承意在那里一起练琴,或是陆承意弹琴,她练习舞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那小小的身影就在那些不知如何逝去的时光里慢慢变大。
可以说,那里有陆如画的童年和成长,也有陆家最美好的回忆。
“是不是跟当年一样?”
陆如画垂下眼,没有回答,就那样木然地站立于门边。
陆承意将门完全打开,自己径直走了进去。他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指尖在琴键上游走,划出一串音符。接着,他坐了下来,没有看陆如画,一首极为熟悉的曲子在他的指尖跳跃中流淌出。
是爱丽丝,这首曲子并不是她跟陆承意学习的第一首曲子,确实他们两个第一次合奏的曲子。当时是为了学校六一儿童节的表演节目,是陆如画班级的节目,确是为了增加可观性,硬是将长得粉雕玉琢的弟弟拉来做合奏。记得那时他们在表演前每日练习,艰辛又欢乐。
曲毕,陆承意的指尖久久停留在琴键上,转头望着她,“还记得吗?这首曲子,当年我们一起合奏的。”
陆如画抬头,望向那钢琴,望向他从琴键上拿下来的手,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陆承意笑了,很高兴地过来拉她,带她推开了这间练功房的阳台门。
这里的露台很大,至少比陆家住宅的要大上许多。在露台旁边长了一棵大树,在二楼隐隐能够看到树顶,不知道是种植的还是移植过来的。
见陆如画一直盯着那棵树看,陆承意拉她在躺椅上坐下,“那棵树是这里建成后移植过来,没想到一次便活了,看来跟这里也是有缘的。”
“那是什么树。”
即便是位于南方的C市,在这个时节也已经步入了冬天,除了几种四季常绿的树,大部分的树还是会跟北方的树一样按季落叶。而这棵树此时也是枯枝落叶,没有什么看头了。
“是合欢,夏天的合欢。”
合欢……曾经在陆家的一幕突然闪过脑海。
记得那个时候陆承意刚被领回陆家,虽然长相和性格都很讨喜,但是毕竟在福利院带了许久,之前也有被领养过又送走的经历,所以即便乖巧,却是哪里都小心翼翼的。那时就算是面对着陆如画,他也从不放纵,客气讨好的姿态。
那个时候的陆如画即便比陆承意还要大上两岁,可是心智却因为被宠爱的极好十足是个小孩子,完全不会明白陆承意的小心谨慎,只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似乎并不是很开心,她只是想让她的小伙伴觉得开心。因为,她是姐姐啊。
所以那时无论她去哪里玩,都喜欢带着他。当然,即便大多时间都是陆承意在陪她玩,而陆承意也是极少像其他孩子那样疯起来就尖叫闹腾,他总是静静的,跟他讲话他就会回复你,却是很少主动去拿什么玩具,或是主动让你陪他做什么的。
那是一个夏季,过了中午到处都是蝉鸣声。天很热,她便满头大汗地拉着陆承意躲到院子里的大树下,两个人站在大树下看树上的鸣蝉。
当时陆如画的眼里只有那神奇的小虫子,明明那么小,却能够发出那样洪亮又奇怪的声音,而其他的虫子大多都是不会叫的。可是陆承意却是望着书上那一簇簇可爱粉嫩的小花,难得主动与她搭话,“姐姐,那是花朵吗?”
陆如画分出心思,抬头看了一眼,“对啊,是合欢花。”
陆承意仰着小脸看她,眼睛亮亮的,“那这棵树叫合欢树吗?”
“对吧。”其实陆如画只知道那花叫合欢花,倒是从未注意过这树什么的,不过按照常理,这树应该就是叫合欢树吧。
“真好看。”
从那以后,陆如画便知道了这个刚到他们家的新弟弟喜欢合欢花。下了雨后,合欢花落了一地,他们便在雨停后跑到树下来捡花,一簇簇地堆在一起,好看及了。
那个时候陆承意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陆如画看到了也跟着欢喜。
没有想到,他竟在这宅子下也移植了一棵合欢树。
两人各自坐在躺椅上,望着满天繁星。
即便陆如画并没有什么陪陆承意看星星的心思,但是不得不说,在陆承意做了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后,陆如画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倒不是说她已经完全接受了陆承意的禁锢,也并非已经放弃了逃脱魔爪的希望,更不是被感动或者其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在陆承意的一系列行为之后,她似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以至于陆承意隔着一张小圆桌的距离,霸道又小心地握住了她的手,陆如画也只是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反抗。
她已经发现了陆承意在晚饭前后的态度变化,也从这种变化中预感到了些什么。她知道即便现在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的,白费力气不说,反倒可能会伤到她自己罢了。
陆承意扭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又慢慢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再回头时,嘴角便勾勒出一抹笑容,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他嘴角边的小梨涡。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的星星了。”
这栋别墅位于郊区的郊区,可以说离C市的城区可谓是偏得不行。从C市市中心到达这里,几乎是到达临城的距离。而且这里因为偏僻,除了几公里外的旅游度假村,这里可以说是荒无人烟,加上是海边,所以星辰特别的清晰。
“嗯。”
不得不承认,这副景色是这个地方最让陆如画感到安心的。
“我小的时候待在福利院,因为太小,所以对那里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了。现在能够回忆起的,也只有破旧的住所,还有总是被争夺的食物,永远填不饱的肚子,无穷无尽的欺凌和忍耐。即便那个时候我那么小,却早就比很多大孩子更懂得这个世界的残忍和冰冷。”
陆如画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陆承意刚到陆家时的样子,白白净净粉雕玉琢,却是瘦瘦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