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卿烟让枫炎骑清点战损的同时,这边北荒大军也同样在打扫着战场。
无论是墨卿烟,还是耶律长思,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如此凑巧的在玉水城中撞见对方的主力。
因此这场交锋,实际上就是一场没有太多准备的遭遇战。
没有计策,没有提前的部署安排,双方几乎就是任由士兵自行作战,尤其是赤狼禁卫,远在后方的耶律长思,从头到尾,也没能给最前线下达任何一道命令。
否则,赤狼禁卫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让枫炎骑撤离战场。
事实上,尽管墨卿烟下令撤退已经非常及时,尽管枫炎骑有着近乎战无不胜的力量,可由于双方兵力的悬殊,在这不到一炷香的交战中,枫炎骑的损失也远远超过了墨卿烟的预料。
但与这些损失相比,最重要亦是最致命的,则是耶律长思在这个节骨眼上返回玉水城。
不得不说,这对于墨卿烟以及城中所有与北荒为敌的人而言,都是一个噩耗。
墨卿烟一开始还打算带着包括枫炎骑在内的所有人一同离开玉水城,撤回沧澜关。
毕竟虽然玉水城中的残兵不多,可多多少少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尤其是在眼下沧澜关中兵力本就空虚的情况下,每一个士兵,都弥足珍贵!
可如今随着耶律长思带着大军返回玉水城,想要在赤狼禁卫的眼皮子底下离开玉水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墨卿烟苦苦思索新的对策时,北荒这边,随着最后一名枫炎骑士兵倒在血泊中,这场短暂的遭遇战终于告一段落。
匆忙的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战斗结束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北荒就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
等到耶律长思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来到这条血流成河的长街时,北荒的士兵已经清理出一条可以让骑兵安全同行的道路。
然而,耶律长思虽然没能亲临战场,甚至连作战的命令都没有下达,可当他看着道路两旁堆积如山的尸首时,帝王的眉梢不由得挑了挑,皱在了一块儿。
“方才是谁在前线指挥作战,叫他过来!”
耶律长思方才没有亲自指挥作战,是因为自己的位置距离战场太远,这玉水城的街道并不宽阔的情况下,后方的作战命令传递到前线,需要一定的时间。
作战命令迟缓,这对于局瞬息万变的战场,足矣致命。
因此耶律长思在得知前方出现数量不多的敌人时,就干脆把指挥权直接移交给最前线的将领,而他则只需要在后方等待结果便可。
可同样的,也是因为他对于自己麾下的赤狼禁卫有着足够的信心,才会如此大胆的把指挥权交给最前线的将领。
可如今看着那些尸首中,己方阵亡士兵明显高出对方不少,耶律长思自然要询问方才的战况了。
毕竟,在此之前,他带领赤狼禁卫作战,别说是兵力完全碾压对方,就算是双方兵力相当,赤狼禁卫也理应是碾压对方。
眼下这种明明在兵力上数倍敌军,可最终的伤亡却高于对方的结果,还从未发生过!
看着帝王那有些阴沉的面色,身边稍微聪明点的亲卫,已经跑去找方才负责指挥作战的将领了。
毕竟,耶律长思统治北荒十数年,靠的可不是墨方天那样的谦和,也不是萧寒轩那般的运筹帷幄,而是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
北荒,历来尊崇强者,在耶律长思眼中,军中为将者,尤其是赤狼禁卫的将领,武艺与谋略缺一者,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能成为耶律长思亲卫者,大都常年跟着帝王南征北战,因此对于耶律长思的脾性,大都了如指掌,大部分情况下,只需要耶律长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他们差不多就能猜出帝王的想法。
此刻耶律长思阴沉着脸要找方才指挥作战的将领,反应稍微快一点的,都知道这是耶律长思要问罪了!
很快,方才负责指挥作战的将领便赶了过来。
“参见陛下,不知陛下传末将来……”。
赶来的将领大约三十来岁,许是因为帝王传召的缘故,一身盔甲倒是整理得极为干净整洁,显然,方才这名将领的指挥,大概也就是在士兵们的保护下,下令进攻而已。
至于什么冲锋在前,什么陷阵杀敌,恐怕连边都不带沾一点。
还不等将领说完,耶律长思便摆了摆手,眼睛里带着一丝寒芒,盯着将领,“告诉朕,这一战,赤狼禁卫折损了多少人马,又斩获了多少敌人!”
略显低沉的声音,让人听不出耶律长思此刻的喜怒,可对于这名将领而言,却是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双方的战损,他自然是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统计造册,这一战究竟斩获多少,损失多少,他也是了然于心。
可越是清楚赤狼禁卫的损失,他就越不敢把结果告诉耶律长思。
谁也没有想到,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对面那群来历不明的敌人还能用百余人的阵亡,换取了近五百赤狼禁卫的性命!
要知道,那可是赤狼禁卫,是北荒最精锐的士兵。
这名将领此刻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自己说出这样的结果,以耶律长思的行事风格,恐怕自己当场就得军法处置了。
于是,在心中纠结了片刻后,将领终是目光一闪,看似肯定,实则心虚道,“回陛下的话,赤狼禁卫阵亡百余将士,杀敌五百……”。
在这名将领看来,既然自己说实话必死无疑,倒不如赌一把,说不定还能骗过耶律长思这一回……
只可惜,赤狼禁卫究竟损失了多少人马,耶律长思一早就心知肚明。
之所以开口询问,不过是为了让其余那些还不知情的将领明白罢了。
说到底,从一开始,耶律长思就已经给这名将领定罪了。
至于罪责的轻重……
如果说一开始耶律长思还打算给他机会,毕竟能力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天底下没有哪个常胜将军不是从无数场战斗中吸取经验后一步步走来的。
可当这名将领决定孤注一掷,欺骗耶律长思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掉脑袋了。
耶律长思可以容忍将领在战场上的一两次失误,可忠诚,任何时候,都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这是任何一国帝王,最看重,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伤亡百人,杀敌数百?这个战果,听上去似乎还不错,可要朕替你先记上一功?”
耶律长思轻笑一声,隐去了脸上的阴霾,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将领的肩膀。
既然决定要处死这个将领,那么若就这样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或许能够正军威,却不能让他这个帝王的威严更盛几分。
耶律长思很清楚,霸道是皇权掌控一国的基础,如果能在这霸道中多几分将人玩弄于鼓掌的手段,其效果,或许会更好!
“上阵杀敌,本就是末将的职责所在,不过是斩杀了区区数百敌军,末将岂敢邀功!”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将领顿时松了一口大气,连连笑道。
在他看来,能够保住小命已是万幸,至于邀功,他难道还敢把士兵伤亡的册子承上去记录战功吗?
将领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也开始打算找机会离开帝王身旁,毕竟心里有鬼,他在短时间内,还真不敢在耶律长思面前出现。
然而就在此刻,帝王原本还在轻拍其肩膀的手,却是在不知不觉间移到了将领腰间的佩剑上。
“铮”的一声,没有任何预兆,寒光骤然出鞘,耶律长思却是把将领的佩剑抽出。
然后在将领以及周围亲卫紧张的目光中,抬起两根手指,在泛着点点寒光的剑身上缓缓拭过。
末了,指尖轻轻一弹,便有剑鸣铮铮入耳,却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好剑。
“你这把剑,倒是挺不错的!”
耶律长思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剑,目光淡淡的扫过将领。
“嘿嘿,这把剑,是穆将军赠与末将的,难得的利器,若是陛下喜欢,拿去便是!”
将领显然是被耶律长思这突然间话题的跳转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道。
反正对于他而言,只要耶律长思不追究他的罪责,别说一把剑,就是把他所有财物拿走,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是吗?”耶律长思眉梢一挑,眼睛半眯,看似平淡,却又带着一股常人难以承受的压迫感,盯着将领看了半响,“不过这把剑虽是不可多得的利器,可还差了一点东西,将军既然愿意把剑送给朕,自然不能送一把不完整的剑吧!”
“啊?还差东西,差什么?”将领愣了愣,随后盯着那把几乎从未出鞘的利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看出,到底差了什么!
“呵……差了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这名将领到死都不曾想到,自己此生最后一个问题,反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伴随着一道寒光从将领喉间闪过,锋锐的剑锋上,多了一抹刺眼的鲜红。
耶律长思用行动告诉了这名将领最终的答案,只是不知道那一颗已经离开了身体的头颅,是否能将这个问题的答案带下阴间。
锋锐的利剑,欠缺的,是血气,是杀戮!
当你不愿让自己的剑在战场上沾染敌人的鲜血时,那么剑下沾染的,就是你自己的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