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夜鹰装着一幅特别高冷的样子,但在去礼堂面见白家家主的过程中,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打飘儿,偷偷地观察这座豪华至极的府邸。就光是这座花园的占地就已经抵得上四五十户普通农家,更别提这些精美至极的奢华装潢风格,还有一路上看到的侍者侍女,都是夜鹰这等从山村里出生的穷小子不能想象的。他原本只是在书中知道世界上有许多人在过着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享用的奢侈生活,今日一见,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奢侈。
万恶的封建地主阶级……夜鹰一边用一种高贵冷艳的步伐跟着端木杨,一边在心里暗暗抱怨。
相比夜鹰,海燕就要自然许多。尽管从客观角度上来说,海燕在瓦头村无父无母,靠给别人洗衣服来赚钱,甚至连房子都是街坊邻居一齐布施的,生活条件要比夜鹰艰苦许多才是。但她行走在白府花园的羊肠小道中,仍能笑得如沐春风,没有丝毫嫉妒或者抱怨的负面情绪传出来,这让夜鹰惊讶不已。如果一个人情绪变化比较明显,虽说他可以通过老练的社交经验控制自己的表情,但内在激素分泌的变化是绝对无法从生理层面被掩饰的。
夜鹰特地拜托香草监视海燕的变化,出乎意料的,数据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就和夜鹰与海燕同居的那个晚上一样。对此,夜鹰也只能做出两种推理:要么是她对自己的思维有着绝对的掌控能力,可以强行控制自己的真实想法,在歪念头冒出来之前就将它们掐死;要么……就是她打心眼里并不在意这座奢华至极的白府,也不觉得这样不公平的贫富差距会对自己的心理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夜鹰不禁叹了口气,亏自己还从小学习庄周先生的“齐物论”,现在连视贫富为一体都做不到,光是念书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封灵儿,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有妖气的山门生活。因为科技发达,机械能提供许多便利,那里的生活质量几乎就是整个娑婆世界最高的了,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羡慕这里。此时跟着夜鹰穿梭在花园的小径中,走过一大片一大片的树荫,她便抬起头来惊呼;看到一簇簇鲜艳的花,她又是一阵惊呼,活像一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见世面来了。
“这里还是挺漂亮的吧。”见封灵儿不停地大呼小叫,端木杨转过身来,稍稍带着一点儿炫耀的口气对夜鹰说道,“我刚刚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园子里一片狼藉,野草野花都长的很高,但是没人打理。从我设计出这座新花园的构造,再到雇人去完成她它,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然后我就被老爷聘用为正式的管家啦。”
夜鹰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的女孩,开口问道,“端木姑娘,我想问一下,这一个月内,你有没有听说过云城里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端木杨的微笑一下子僵在脸上,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女子愚钝,可能不太清楚仙长说的是什么……而且老爷也禁止下人谈论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云城这个月挺好的,对,挺好的……”
她望向夜鹰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哀求的意味,眼泪因为恐慌在眶中打转,几乎马上就要顺着脸庞流下来。夜鹰见此,心中自然有数,只是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便不再多问了。就从端木杨的表现中,夜鹰已经可以做出许多合理的猜测。首先,白家的人绝对是知情的,但他们似乎又不只是参与者那么简单。其次,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力量介入其中,他们牢牢掌握着这些知情者的生杀大权,或许等端木杨再多说一句话,夜鹰他们明早就见不到这个楚楚可怜的漂亮姑娘了。
想到这里,夜鹰决定还是要一步一步套情报,别把好不容易找到的线失手给掐断了。
见夜鹰没有再追问,端木杨好似松了口气。随即她便加快了脚步,想快些将这三位仙人送去见白老爷。再之后的事情,就和自己这个下人无关了。
沐浴着夏日偶尔清凉的大风,四人终于走过了花园,开始在回廊中行进。墙壁上有许多神仙的壁画,竟是些修仙界大佬的画像。画师的功力显然十分高超,每个人物的神态、动作,甚至发色的细节都有考虑到,一连串的壁画排在墙上,动作和背景各不相同,却又能相互呼应,好像是同一幅画。
“喂喂,你们快来看!”封灵儿用力地扯扯夜鹰的衣袖,指着画作中一幅名为《镇魔宝镜》的作品,惊讶地喊道,“掌门大人被人画成画啦!”
夜鹰强压住内心吐槽的欲望,凑过去看了几眼,还真是那个摘星子啊!画中的他身着一件纯白色的道袍,胸口有九星连珠的图案,左肩位置似乎是受伤了,血花从白色的道袍中透出来,格外显眼。他应该是在进行什么仪式,右臂平举,强忍住伤痛,嘴里还在高声大喊这什么。在他的胸前则是漂浮着一面圆形的镜子,从中绽放出鎏金色的光芒,仅仅从这幅画上来看都能体会到这面镜子的光亮和炽热。这也将画中摘星子的动作变得更有神秘感和仪式感,也将这个人衬托的越发光明伟岸,使夜鹰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恶心。
“啊,你们莫非是认识这位画上的仙长嘛?”端木杨也停下脚步,问道,“我对修仙者的世界了解的不太多……听我们老爷说,正是这位仙长开启了镇魔宝镜。虽说最后没能成功发动宝镜的力量,但根据修仙界不成文的规定,他理应是下一任修仙者在人间的领袖才对。后来似乎是由于什么门派之间的纠葛,他的身份没有被承认。”
“你家老爷一定是记错了,修仙者领袖这么重大的名头怎么可能落到这等猥琐之人的头上……”夜鹰没好气地摆摆手,对摘星子表示出了毫不掩饰的不信任。
“白家的老爷似乎对修仙挺感兴趣的呢。”海燕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这些壁画,如果不是对修者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了如指掌,是不可能画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个大老爷是掌门大人的粉丝吗?”封灵儿完全没能体会到海燕套话的意图,自顾自地异想天开,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那过会儿我们报出自己的门派,能不能在他这里白吃白喝啊?我想吃一只完整地鸡,还有鲜美的肥羊肉……”
海燕和夜鹰此刻都深刻体会到了带猪队友开黑是一种多么心累的感觉,相互无奈地看看,连叹气都不想叹了。怕封灵儿继续在关键时候坏事儿,海燕便伸出手,在她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示意她不要插嘴。
“确实如此,不过,之前老爷对追寻仙术实在太过沉迷了,也未必就是好事……”端木杨好像并未在意到三个人小小的互动,接着海燕的话头往下说,“我其实……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者。老家那里实在是太乱了,我又没有什么亲人,便一直拼命地攒钱,最后在十八岁逃了出来,一路流浪到这里。”
“你也挺不容易的。”夜鹰一半是出于配合,一半是发自真心地感叹道。
“到了这里之后,我身上的盘缠已经全部用光了,没有吃的,几乎要饿死过去。在那段最艰难地时候,我甚至还想过去青楼里卖身,这样纵使是……委屈自己,至少还有机会能活下来。”回忆起过去,端木杨的脸庞上绽放出一抹凄美的笑容,在满园春花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可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碰到了老爷。”
“当时的老爷正信奉‘善恶终有报’的理论,认为只要自己亲手做善事,就能收获种种福报,甚至能够感动上苍,从而被老天赏赐修仙的机会。”端木杨抬手轻轻拂去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水,说道,“我还记得……在我趴在白府大门前,快要被烈日晒死的时候,他亲自从府邸中走出来,给我水和食物,又给了我一个工作的机会。”
“虽然对于老爷来说,救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好报顺带的行为,但从客观的事实出发,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说的不好听一些,我甚至应该感谢他的迂腐和对仙术的沉迷,正是因为这些,我现在才能好好地活着。”
话虽如此,但方才端木杨也确实说出了“过度沉迷仙术并不是好事”这句话。或许,她并没有仅仅将这份恩赐当做单向的交易,而是倾注了许多自己的情感吧。
“但是,端木姑娘刚才也说了是‘之前’吧?”海燕继续用循循善诱的语气套话,“那么,现在呢?你家老爷情况好转些了吗?”
这么一拐弯儿,端木杨就上当了,将白家的现状全给说了出来。
大概也就是在一个月前,一名小仙士找上了白家的家主,自称自己是天行门的首席弟子。他要求白家为他准备一系列的修仙材料,代价则是他会教授白家家主,如何延长自身的寿命。
一开始,家主自然是不肯相信的,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啊!首席弟子不好地在天行门带着,难道还看上了自己一介凡人的什么好处不成?不愧是经商多年,家主当下便想到恐怕是他在修仙者的圈子里惹到了什么角色,便想以自己这个凡人宗族做挡箭牌,到时他的仇人知道白家胆敢协助他,必然会将自己这一家老小杀个干净泄愤,他也就有时间逃跑了。
但是,看不看出来似乎都没有区别。甭管首席弟子的身份还真是假,他都是仙人,他的力量和凡人有绝对的差距,换言之,白家似乎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正当家主为此事黯然伤神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大转机。天行门的掌门追风真人亲自出关,来为自己的徒弟验明了身份,并让家主莫要有什么后顾之忧,尽全力协助自己的徒弟冲击更高的修为境界。
这份委托,可算让家主又是欣喜,又是害怕。伴君如伴虎,伺候神仙,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啊!
好在那位小仙士还算和善,并没有仗着自己是仙人就因为一点不如意而大开杀戒,总体与白府上下相处的都还不错,甚至还传授了家主一些修身的功法。多亏了这些正统的修炼功法,家主现在对那些旁门左道的研究也少了,渐渐变回一个正常人。
“那位小仙士名叫罗晓,看年龄也就跟各位差不多大吧。”端木杨一说到罗晓,就有些畏惧地看看四周,好像下一秒他就会从背后窜出来似的,“我记得老爷还说过,罗晓是天行门最厉害的一个修士,据说在年轻一辈中,他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和天灵根正面抗衡的人,虽然也我不清楚天灵根究竟是什么啦……”
妖国。龙郡。门罗街。
“阿嚏!”走在前面的王权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让后面的林幻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别告诉我你冷啊,现在可是大夏天,我热的都要脱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