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酒罢，几人歌吹。

墨殇星，九九重阳日。

这是剑王朝的老卒回到星空之后的第一个重阳日，在这一天，星空中有着极多的超脱境修行者前往剑王朝和道国。

在超脱海之中，经历了光明海一战活下来的老卒都有着至少一个直接突破到灵王的资格。

很多老卒都没有弟子，自然是有着不少的散修，甚至是小宗门的宗主前往此处撞仙缘，希望能够被这些老卒看上，收为麾下的弟子。

灵王的资格，只要进入超脱海之后不惹事生非，便有着直接突破到灵王的无为石和灵王级聚灵鼎修炼，而且在他们不主动挑起事端之时，还会有着剑王朝的保护，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灵王。

这对于一个超脱境的修行者是不可抵挡的诱惑，对于超脱海中的四个大势力，他们为了加入其中可谓是挤破了头，没有人再可以挑战超脱海中四位超脱之祖的权威，超脱海中，即便是经历了光明海一战之后，也还留下了数百万的灵王镇守。

这是谁都无法战胜的力量，更何况剑王朝的手中还拿捏着突破到鬼面境的资格，都是靠着战功分配，如今想要获得战功，无非几条，一是镇压鲛族的叛乱，二是和道国之间的摩擦。

剑王朝和道国的仇隙已经到了化解不开的地步，几乎连年都有着战乱发生，只是说并不庞大。

而墨殇星这一天，同样是给所有的鬼面境军士放了三天沐休，让他们可以去收徒。

张问道坐在酒店之中喝酒，可以看得到在街上游荡的超脱境，也还有几个修行者能够入眼，天赋都还不错，但是要说能够让他亲自收徒，根本不可能。

墨殇星这一日出奇的热闹，超脱境的修行者在街上游荡，尽情的展示着自己的天赋，希望能被在城中休息的鬼面境前辈看上。甚至有几个小家伙不惜在城中摆下擂台，战胜其他挑战自己的超脱境或是化龙境修行者，希望能够被其他鬼面境前辈看上。

在星空战场中的星辰，很少能够看到这般热闹的景象，但是热闹的终究是超脱境和化龙境的修行者，在鬼面境的修行者看来，却没有那么愉快。

这是光明海一战之后，回到星空后的第一个重阳日，光明海一战三年，他们见证过太多的鲜血在海面上落下，每一个在修行者都至少见证了十个好友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挡下了鲛族的刀剑，死在了他们的前面。

重阳登高需祭拜。

打这时，酒店的门口走进一个一身道器长袍的年轻人，头戴金冠，极致华贵，在酒店之中扫了一眼，看向一个正在饮酒的鬼面境修行者，道：“在下刘阳，拜见师父。”

道完，也不见行礼，也不见有任何恭敬之意，施施然地坐在了这个鬼面境的修行者身旁，伸手拿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噗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也算是酒，什么怪味！”

鬼面境的修行者却是也不怒，他叫李云海，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面境，在超脱海中也只是一个散修，眼前的这个刘阳，乃是墨殇星的守关大将刘韬的侄子，刘韬挑选了不少的家族子弟，塞到了他们的手里，让门下的弟子拜他们为师，得一个灵王名额。

李云海伸手端起酒水，一口饮尽，道了句，“带上九坛酒，随我出城祭拜。”

刘阳眼角微微升起一丝怒气，他乃是刘韬的侄子，居然还要听从这个老家伙的话，不由心中有了一丝怒气，不过想到是为了自己的灵王名额，刘韬又曾告诫过他们不要生事，也就忍了下来。

刘阳在酒家那儿买了刚刚饮下的酒水九坛，正欲跟着李云海出城祭拜，在他们身前又出现一个带着国字脸护卫的白衣书生，书生朝着李云海拱了拱手，道：“道友可是要出城祭拜战死的道友？”

李云海微微点头，然后道：“是的，光明海一战，诸多战友都将自己的尸骨葬在了超脱海，曾有言道，死不葬他乡，但是他们死前都曾告诫我要我将他们葬在超脱海，亲眼看到覆灭鲛族的那一刻，我也只好将他们葬在了超脱海。虽说星空之中再无他们的坟冢，但是无妨，我还记得他们，即便是回到了星空，只要能够想起他们的时候，就会去祭拜一番，这也是我能做到的了。”

书生微微点头，神容肃穆，道：“请道友带我一同前去，也好祭拜一番。”

李云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原来如此，道友请随我来。”

刘阳的眼中露出几丝不屑之意，真是搞不明白这些新晋鬼面境的想法，不过就是在超脱海打赢了一场战争，个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还一脸的死气，真是要多生厌有多生厌，若不是为了这个灵王名额，他才懒得去。

随着李云海走了一阵，书生和国字脸的修行者也是随着李云海如同凡人一般行走在地面上，但是刘阳却是等不了了，道：“师父，我们要去哪儿，不如飞过去。”

李云海扫了刘阳一眼，微怒，伸手指了指眼前的一座高山，道：“就这座山吧，山势奇骏，我觉得还不错，若是那九位好友也能回到星空看到这一座俊奇的高山，一起把酒言欢，该是怎么样的一番场景。”

刘阳却是不理李云海的怒气，直接驾云飞了过去，不过片刻，就已经到了高山上。

李云海看向张问道，道：“这位道友，若是觉得麻烦，也可以直接飞过去。”

书生摇摇头，道：“既然是祭拜故人，就应该对故人保持应有的尊敬，飞过去，太过于唐突了。”

李云海微微一笑，道：“莫非道友也经历过光明海一战？”

书生微微摇头，道：“我只是在后方炼器，对于前线的战争并不是很清楚。”

张问道自然不会说他一人杀得鲛族就足以唤醒忘川，若是说出自己的身份，剑王朝的老卒没有不崇敬的。

李云海的眼中露出一丝喜意，道：“既然道友也愿意随我一走，我就说说这九个战友的往事，他们都是散修，死了之后也不能泽及后辈，甚至也没有人去祭拜他们，还能记得他们的，也就只有我了。”

“记得那一年，剑君下令扫清和修行者混居的鲛族，我和李青那个大个子去迎战一处鲛族老巢，本来消息上只有一位鲛族灵王，没有想到到了那里，却是遇上了三位鲛族灵王，刚开始遇到的哪一位鲛族灵王诈败，带我们到了他们的埋伏之中，我中了三箭，已经是行动不得，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本来能够自己逃走的，但是却是一把将我背上，独自冲向数百只羽箭，还有着三位鲛族灵王的攻击，一路冲出三千里，逃出了鲛族的追杀，他身中三十二箭，变得如同一个刺猬，口中的鲜血止也止不住，如同流水一般渗出，纵然他修得是蛮牛劲，皮糙肉厚，也已经无力回天，那家伙临死之前就对我咧嘴笑了笑，道了一句，你看，我把你救出来了，那些鲛族也不过如此。”

“然后那天杀的家伙居然就已经断气了，只留下满身伤痕的我，我骂着天杀的，你怎么可以断气，我们还要回去带大军来报仇呢！但是他已经看不到了。”

说到这儿，李云海的语气淡了下来，继续道：“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战争的残酷，光明海一战，龙吟虎啸，剑君杀得快入魔，我们扛着剑君的大旗冲在剑君的身后。”

“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便是因为我是扛旗的人，那一战陷入了鲛族围杀，周围八个道友拼死也要护住剑君的大旗不倒，让大军士气不倒，一个接着一个为我挡住了鲛族的进攻，一个接着一个被鲛族刀枪穿透，鲜血洒在旗面上，将旗面染得通红，一个月的时间，他们都死了，我那一个小队的修行者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扛着剑君的大旗冲在最前方。那时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守护着剑君的大旗，本来我是想要逃走的，但是却看到在我左边一个老卒，被鲛族斩断一手一脚，仍然双眼通红地守着剑君的大旗，我的心中没来由地就怒了，我骂自己，周围的道友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都是拿命去填，我怎么可以让剑君的旗倒下！”

“最后猿牙将赶到了此处，已经杀得双眼通红的猿牙将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冲进了鲛族大军之中，我扛着旗子，跟在猿牙将的身后，一刀了结一个被猿牙将击伤的鲛族，口中骂着你为什么要杀我兄弟！”

“浑浑噩噩杀了两天，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居然活了下来。”

“我是活了下来，可是他们都死了啊，没人再能记得他们了，只有我还记得他们的样子，若是我死了，他们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

说到最后，这个经历过数次大战的老卒，无畏生死的老卒居然已经泪眼婆娑，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李云海和张问道还有卢观象终于是登上了这山巅。